歸處有青山 第1834章 血染黃沙
青山後山,鏡月湖畔。
雪落得細密而安靜,湖麵依舊結著冰。
覆著一層薄薄的雪,遠遠望去,宛如一麵巨大的銀鏡。
湖畔的樹林依舊死寂,梢上積了雪,偶爾被風一吹,便簌簌落下幾片。
易年和七夏並肩坐在湖邊的青石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七夏手裡捏著一根枯枝,在雪地上漫不經心地畫著圈,易年則抱著胳膊,望著湖麵發呆。
“你說,這路上不會再出什麼變故吧?“
七夏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擔憂。
易年搖搖頭,開口道:
“不會,沒有什麼能阻擋幽泉的,既然已經動了,便不會停下來咯…“
七夏點點頭,剛想再說些什麼,忽然——
“嗡!“
腰間的鳳凰翎毫無征兆地顫動起來,翎羽上的火焰紋路微微發亮,一股灼熱的氣息瞬間擴散,連周圍的雪都融化了幾分。
七夏猛地站起身,目光如電,直直望向南方。
瞳孔驟然收縮。
易年察覺到異樣,皺眉問道:
“怎麼了?“
七夏沒有立刻回答,手指緊緊攥住鳳凰翎,指節發白,聲音微微發抖:
“帝江…可能出事了。“
“出事了?“
易年一愣,隨即心頭猛地一沉。
七夏的鳳凰翎源自妖族至寶,而她本身也是萬火彙聚重塑而生,對天地間的元力波動極為敏感。
如果連她都感應到了異常…
那絕不是小事!
“你確定?“
易年的聲音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七夏緩緩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色:“鳳凰翎在示警…南方的元力突然暴亂,像是有什麼東西…隕落了…“
隕落。
這個詞一出口,易年的臉色瞬間變了。
帝江是什麼人?
南嶼之主,巔峰的強者,一人可擋萬軍的存在!
如果連她都隕落了,那隻有一個可能——
南嶼出大事了!
想到此,呼吸急促起來,腦海中飛速閃過無數念頭。
帝江不僅僅是南嶼的象征,更是整個南嶼的定海神針。
如果她真的不在了…
那麼,南嶼的防線將瞬間崩潰!
北疆妖族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它們會像潮水一般湧向南方,而失去了帝江的南嶼,根本無力抵擋!
到那時,南方將徹底淪為妖族的獵場!
易年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就在這時,七夏的臉色瞬間煞白:
“我感應不到了…“
感應不到了,隻有一個可能。
關於帝江的一切,包括生命,消失了…
這一刻,易年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完了。
南嶼的天…塌了。
雪,依舊在下。
鏡月湖的冰麵上,倒映著兩人凝重的身影。
七夏的手緊緊攥著易年的袖子,指尖微微發顫,卻固執地不肯鬆開。
仰著臉,眸子映著雪光,像是燃著一簇不肯熄滅的火。
“你去吧。”
七夏低聲道,聲音輕得幾乎被風雪吞沒,卻又堅定得不容置疑。
易年怔住,眉頭深深擰起,下意識搖頭:
“不行,你一個人留在這兒太危險。”
七夏鬆開他的袖子,轉而握住他的手,掌心溫熱,像是在無聲地安撫。
嘴角微微揚起,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怎麼,信不過我?”
易年抿唇不語,目光沉沉地望向七夏。
他當然信她。
可幽泉不是尋常之物,稍有不慎,便會出變故。
而無相生更是詭譎難測,讓她獨自麵對這些,他怎麼可能放心?
七夏似乎看穿了易年的心思,輕輕歎了口氣,手指在他掌心撓了撓,像隻耍賴的小貓:
“打不過我就跑,你知道的,我逃命的本事一流…”
易年依舊搖頭,嗓音低沉:“這裡不能出任何變故,否則一切就都完了…”
想去,但不能去。
……
南嶼,荒漠。
狂風卷著沙礫呼嘯而過,天地間一片昏黃。
而在那荒漠中央,一個巨大的焦黑深坑仍在冒著縷縷黑煙,坑底殘留著幾縷未燃儘的赤紅火焰,像是垂死掙紮的鳳凰之羽。
帝江,隕落了。
北疆妖族的大軍靜默了一瞬,隨即——
“吼——!!!”
震天的咆哮聲驟然爆發,如同雷霆滾過荒漠,無數妖獸仰天長嘯,利爪刨地,獠牙森然。
他們等待這一刻太久了,久到幾乎忘記了南方的富饒與溫暖是什麼模樣。
“南嶼的天,塌了!”
“殺!殺光他們!”
“血洗南嶼!!”
狂熱的戰吼聲中,柳長生緩緩擡起手。
他身形修長,麵容陰鷙,一襲墨綠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袖口繡著猙獰的蛇紋。
作為柳族族長,北疆萬妖王麾下最陰毒的天妖,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讓周圍的妖族屏息凝神。
“全軍——”
他的聲音並不高,卻像毒蛇吐信般清晰刺耳,“出擊。”
“轟——!!!”
大地震顫,荒漠沸騰。
北疆妖族的大軍如潮水般湧向南嶼邊境。
這支軍隊,是真正的殺戮機器。
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精銳。
北疆資源匱乏,弱肉強食是唯一的法則。
在那裡,弱者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隻有最凶狠、最狡詐、最無情的妖,才能站在大軍的最前列。
他們,是真正的野獸!
