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1913章 血染的終局
那隻蒼白的手再次擡起,這一次,不再是輕描淡寫的揮動,而是如同毒蛇出信般,猛地向前一劈!
沒有多餘的詞彙,隻有一個冰冷刺骨、灌足了妖力的字,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每一個妖族的耳邊:
“殺——!!!”
命令即出,萬妖奔騰!
那原本死寂沉默、如同黑色森林般的妖族軍陣,瞬間活了過來。
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壓抑已久的嗜血**如同火山般噴發!
“吼!!!”
為首的蒙族巨人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戰吼,邁開沉重的步伐,如同無數輛失控的戰車,開始加速!
巨大的腳掌踩在泥濘的焦土和廢墟上,濺起一人多高的汙濁泥浪!
無視地上尖銳的殘骸和陷坑,龐大的身軀就是最好的武器,朝著北城牆發起了最野蠻、最直接的衝鋒!
與此同時,天空之中,密集的羽翼破空聲響起!
早已盤旋等待多時的羽族精銳,如同一片巨大的、移動的烏雲,猛地從雲層下俯衝而下!
他們的目標是城牆上的守軍,利箭閃爍著寒光,箭尖甚至淬著幽綠的劇毒,隨時準備瞄準南昭士兵,然後一箭穿心。
而在蒙族巨人衝鋒的陰影裡,在地麵雜亂的廢墟掩體後,無數鬼族刺客的身影如同融入雨水的墨點,悄無聲息地穿梭著。
速度極快,身形飄忽,利用一切視覺死角,準備在混亂中給予守軍最致命的背刺!
戰爭,這台巨大的絞肉機,在短暫的停滯和令人窒息的對峙後,終於以最狂暴的姿態,開始了最終的毫無保留的運轉!
“禦敵!!”
北城牆之上,南風義的怒吼如同定海神針,瞬間壓過了妖族的咆哮!
所有禦南軍將士赤紅著雙眼,發出了決死的呐喊,將手中最後的力量灌注到兵器之中!
“弩炮!放!”
軍官嘶啞的吼聲在雨幕中響起。
殘存的幾台重型弩炮發出了沉悶的咆哮,兒臂粗的巨型弩箭撕裂雨幕,帶著淒厲的呼嘯射向衝鋒的蒙族巨人!
一支弩箭精準地命中一頭巨人的胸膛,巨大的動能帶得他踉蹌後退,撞倒了身後好幾隻妖獸。
但那巨人竟怒吼著折斷了胸前的箭桿,再次撲上!
另一支弩箭射偏,鑽入泥地,炸起漫天泥漿!
“弓箭手!仰射!壓製羽族!”
“重甲營,防禦!”
又一聲令下。
稀疏的箭雨騰空而起,射向俯衝而下的羽族。
不斷有羽禦被射中,慘叫著從空中墜落,砸在泥地或廢墟。
但更多的羽族突破了箭網,如同附骨之蛆般撲向城頭!
利爪撕扯,毒液飛濺,瞬間就有不少士兵被抓傷、拖倒,慘叫著跌落城下,或被直接撕碎!
而此刻,蒙族巨人的先鋒已經衝到了城牆之下!
“滾木!礌石!砸!”
軍官的聲音已經喊得炸裂。
最後的防禦物資被傾瀉而下!
巨大的滾木沿著城牆斜麵轟隆隆砸落,沉重的石塊如同冰雹般落下!
衝在最前麵的幾個蒙族巨人被砸得頭破血流,筋斷骨折,慘叫著倒地,被後麵湧上的同伴踩成肉泥。
但更多的巨人頂著傷亡,將粗糙巨大的雲梯靠上了城牆,開始瘋狂向上攀爬!
它們力量驚人,每一次攀爬都讓雲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長矛手!頂住!”
老兵聲嘶力竭地吼叫著,帶著一隊士兵衝到垛口,用長達丈餘的重型長矛朝著下方猛刺!
鋒利的矛尖刺入蒙族漢子粗糙的麵板,帶出大股大股的鮮血。
但蒙族漢子往往隻是咆哮一聲,一把抓住矛杆,竟硬生生將城頭的士兵連人帶矛拽下城牆!
慘烈的白刃戰,瞬間在城牆每一個垛口、每一段城牆爆發!
一名年輕的禦南軍士兵,臉上還帶著稚氣,此時卻瘋狂地吼叫著。
和另外兩名同澤一起,用儘全身力氣抵著一根巨大的撞杆,死死頂住一個即將攀上垛口的蒙族戰士的胸膛。
那人咆哮著,利爪已經扒上了垛口的磚石,腥臭的涎液滴落下來。
雨水、汗水、血水模糊了年輕士兵的視線,他能感覺到撞杆上傳來的恐怖力量,骨骼都在咯吱作響。
“啊!!!”
發出絕望的呐喊,三人同時發力,猛地向前一推!
那漢子猝不及防,竟被推得向後仰倒,連同沉重的雲梯一起,向著下方摔去!
然而,在推出去的瞬間,年輕士兵因為脫力和慣性,腳下一滑,竟也跟著翻出了垛口!
