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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第1923章 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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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在血腥的廝殺中緩慢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妖族的進攻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瘋狂地衝擊著北城牆這道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屏障。

他們跨越萬裡冰原,曆經無邊荒漠,付出巨大代價才攻破了永安城的防禦。

眼看富饒溫暖的南昭大地就在眼前,那裡有無數孱弱卻鮮美的人類等待吞噬,有廣袤的土地可供掠奪,怎麼可能因為一個人的阻擋就放棄?

貪婪和嗜血是刻在他們骨子裡的本能,此刻被柳長生的命令和賞格徹底激發,變得愈發瘋狂。

易年站在垛口,龍鱗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片妖血殘肢。

他不是南昭人。

他來自北方那個同樣與妖族接壤、常年廝殺的北祁,他甚至還是北祁的皇帝。

按理說,南昭的存亡與他並無直接關係。

但此刻,他必須守在這裡。

因為身後不僅僅是南昭的疆土,更是千千萬萬活生生的人族同胞!

種族之間的戰爭,沒有任何道理可講,沒有任何妥協餘地。

那是源自血脈深處、積累了萬古歲月的仇恨和恐懼。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不僅僅是一句古老的訓誡,更是用無數鮮血和白骨驗證過的殘酷真理。

一旦讓妖族大軍踏過這道防線湧入南昭腹地,等待那裡百姓的絕不僅僅是奴役,而是最徹底、最血腥的屠殺和毀滅!

妖族會將人族視為牲畜、視為血食、視為修煉的資糧!

那是文明與野蠻、生存與毀滅的最終對決!

所以,他不能退。

無論他來自哪裡,此刻,他站在人族的土地上,守護的是人族的未來。

所以,戰鬥變得更加慘烈。

龍族戰士再次彙聚,雖然無法再組成五行巨龍那般恐怖的大陣,但小規模的龍息噴吐依舊威力驚人。

灼熱的各色龍息如同火焰噴射般掃過城牆,試圖將易年逼退。

羽族在高空盤旋,躲閃著劍雨,抓住一切機會便是密集的箭雨覆蓋而下。

那些箭矢蘊含著風、雷、毒各種妖力,雖然大部分被劍陣絞碎或玄魂甲擋下,但依舊煩不勝煩。

鬼族刺客如同附骨之疽,利用屍堆和陰影的掩護,一次次發動陰險的偷襲,短劍、毒針、詛咒…

各種防不勝防的手段層出不窮。

蒙族戰士則是最悍不畏死的攻堅力量,頂著劍雨,踩著同族的屍體,如同狂暴的犀牛,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強行衝上城牆,用最野蠻的力量與易年搏殺!

各種各樣的攻擊手段,從四麵八方,天上地下,如同狂風暴雨般朝著易年招呼而去!

他們的目的一致。

耗儘他的力量,找出他的破綻,哪怕用命去填,也要將他徹底埋葬於此!

永安城的上空,喊殺聲、爆炸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震耳欲聾,彷彿要將這陰沉的天空都撕裂。

然而,在這極致的喧囂之下,卻隱隱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死寂。

那是一種生機徹底斷絕後的虛無,是無數亡魂無聲呐喊凝聚成的壓抑。

雨水冰冷地落下,衝刷著鮮血,卻帶不走那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的絕望和怨念。

這座城,已經死了。

它的哭泣無聲無息,卻比任何喧囂都更能刺痛人心。

這種死寂如同不斷積累的陰雲,沉甸甸地壓在所有生靈的心頭,彷彿在醞釀著什麼…

遠處,被親衛嚴密保護著的柳長生躺在擔架上,斷臂處的劇痛一陣陣襲來,讓他臉色蒼白冷汗直流。

但那雙怨毒的豎瞳,卻死死地盯著城牆上的戰鬥,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一方麵,他心中充滿了熾熱的渴望和激動!

如果能在這裡殺掉易年,他將立下不世之功!

他在萬妖王陛下心中的地位將無人能及!

他將成為北疆妖族真正的英雄,權力、地位、財富…

一切都將唾手可得!

甚至…那至高無上的寶座,也未必不能想一想!

