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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第1840章 浮世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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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一幕幕畫麵在白笙簫的腦海中閃回。

自醫廬一彆後,帝江並未離去,而是與白笙簫結伴同行。

起初,白笙簫隻當她是性情古怪的隱世修士,而帝江也從不提及自己的來曆。

二人默契地避開了身份的話題,隻是並肩走過山川湖海,看遍人間煙火。

他們曾在江南煙雨中泛舟。

細雨如絲,打濕了帝江的紅衣,她立於船頭,伸手接住飄落的桃花,輕笑道:

“你們人族的春天,倒是比南邊兒溫柔得多。”

白笙簫為她撐傘,聞言一怔:

“你們?”

帝江眸光微閃,隨即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

“我是說,南邊的春天風沙太大,沒這裡好看。”

白笙簫不疑有他,隻是望著她被雨水打濕的側臉,心跳悄然加快。

他們也曾在大漠孤煙中並肩。

黃沙漫天,落日如血。

帝江赤足踩在滾燙的沙丘上,紅裙翻飛,宛如一朵盛開的烈焰花。

“白笙簫!”

她回頭衝他喊道,“敢不敢比誰先跑到那座沙丘?”

不等他回答,她已大笑著衝了出去。

白笙簫搖頭失笑,提氣追上。

二人的身影在夕陽下拉長,最終交疊在一起。

更多的時候,他們行俠仗義,斬妖除魔。

白笙簫執劍,帝江馭火,配合得天衣無縫。

某次剿滅一窩為禍百姓的山匪後,當地的村民感激涕零,硬塞給他們一壇陳年花雕。

那夜,帝江喝得微醺,枕在白笙簫肩頭,輕聲道:

“你說,如果我們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

白笙簫心頭一顫,低頭看她。

月光下,她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唇角還沾著酒漬。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替她擦去,指尖觸及她柔軟的唇瓣,像是被燙到一般迅速收回。

帝江睜開眼,眸中似有星光流轉。

二人對視良久,誰都沒有說話。

夜風拂過,吹散了未儘的言語,卻吹不散心頭悸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某個雪夜,白笙簫在客棧的庭院裡練劍,劍氣捲起漫天飛雪,恍若遊龍。

帝江倚在廊下看了一會兒,忽然解下自己的紅色披風,飛身落入院中。

“我來陪你。”

她掌心燃起一縷火焰,與他的劍氣交織,冰與火碰撞,竟在雪地上繪出一幅瑰麗的畫卷。

收勢時,二人距離極近,呼吸交纏。

帝江忽然伸手,拂去他肩頭的落雪,輕聲道:

“白笙簫,你是不是喜歡我?”

白笙簫僵住,耳尖瞬間通紅。

帝江卻不給他逃避的機會,指尖擡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視自己:

“回答我。”

白笙簫深吸一口氣,終於低聲道:

“是…”

帝江笑了。

那笑容比火焰更灼熱,比星光更耀眼。

她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

雪落無聲,唯有心跳如雷。

一年後,二人在江南一座小鎮成了親。

沒有賓客,沒有儀仗,隻有一間掛滿紅綢的竹屋,和一對龍鳳花燭。

帝江穿了一身自己縫製的嫁衣,沒有鳳冠霞帔,隻是簡簡單單的紅裙,卻襯得她膚若凝脂,眸似秋水。

白笙簫執起她的手,聲音微顫:“帝江,我此生定不負你。”

帝江笑著點頭:“你若負我,我就燒了你的劍。”

交杯酒下肚,燭火搖曳,映得滿室生春。

紅羅帳內,帝江伏在白笙簫胸口,指尖在他心口畫圈:

“白笙簫,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恨我嗎?”

白笙簫握住她的手,認真道:“你不會騙我。”

帝江沉默片刻,忽然翻身壓住他,惡狠狠道:

“對,我不會騙你,所以你也不準騙我!”

白笙簫失笑,將她摟入懷中:

“好。”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見證著這對有情人的誓言。

如果故事到此為止,該有多好。

可畫麵陡然碎裂!

再回首,已是聖山腳下。

白笙簫渾身是血,手中長劍指向對麵的帝江,聲音嘶啞:

“為什麼…是你?”

帝江的紅衣在風中獵獵作響,臉上淚痕未乾,眼中卻滿是決絕。

“白笙簫,你我立場不同,註定為敵。”

“可你明明說過——”

“那都是謊言!”

帝江厲聲打斷他,“我是妖族帝女,接近你不過是為了探聽聖山情報!”

白笙簫如遭雷擊,握劍的手微微發抖。

帝江卻已舉起手中長劍,寒光一閃,斬落自己一縷發絲。

發絲飄落在地,如同他們破碎的過往。

“今日,你我恩斷義絕!”

話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赤芒破空而去,隻留白笙簫一人站在原地,手中還握著那枚早已碎裂的玉佩。

原來從相遇開始,就是一場騙局。

原來那些風花雪月,都是虛假。

原來他以為的一生一世,不過是鏡花水月。

白笙簫仰天長嘯,劍氣衝天而起,將四周山石儘數粉碎!

