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1900章 背腹受敵
因為根本沒想過會在這個時候發生戰鬥,所以前來維護的士兵,多是以新兵和工兵和百姓勞力為主。
所以,三分之一的箭射偏了。
新兵們太緊張,鬆弦的時機參差不齊。
三分之一的箭被羽族淩空截下,那些速度快到極致的惡魔甚至能在箭雨中跳舞,隨手抓住飛箭反擲回來,精準地釘穿弩手的眼球。
最後三分之一的箭確實命中了蒙族方陣,但除了激怒他們外毫無用處。
箭頭在那些鋼鐵般的肌肉上擦出火花,最多留下幾道白痕。
“換破甲箭!快換——“
百夫長的命令戛然而止。
一支黑羽箭從他張開的嘴巴射入,後腦穿出。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茫然地摸了摸腦後探出的箭尖,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然後,像截木頭般栽倒在塵土裡。
“百夫長死了!“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左側的弩手扔下武器就跑,他們本是城中商鋪的夥計,被臨時征召來操作守城器械。
有人邊跑邊撕扯胸前的軍徽,彷彿這樣就能變回平民。
右側的長矛陣列開始鬆動。
這些農夫出身的士兵上週才學會如何握矛,現在卻要麵對蒙族戰士的重斧。
第一個人轉身逃跑時,連鎖反應就開始了。
“不許退!督戰隊!督戰——“
副將的吼聲被淹沒在巨響中。
一頭雪魔突然從地底鑽出,利爪橫掃,三名督戰官的軀體像破布娃娃般飛上半空。
內臟和斷肢下雨般砸在逃兵們身上,徹底擊垮了最後一絲鬥誌
接下來的場麵,已經不能稱之為戰鬥。
蒙族戰士像砍瓜切菜般收割著生命。
有個禦南軍士兵跪在地上嘔吐,他昨天才領到軍餉,給家裡買了隻下蛋的母雞。
現在他的腸子和母雞的腸子一起流了滿地。
羽族在玩一種殘酷的遊戲。
他們專射膝蓋和手肘,讓傷者失去行動能力卻不立刻死亡。
慘叫聲成了最後的進攻號角。
而鬼族…
沒人知道鬼族在哪。
隻知道每當陰影掠過,就有人無聲無息地倒下。
一個嚇瘋了的士兵舉著火把亂揮,卻點燃了同伴的頭發。
火人在戰場上狂奔,最終撞進火藥堆。
“轟!“
爆炸掀翻了半個營寨,也帶走了二十多個禦南軍。
他們中至少有一半人,到死都沒拔出過佩刀。
而戰鬥,才剛剛開始。
蒙族戰士衝在最前,他們身高近丈,麵板如鐵,重斧揮過,拒馬樁如稻草般斷裂。
一個禦南軍百夫長剛舉起長矛,就被連人帶甲劈成兩半,內臟潑灑在沙地上,瞬間引來了嗜血的沙蟻。
羽族弓手振翅升空,箭雨傾瀉而下。
他們的箭矢塗著柳族特製的神經毒素,中箭者不會立刻死亡,而是渾身抽搐著癱軟,眼睜睜看著妖族撕開自己的肚腹。
最恐怖的鬼族刺客,他們從陰影中閃現,每一次現身都伴隨著喉管被割裂的“嗤嗤“聲。
一個年輕的南昭士兵跪在地上,徒勞地捂著噴血的脖子。
“結陣!結陣!“
禦南軍將領聲嘶力竭地吼著,可回應他的隻有混亂。
右側壕溝旁,三百名民夫扔下鐵鍬就跑。
他們是被徵調來加固工事的農夫,哪見過這等場麵?