臉上的瘋狂瞬間化為驚恐,雙手在空中徒勞地抓撓著,最終和那咆哮的蒙族漢子一起,消失在了城牆之下,隻有一聲短促的慘叫被戰爭的喧囂吞沒。
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兵剛用刀劈退了一個試圖躍上城牆的羽族,喘著粗氣後退一步,想靠在垛口歇息一瞬。
就在這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刹那,他身後的陰影裡,一把淬毒的漆黑短劍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刺向他的後心!
是鬼族刺客!
老兵甚至來不及回頭,隻憑多年戰場廝殺養成的直覺,猛地向側麵扭身!
噗嗤!
短劍沒能刺中心臟,卻深深紮進了他的肋下!
劇痛瞬間傳來,傷口周圍的血肉立刻開始發黑潰爛!
老兵悶哼一聲,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竟不理會插在身上的短劍,借著扭身的力量,反手一刀向後橫掃!
那鬼族刺客顯然沒料到對方如此悍勇,一擊得手正欲後退,卻被這搏命的一刀直接腰斬!
上半身飛了出去,下半身還站在原地抽搐。
老兵踉蹌一步,拄著刀跪倒在地,看著腰間迅速蔓延的黑氣,又看了看不遠處依舊瘋狂湧上的妖族,咧開一個慘烈的笑容,用最後力氣吼道:
“狗日的妖族…老子…夠本了!”
隨即,不甘的倒了下去…
雨水冰冷地衝刷著城牆,卻衝不散那越來越濃烈的血腥味。
鮮血從無數傷口中湧出,混合著泥漿,沿著城牆表麵肆意流淌,將磚石染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暗紅色。
殘破的兵器、斷裂的肢體、死不瞑目的屍體…堆積得到處都是。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和死亡的味道。
這不是人類內部的戰爭,沒有俘虜,沒有勸降,沒有求饒。
隻有最原始、最殘酷的殺戮。
妖族要將人族撕碎吞噬,人族要將妖族阻擋滅殺。
這是刻在血脈深處源自生存本能的對抗,是種族之間無法調和唯有你死我活的立場之爭。
這種仇恨,似乎從第一批妖族將利爪伸向人族之時,就已經註定。
所以現在隻有一個問題,南昭能複製當年北祁的奇跡嗎?
而眼前這煉獄般的景象,這懸殊的實力對比,這令人絕望的傷亡數字,已經給出了冰冷的答案。
不能。
北疆妖族太強了。
他們不僅個體實力強悍,身體素質遠超普通人類,種族天賦更是詭異莫測。
而禦南軍,他們雖然英勇,雖然有著保家衛國的堅定信念。
但他們的大多數防禦手段,那些針對人類軍隊的壕溝、陷馬坑、甚至部分城防器械,在麵對妖族五花八門的進攻方式時,效果大打折扣。
更何況,此刻的禦南軍並非全盛狀態。
由於南昭國內正與諸國聯軍陷入苦戰,一部分最精銳的部隊和將領早已被抽調回援。
留守永安的雖仍是百戰精銳,但無論是兵力裝備還是頂級戰力的儲備,都已大打折扣。
所以他們是在用血肉之軀,填補著實力和準備上的巨大鴻溝。
雨水依舊在下,衝刷著血與火,卻衝不散這彌漫天地的絕望。
北城牆,這道南昭最後的屏障,在妖族狂暴的攻勢下,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隨時可能傾覆。
這裡,生命變成了最廉價的消耗品。
時間彷彿被拉長,又彷彿被壓縮,每一息都漫長如年,每一瞬都有人永恒地倒下。
城牆根下,堆積的屍體越來越多。
有人族的,也有妖族的。
雨水浸泡著它們,血水混合著泥漿,形成一片可怕的、滑膩的沼澤。
後續衝鋒的妖族不得不踩著自己人或敵人的屍堆向上攀爬,不時有失足滑倒者,瞬間就被無數雙腳踩踏淹沒。
可戰鬥沒有片刻停歇。
怒吼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骨骼碎裂聲、雨水敲擊聲…
所有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曲永無止境的、殘酷至極的死亡交響樂。
每當一個垛口失守,有妖族躍上城頭,立刻就會有附近還能動彈的士兵嘶吼著撲上來。
用刀砍,用牙咬,用身體撞,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推下去,哪怕付出的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防線在不斷地被撕開缺口,又不斷地被後麵湧上的人用血肉之軀強行堵上。
後麵,那些傷勢較輕或負責後勤的輔兵、甚至是一些還能拿起武器的重傷員,也默默地撿起地上陣亡同澤遺落的兵器。
那刀劍上還殘留著前主人的體溫和血跡,眼神麻木卻又堅定地填補到前方不斷出現的空缺之中。
沒有人退縮,因為無路可退。
戰鬥,就這樣瘋狂地持續著。
就如同這漫天飄灑的、冰冷的雨水,從漆黑的雲層中無窮無儘地落下,漠然地注視著下方的殺戮。
不知源頭,亦不見儘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