可再強的劍氣,也斬不斷心中的痛。

可當帝江又一次出現在人族地界上,似乎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隻是這次的結局,似乎依舊不如所願。

北風嗚咽,捲起沙塵,在深坑中盤旋。

帝江的氣息,徹底消失了。

就像當年在聖山腳下,她斬斷那一縷發絲,決絕離去時一樣。

而這一次,是永遠。

白笙簫緩緩擡頭,望向天穹。

那裡,原本皎潔的明月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血色,猩紅的光暈籠罩四野,彷彿蒼天也在泣血。

“嗬…”

低笑一聲,笑聲嘶啞,像是從破碎的胸腔裡擠出來的。

“又是這樣…”

他的聲音很輕,卻彷彿帶著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可在這平靜之下,是即將爆發的、足以焚儘天地的瘋狂。

“嗖——嗖——”

破空聲接連響起,一道道身影落在深坑邊緣。

又一批妖族趕到了。

他們原本是被帝江隕落的異象吸引而來,可當看清坑底的白笙簫時,所有妖族都變了臉色。

“是…是白笙簫!”

一名龍族強者聲音發顫。

“怕什麼!他隻有一個人!”

領頭的鬼族強者怒吼,“趁他重傷,殺了他!”

“對!殺了他,為萬妖王立功!”

貪婪壓過了恐懼,數十名妖族同時亮出兵器,煞氣衝天!

白笙簫依舊沒有動,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

隻是輕輕鬆開了手。

玉佩的碎片從指間滑落,叮叮當當地掉在沙地上。

就像他最後的理智,徹底崩碎。

“轟——!!!”

一股恐怖到極點的氣息驟然從白笙簫體內爆發!

原本無形的縱橫劍意,此刻竟化作實質般的血色洪流,以他為中心向四周瘋狂擴散!

“不好!快退!”

一人瞳孔驟縮,厲聲大吼。

可已經晚了。

血色劍意所過之處,大地崩裂,空氣扭曲,衝在最前麵的幾名妖族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絞成漫天血霧!

“這…這是什麼?!”

一名柳族強者驚恐後退。

可沒人能回答他。

因為此刻的白笙簫,已經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眼睛——

變成了血紅色。

不是憤怒的赤紅,不是悲傷的暗紅,而是一種純粹到極致的、彷彿能吞噬一切生機的猩紅。

就像天穹上那輪血月,冰冷,殘酷,毫無人性。

“你們…”

白笙簫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都該死…”

話音未落,擡手一揮!

“錚——!”

一道橫貫天地的血色劍氣橫掃而出!

這一劍,沒有任何技巧,沒有任何變化,隻有最純粹的殺戮意誌!

“噗噗噗——!”

劍氣所過,妖族如割麥般倒下!

蒙族強者拚儘全力舉起巨斧格擋,可斧刃剛觸到劍氣便轟然炸裂,他的雙臂瞬間粉碎,胸口被餘波貫穿,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塌了半座沙丘!

“怪…怪物!”

又一人轉身就逃。

白笙簫看都沒看他,隻是屈指一彈。

“嗖!”

一道細如發絲的血色劍芒破空而去,瞬間洞穿蛇妖的後心,將他釘死在地上!

“啊啊啊!”

剩下的妖族徹底崩潰,四散逃竄。

可他們逃得掉嗎?

白笙簫緩緩擡手,五指張開,又猛然握緊!

縱橫劍意!

“轟隆隆——!”

整片荒漠的大地突然裂開無數縫隙,一道道血色劍氣從地底噴湧而出,如同地獄綻放的死亡之花,將方圓千丈化作劍氣的煉獄!

“不——!”

慘叫聲此起彼伏,卻又在瞬間戛然而止。

因為所有妖族,都在這一刻被萬劍穿心!

鮮血染紅了沙地,殘肢斷臂四處散落,可白笙簫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波動。

他站在血泊中央,血色劍意繚繞周身,宛如從地獄歸來的修羅。

殺戮結束後,荒漠陷入死寂。

唯有血月高懸,映照著這片死亡之地。

白笙簫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原本修長如玉的手指,此刻竟爬滿了詭異的血色紋路,像是血管浮現在麵板表麵,又像是某種古老的詛咒。

他能感覺到——

自己的修為,正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攀升!

原本停滯已久的歸墟巔峰瓶頸,竟在此刻隱隱鬆動!

可這種突破,帶來的不是喜悅,而是某種令人心悸的冰冷。

就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吞噬他的神誌。

白笙簫忽然笑了。

笑聲很輕,卻讓整片荒漠的溫度驟降。

他擡頭望向血月,猩紅的眸子倒映著猩紅的天。

“如果你回不來…”

“那便讓一切…”

“為你陪葬…”

血色劍氣衝天而起,撕裂雲層!

這一夜,血月當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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