反觀南嶼妖族,儘管裝備精良,鎧甲閃亮,可他們的眼神裡卻透著茫然和恐懼。
南嶼和平太久了。
自從帝江坐鎮南嶼,南嶼的妖族們習慣了富足安穩的生活,他們的軍隊更像是擺設,而非真正的戰士。
“列陣!快列陣!”
南嶼邊境的守將聲嘶力竭地吼著,可他的聲音裡已經帶著顫抖。
就在剛才,他們親眼目睹了帝江的本命真火熄滅。
他們的信仰,崩塌了。
然後,屠殺開始。
北疆妖族的第一波衝鋒,便如同巨浪拍擊沙堡。
“轟——!”
最前排的南嶼盾妖甚至來不及反應,便被北疆的蒙族戰士撞飛。
厚重的盾牌在利爪下如同紙糊,瞬間四分五裂。
“噗嗤——!”
鮮血噴濺,殘肢橫飛。
北疆妖族根本不需要什麼戰術,他們隻是單純地…撕碎眼前的一切。
蒙族的巨斧輕易剖開南嶼妖族的胸膛,柳族的毒劍刺入脖頸,瞬間讓敵人化作一灘腐肉。
而最恐怖的,是那些體型龐大的妖獸,它們直接衝進南嶼的軍陣,像犁地一般碾壓過去,所過之處,隻剩肉泥。
“頂住!頂住啊!”
南嶼的將領還在嘶吼,可他的聲音很快淹沒在慘叫和廝殺聲中。
防線,徹底崩潰了。
這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北疆妖族根本不給南嶼任何喘息的機會,他們像饑餓的狼群撲入羊圈,瘋狂地撕咬、殺戮。
南嶼的妖族士兵們甚至來不及恐懼,便被利爪貫穿咽喉,被獠牙咬斷脖頸。
鮮血染紅了黃沙,殘破的旗幟在風中無力地飄蕩。
“逃…逃啊!”
終於,有人崩潰了。
可他們逃不掉。
羽族早已盤旋在高空,利箭般的俯衝而下,鋒利的爪子直接抓碎逃兵的頭顱。
當最後一個狂族漢子倒下的時候,荒漠邊緣隻剩下死寂。
北疆妖族的大軍踏過屍山血海,繼續向北推進。
而在他們身後,南嶼邊境的防線已經徹底消失。
隻剩下滿地殘骸,和那漸漸被風沙掩埋的…
無儘的血。
南嶼的天,真的塌了。
第一道防線的崩潰,如同決堤的洪水,徹底衝垮了南嶼千年來的和平假象。
北疆妖族的前鋒部隊,那些騎著沙狼的斥候們最先衝入南境平原。
他們灰黃的瞳孔在夜色中泛著幽光,鼻翼不斷抽動,貪婪地嗅著空氣中飄來的糧食與鮮血混合的氣息。
“糧倉!前麵有糧倉!“
一個妖族突然興奮地嚎叫起來。
三十裡外,南嶼邊境重鎮“青禾城“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這座以農業聞名的城池,此刻還亮著星星點點的燈火,完全不知道滅頂之災已經近在咫尺。
當第一支火箭射中糧倉的茅草屋頂時,城內的守軍才如夢初醒。
“敵襲!是北疆妖族!“
警鐘剛敲響三下就戛然而止,敲鐘的守衛被一支淬毒的骨箭射穿了喉嚨。
柳長生站在城牆上,指尖還殘留著墨綠色的毒霧。
冷漠地看著城內四散奔逃的平民,輕輕揮了揮手。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已經不能稱之為戰鬥。
蒙族直接撞碎了城門,鬼族在街道上追逐著哭喊的平民。
而最兇殘的妖獸們則專門挑孩童下手,因為他們肉質最嫩。
糧倉被洗劫一空。
這些在荒漠餓紅了眼的野獸,見到堆積如山的糧食時,竟然有不少直接撲在穀堆上大快朵頤。
“彆光顧著吃!“
一個小隊長一腳踢開正在生吞活雞的狼妖。
“把能帶走的都帶走,帶不走的,燒了。“
當北疆妖族在正麵肆虐時,南嶼內部的叛徒們也開始行動了。
魔音族的笛聲在深夜的城牆上響起,守夜的士兵一個個眼神呆滯地放下武器。
他們安靜地開啟城門,安靜地看著敵軍湧入,最後安靜地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在多個邊境要塞,類似的場景不斷上演。
有些是被魔音族控製,有些則是早就不滿帝江統治的部族主動投誠。
南嶼看似鐵板一塊的防禦體係,從內部開始土崩瓦解。
接下來的時間,成為了南嶼曆史上最黑暗的時期。
北疆妖族分成三路大軍:
東路沿著東線推進,專門劫掠富庶的城市。
中路直指南嶼腹地,目標直指帝都。
西路則清掃山區,剿滅可能的反抗勢力。
他們的戰術簡單而有效。
先派飛行妖獸進行偵察,由叛徒或魔音族開啟城門,精銳部隊突襲指揮中樞,最後讓饑餓的妖獸大軍進城“自由活動“。
南嶼的守軍嘗試過抵抗。
但在野戰中,養尊處優的南嶼士兵根本不是北疆妖族的對手。
一個照麵就會被衝散陣型,兩個回合就會潰不成軍。
唯一能造成些許麻煩的城牆,又總是被內部的叛徒輕易破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