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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第1843章 劍絕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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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血色荒漠。

屍骸堆積如山,鮮血彙成溪流。

而在屍山血海中央,立著一道白衣身影。

那人背對著他,長發散亂,手中一柄血色軟劍正在滴血。

似是感應到窺視,身影緩緩轉頭——

“轟!”

晉天星如遭雷擊,神識瞬間被震回體內!

他踉蹌後退三步,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星盤上的星辰砂“劈啪”炸裂了十餘粒,剩下的也都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血光。

“那是……白師兄?!”

晉天星難以置信地盯著星盤。

雖然隻是一瞥,但那道身影的輪廓,那柄軟劍的弧度,分明就是失蹤多時的聖山峰主——白笙簫!

可那雙眼睛……

猩紅如血,冰冷如淵。

沒有半分人性,隻有純粹的殺戮意誌。

晉天星抹去嘴角血跡,咬牙再次催動星盤。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讓白師兄變成這樣!”

說著,咬破指尖,一滴精血落在星盤之上。

“以血為引,溯本歸源!”

星盤再次運轉,這次浮現的不是景象,而是一段交織的命運之線——

聖山大劫的硝煙……

同門慘死的哭嚎……

北疆無儘的殺戮……

最後,是一襲紅衣在深坑中消散的畫麵……

每條命運線都染著觸目驚心的血色,最終全部纏繞在白笙簫身上,將他拖入深淵。

晉天星看得渾身發冷。

作為天衍殿主,他見過無數命格,卻從未見過如此凶煞的因果。

那些血色不是外來的汙染,而是從白笙簫靈魂深處湧出的絕望與瘋狂!

星盤突然劇烈震動,所有命運線開始崩斷!

“不好!”

晉天星急忙撤去術法,卻還是晚了一步——

“哢嚓!”

星盤中央的太極圖裂開一道縫隙!

觀星台上一片死寂。

晉天星怔怔地看著裂開的星盤,手指微微發抖。

天衍殿的傳承星盤,自聖山立派以來從未損傷過。

而今日,它碎了。

就像白笙簫的劍心一樣。

“白師兄……”

他輕聲喚道,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當年那個在論劍台上白衣勝雪,一劍光寒十九州的劍道天才。

那個會偷偷給師弟師妹們帶桂花糕的溫柔師兄。

那個在聖山大劫時,以一人之力斬殺相柳的聖山支柱——

怎麼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寒風卷著雪花撲在臉上,晉天星這才發現,自己竟已淚流滿麵。

溫熱的淚水剛溢位眼眶就被凍成冰晶,簌簌落在星盤上。

顫抖著撫過星盤的裂痕,彷彿那是什麼致命的傷口。

“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人應答。

唯有風雪嗚咽,如泣如訴。

天衍殿的鐘聲突然自鳴三響,這是大凶預警。

晉天星望向南方,那裡的夜空已徹底被血色浸染。

……

南嶼的深處,白笙簫踏著滿地的血晶緩步前行。

他依舊一身白衣,可那白衣早已被妖血浸透,乾涸成暗紅色的痂,又被新血染成鮮紅。

衣擺處掛著碎肉與骨渣,隨著他的步伐簌簌掉落。

他的劍,那柄曾經如流雲般飄逸的軟劍,如今已徹底化作血刃。

劍身纏繞著粘稠的血霧,每一次揮動都會帶起淒厲的尖嘯,像是無數亡魂在哀嚎。

他的眼睛,猩紅如淵。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甚至沒有瘋狂,隻有一片死寂的殺意。

縱橫劍意在他周身三丈內凝成實質,化作千百道血色絲線,隨著他的呼吸緩緩浮動。

這些劍意不再是當初那飄逸如雲的銀白,而是如同活物般的猩紅。

每一道都蘊含著極致的殺戮意誌,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切割出細密的黑色裂痕。

真武之境,劍意通神。

這樣的白笙簫,早已超脫了“強者”的範疇。

他是災劫,是天罰,是行走的末日!

起初,還有妖族軍隊試圖圍剿他。

羽族精銳曾佈下“千羽絕空陣”,箭矢如雨。

鬼族大軍曾召喚“九幽黃泉”,陰兵過境。

甚至連隱藏極深的幾位妖族老怪都聯手出擊,祭出本命法寶…

然後——

他們都死了。

死得乾淨利落,死得毫無價值。

白笙簫甚至沒有多看他們一眼,隻是隨手一揮,血色劍意便如潮水般席捲而過,將一切反抗碾成齏粉。

漸漸地,再沒有妖族敢靠近他百裡之內。

因為實力的差距,實在太大。

自古以來,修行界有一條預設的規則。

修為高深者,不得對弱者肆意屠戮。

這不是出於仁慈,而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則。

若人人恃強淩弱,修行界早已崩潰。

而維護這條規則的,正是聖山。

聖山弟子持劍巡狩天下,誅邪衛道,既斬妖魔,也鎮人族修士。

若有高階修士屠戮凡俗,聖山的劍便會落下,正如當年白笙簫親手斬殺那位屠城的魔修時所說。

“劍,是守護之器。”