一個白發老者跑得慢了半步,被雪魔的利爪攔腰截斷,上半身還在爬行,腸子拖出丈餘遠…
左翼箭樓上,弩手們手忙腳亂地調轉床弩,可還沒瞄準,羽族的火箭已經射中了火油桶。
爆炸的氣浪將人體拋向半空,殘肢掛在扭曲的弩架上,滴著血。
中軍大帳前,督戰隊砍翻了十幾個逃兵,可潰敗的浪潮根本無法阻擋。
一個嚇瘋了的士兵竟然反手一刀劈向督戰官,嘶吼著:
“老子寧願死在自己人手裡!“
混亂,到處都在發生。
當太陽西沉時,戈壁上隻剩下兩種聲音。
妖族慶祝勝利的咆哮。
和傷者漸漸微弱的呻吟。
在屍堆最深處,那個雀斑少年還活著。
他蜷縮在百夫長的屍體下,滿臉是血,不是他自己的。
透過屍體的縫隙,他看到蒙族戰士用南昭軍旗擦斧頭上的腦漿。
看到羽族圍著火堆烤某種條狀物;看到柳族女子把毒液滴進水囊,那是明天要投入城中的“禮物“。
少年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不敢哭出聲。
手腕上還係著娘親求的平安符,已經被血浸透了。
戈壁變成了屠宰場。
鮮血滲入乾燥的沙土,形成一片片暗紅色的泥沼。
斷肢和內臟掛在拒馬樁上,像是某種詭異的裝飾。
一個蒙族戰士踩住垂死的南昭士兵,慢條斯理地用斧頭剁下他的四肢,欣賞著淒厲的慘叫。
不遠處,柳族女子將毒霧灌入俘虜的口鼻,看著他們在極度痛苦中抓爛自己的臉。
最慘的是陷馬坑,那些原本為妖族準備的死亡陷阱,現在擠滿了逃命的南昭軍民。
尖竹刺穿腳掌,鐵蒺藜紮進膝蓋,哭嚎聲此起彼伏。
而雪魔們故意驅趕人群往那裡跑,享受著“自投羅網“的樂趣。
潰軍中有兩個少年格外顯眼。
他們穿著明顯大一號的鎧甲,胸甲上還留著“新造甲七“的墨跡。
這是工坊剛趕製的新兵裝備。
“哥!這邊!“
弟弟拖著斷腿往前爬,身後拖出一道血痕。
哥哥轉身去拉他,卻被一支流箭射穿了手掌。
他咬牙折斷箭桿,正要背起弟弟,突然僵住了。
陰影中,一個鬼族刺客緩緩顯形,骨刃抵住了弟弟的咽喉。
“跑…“
弟弟突然咧嘴一笑,從懷裡掏出火雷,“告訴娘,我領到軍餉了…“
“轟!“
爆炸的煙塵散去後,鬼族刺客隻剩半截身子在抽搐。
哥哥呆立原地,左耳嗡嗡作響,臉上沾著弟弟的血肉碎末。
他機械地撿起弟弟的斷手,那手裡還緊攥著三個銅板,是他們第一個月的軍餉。
當夕陽西沉時,戈壁上的慘叫漸漸平息。
還活著的禦南軍不足三成,他們蜷縮在最後幾座完好的箭樓裡,用同胞的屍體堵住樓梯。
城外工事全線崩潰,所有陷阱和壕溝都被屍體填平。
妖族們沒有繼續進攻,而是開始狂歡。
蒙族戰士掰斷南昭戰旗當火把,烤著不知是誰的大腿。
羽族在天空中玩起了“射眼遊戲“,用箭矢戳爆俘虜的眼球。
柳族則收集著新鮮的人肝,據說那是煉製蠱毒的上好材料…
而在最深的地洞裡,雪魔們仍在挖掘。
它們的目標很明確,永安城的地下河。
……
夜風卷著血腥味掠過戈壁。
倖存的禦南軍士兵抱緊武器,瑟瑟發抖地等待黎明。
他們不知道,更可怕的災難正在地底醞釀。
柳族下的毒,已經開始順著地下水脈蔓延。
或許明天太陽升起時,整座永安城,將再無活人能舉起武器。
可看著妖族的殘忍,看著身後的永安城,剩下的這些人的恐懼竟逐漸的消失了。
因為害怕到極致,便隻剩下了本能,血性的本能。
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誰怕誰?
大不了就是一死!
“殺!“
倖存的禦南軍,第一次開始衝鋒!
……
戰報如雪片般飛入中軍大營。
“報——東城箭塔全滅!“
“報——西營火器庫被毀!“
“報——城南糧倉起火!“
每一聲急報都像一記重錘,砸在南風義的心口。
這位禦南軍統帥,南昭國的齊王,此刻麵色鐵青,眉心的皺紋深得能夾死飛蛾。
“城中情況如何?“
“神機營已經將妖族趕出去了一多半,但還有一些在暗中纏鬥,百姓太多,施展不開…“
南風義聽著,眉心褶皺更深。
“城門那邊呢?“
聲音沙啞。
傳令兵跪在地上,額頭抵著染血的地毯:
“稟王爺,南城門失守了,還沒有奪回來…“
帳內一片死寂。
南風義緩緩閉上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是他未出世的孩子抓週時備選的物件之一。
再睜眼時,眸中已是一片決然。
“傳令神機營…“
猛地起身,鎧甲鏗鏘作響,“全營集結,隨本王奪門!“
校場上,三千神機營將士肅立如林。
這支南昭最精銳的重甲步兵,此刻卻顯得有些狼狽。
很多人甲冑不全,有些甚至赤著半邊臂膀。
妖族來得太突然,他們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就投入了戰鬥。
新任神機營主將周破虜站在點將台上,臉上的刀疤和鮮血在火光中格外猙獰:
“弟兄們!“
舉起染血的長刀,指向南門方向:“妖族以為破了城門就能拿下永安?放他孃的屁!“
“神機營成立三百年,從沒丟過陣地!今天老子把話撂這兒——“
刀鋒重重劈在旗杆上,“要麼把城門奪回來,要麼老子就死在城門洞裡!誰慫誰孫子!“
沒有歡呼,沒有呐喊。
三千鐵甲同時捶擊胸鎧,沉悶的撞擊聲如同戰鼓。
他們不需要動員,城門失守意味著什麼,每個人都清楚。
家眷在城內。
父母在城內。
妻兒在城內。
百姓在城內。
一切的一切,都在城內。
所以,妖族隻能在城外。
“出發!!!“
“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