這個念頭如同最誘人的毒藥,讓他興奮得渾身顫抖。

但另一方麵,看著妖族大軍如同割草般一片片地倒下。

看著那些精銳的蒙族戰士、強大的龍族、詭秘的鬼族、敏捷的羽族不斷變成冰冷的屍體,堆積在那該死的城牆之下,他的心也在滴血!

這些可不是那些可以隨意消耗的炮灰妖兵!

這些都是各族中的精銳,是未來開拓南方的骨乾力量!

每死一個,都是巨大的損失!

所以如此慘重的傷亡,即便最終拿下南昭,回去之後恐怕也要麵對其他族群的詰難和勢力的重新洗牌。

心疼嗎?

當然心疼!

這些都是他柳長生未來權力的根基啊!

可是,沒有辦法!

柳長生比誰都清楚,時間不在他們這邊!

永安城陷落的訊息不可能永遠封鎖住。

南昭朝廷一旦得知南方門戶洞開,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從與諸國聯軍的戰場上抽調精銳回援!

更重要的是,人族境內的那些隱世強者、各大宗門,若是聽聞此地變故,也絕不會坐視不理!

一旦讓人族緩過氣來,組織起有效的防禦甚至反撲,那麼他們這次傾巢而出的遠征很可能功虧一簣!

所以,必須快!

必須在南昭反應過來之前,在人族強者趕來之前,徹底打通這條通道,將生米煮成熟飯!

眼前這個易年,就是最後、也是最硬的一塊絆腳石!

除了用命去堆,用最精銳戰士的鮮血去消耗他,直到他力竭倒下,或者被迫離開,柳長生想不出任何更好的辦法!

這是一場賭博,一場用無數妖族精銳性命做賭注的豪賭!

賭的就是易年先撐不住!

“不能停!繼續進攻!誰敢後退,殺無赦!”

柳長生忍著劇痛再次發出嘶啞的命令,聲音中帶著一絲瘋狂的決絕。

於是,殺戮繼續。

易年不能退,身後是萬家燈火,是人族疆土。

妖族也不能退,身後是萬年渴望,是種族未來。

雙方都陷入了必須死戰到底的絕境之中。

唯一的區彆在於,一方是一個人的孤獨堅守,另一方是數十萬大軍的瘋狂消耗。

雨,冰冷地下著。

默默見證著這慘烈而絕望的僵持,彷彿要一直下到世界儘頭…

冰冷的雨水不知疲倦地衝刷著戰場,將妖血與碎肉彙整合一道道汙濁的溪流,在北城牆下肆意橫流。

易年依舊屹立在垛口之上,身影如同釘死在這片焦土之上的豐碑。

萬劍訣的光劍依舊在呼嘯穿梭,無息劍陣依舊絞殺著踏入範圍的妖物,龍鱗每一次揮動依舊精準而致命。

但,細微的變化正在悄然發生。

那原本籠罩方圓數裡的無息劍陣,邊緣開始微微向內收縮。

雖然幅度極小,或許隻有幾尺,但確實不再像最初那般廣闊無垠。

領域內那無處不在的劍意似乎也減弱了一絲,雖然依舊能極大削弱妖族的行動,卻不再像之前那樣能瞬間將低等妖兵撕裂。

天空中,那由無數光劍組成的死亡洪流依舊密集,但其飛射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些。

劍身上閃爍的光芒也略顯黯淡,不再如同最初那般璀璨耀眼。

斬殺效率依舊驚人,但已不複最初那種摧枯拉朽、近乎規則般的絕對碾壓。

易年,累了。

真武強者也是人,並非真正的神隻。

他的力量源自天地,源自自身苦修而來的浩瀚元力海洋。

但再浩瀚的海洋也經不起如此瘋狂的持續傾瀉!