可如今……

聖山早已不是聖山。

而聖山最鋒利的那把劍,卻成了最可怕的屠夫。

白笙簫的強大,從來不是秘密。

當年歸墟巔峰時,他便能以一己之力大戰相柳。

木葉曾與他切磋千次,未嘗一勝。

易年號稱同境無敵,卻坦言“白師兄若出全力,我可能撐不過百招”。

而如今,他已是真武。

真武之境,超凡入聖。

舉手投足間引動天地之力,一念起而山河變色。

更可怕的是,他的劍意——

縱橫劍意本就是天下最擅殺伐的劍道,講究“一劍出而萬法破”。

此刻染上血色後,更是凶煞滔天,連天地法則都能斬碎!

這樣的白笙簫,莫說南嶼北疆,便是放眼整個大陸,又有幾人能擋?

青丘的胡不絕不能,他的卦盤剛推演到白笙簫的身影就炸裂粉碎。

聖山的晉天星不能,他的星盤甚至承受不住白笙簫的因果反噬。

或許…

這世間已無人能阻他。

……

白笙簫仍在行走。

他不知道自己去哪,也不知道為何而殺。

最初的仇恨、痛苦、絕望,都已在無儘的殺戮中模糊。

他甚至忘了帝江的模樣,隻記得一抹紅色,和心口那個永遠填不滿的空洞。

所以,他殺。

殺儘所見之妖,屠儘所遇之敵。

南嶼的大地被他斬出千裡溝壑,無儘的草原被他劈出萬丈深淵。

北疆妖族聞風而逃,南嶼妖族閉城不出。

曾經繁華的妖市空無一人,曾經喧囂的部落隻剩殘垣。

白笙簫走過的地方,生機滅絕,萬物凋零。

他成了真正的“天厭之人”。

所過之處,天道退避,鬼神皆驚!

這一日,白笙簫站在一座荒廢的古城前。

城牆上的青苔已經乾枯,城門上的銅釘鏽跡斑斑。

這裡沒有北疆妖族,也沒有南嶼百姓。

隻有風,卷著沙粒拍打在斑駁的磚石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白笙簫靜靜站著,血色劍意在他周身浮動。

忽然,他擡起手,看著掌心蔓延的血色紋路。

那些紋路已經爬滿全身,甚至開始侵蝕他的麵容。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也不知道殺戮何時會停止。

或許……

直到這世間再無生靈。

或許…

直到他徹底崩潰。

白笙簫緩緩握拳,轉身離去。

身後,古城無聲坍塌,化作一片廢墟。

血月依舊高懸,白笙簫的身影漸行漸遠。

這場殺戮,似乎永遠看不到儘頭。

……

南嶼的雨季到了。

灰濛濛的天空壓得很低,鉛色的雲層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墜在樹梢。

雨絲細密,連綿不絕,將整片雨林籠罩在潮濕的霧氣中。

白笙簫走在泥濘的小路上。

他的腳步很輕,幾乎沒有聲音,彷彿一具沒有重量的幽靈。

雨水打在他的白衣上,卻洗不去那些早已乾涸的血跡。

暗褐色的,深紅色的,層層疊疊,像是某種扭曲的圖騰。

他的劍垂在身側,劍尖滴落的水珠混著淡淡的血色,在泥地上暈開一朵朵小小的紅梅。

他已經走了很久。

久到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妖,踏過多少土地,甚至…

久到忘記了自己是誰…

路上的妖族早已逃得一乾二淨。

村莊空了,城池廢了,連山林中的野獸都嗅到危險,遠遠避開。

白笙簫所過之處,隻剩下一片死寂。

雨聲淅瀝,卻襯得這方天地更加安靜。

彷彿整個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

雨水順著白笙簫的臉頰滑落。

他的麵容依舊俊美,輪廓如刀削般分明。

可那雙眼睛,猩紅褪去後,隻剩下一片死灰。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甚至沒有瘋狂。

隻有空洞。

徹徹底底的空洞。

最令人心驚的是他的頭發。

在荒漠時還是如墨的黑發,如今已儘數雪白。

不是那種蒼老的灰白,而是純粹的、沒有一絲雜色的白。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機,與那身染血的白衣幾乎融為一體。

白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顯得格外刺目。

曾幾何時,他是聖山最耀眼的劍仙,白衣黑發,劍出如虹。

而如今…

他成了一具行走的墓碑。

為自己而立的墓碑。

可等到春暖花開之時,會有人前來祭拜嗎?

或許會,或許不會。

誰知道呢…

或許,根本等不來春天。

因為他的心裡,已經沒有了希望。

哪怕漫山遍野,卻無一朵對他盛開,像當年那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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