麵對數十萬前仆後繼捨生忘死的妖族精銳的瘋狂衝擊,他的消耗是無比巨大的。

《太玄經》依舊在瘋狂運轉,吸納著天地元氣補充自身,但補充的速度已經開始漸漸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這是一種細微的卻持續發生的傾斜。

他依舊能打,依舊強大得讓普通妖族絕望。

舉手投足間,依舊能輕易斬殺天妖以下的任何敵人。

可正如柳長生所預料的那般,個體的力量在戰爭的巨大磨盤麵前,終有力竭之時。

他不可能永遠這樣殺下去。

而就在這時,一絲不祥的預兆閃現。

一名實力已達天妖中期身形瘦小如猴卻靈活無比的妖族,極其狡猾地潛伏在一頭蒙族巨人的屍體之後,借著同伴用生命換來的劍陣威力瞬間波動的刹那間隙,如同鬼魅般竄出!

手中沒有兵器,但十指指甲烏黑發亮,長如匕首,蘊含著劇毒和破罡屬性,直抓易年因連續揮劍而微微露出的左側腰腹空檔!

這一下偷襲,時機、角度、速度都刁鑽狠辣到了極致!

甚至帶上了幾分同歸於儘的決絕!

易年反應依舊快得超乎想象,龍鱗回防已然不及,所以左手並指如劍後發先至,精準地點向了那妖族的眉心!

噗嗤!

指尖蘊含的淩厲劍意瞬間洞穿了那妖族的頭顱,將其秒殺!

然而,就在那妖族斃命的前一刹那,那烏黑的指甲終究還是憑借著衝勢和慣性,險之又險地劃過了易年左側腰間的衣袍!

刺啦——

布帛撕裂的聲音微不可聞。

易年的玄魂甲微微一蕩,將那指甲上蘊含的大部分妖力和毒素抵消彈開。

但或許是因為元力消耗過大,護體的強度出現了一絲微不足道的下降。

又或許是那妖族指甲的破罡屬性確實特殊。

更或許,隻是連續高強度作戰下不可避免的、億萬分之一的疏忽…

那烏黑的指甲尖,終究還是微微刺破了最表層的護體罡氣,在易年左側腰間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一滴殷紅的血珠緩緩地從那細微的傷口中滲了出來,瞬間便被冰冷的雨水衝刷稀釋,消失不見。

那傷口微不足道,甚至不如尋常百姓家切菜時不小心留下的口子深。

對於易年強大的真武之軀而言,恐怕轉眼間就能自行癒合。

但,流血了。

當高高在上、彷彿不可戰勝的神隻第一次流下了凡俗的鮮血時,那層無敵的光環便出現了一道細微卻真實存在的裂痕。

他,便不再是不可能被傷害、不可能被戰勝的“神”了。

總會有些被貪婪和野心矇蔽雙眼、或者被絕望逼入絕境的家夥,會因為這微不足道的一絲血跡,而滋生出…

弑神的心思。

遠處,一直死死盯著戰場的柳長生,乎是在易年腰間那絲細微血光閃現的瞬間,那雙因為失血和劇痛而有些渙散的豎瞳,猛地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雖然隔得很遠,雨幕朦朧,但他確信自己看到了!

那個如同魔神般的家夥…

受傷了!

雖然可能隻是輕得不能再輕的皮外傷!

但這足夠了!

這證明瞭他的判斷是對的!

這個易年並非不可戰勝!

他也會累,也會露出破綻,也會…

流血!

甚至死亡…

“他受傷了!他快撐不住了!”

柳長生用儘全身力氣,發出嘶啞而興奮的尖叫,聲音甚至蓋過了戰場喧囂。

“殺!繼續殺!他不行了!誰能砍下他一刀!賞翻倍!封地萬裡!!”

這聲充滿了蠱惑性的嘶吼,如同給原本有些疲遝的妖族大軍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許多原本已經心生懼意,隻是被軍令驅趕的妖族,眼中再次冒出了貪婪而瘋狂的光芒!

弑神之功!無儘的賞賜!

攻擊,瞬間變得更加瘋狂和不顧性命起來!

易年麵無表情,彷彿根本沒有察覺到腰間那微不足道的刺痛,也沒有在意柳長生的鼓譟。

依舊精準地揮動著龍鱗,斬殺著一切敢於靠近的敵人。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體內的元力正在加速流逝。

戰爭的天平,正在以一種緩慢卻堅定的速度,繼續向著深淵傾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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