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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第1945章 隱患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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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晚那混不吝卻充滿生命力的身影,最終徹底消失在了北方蒼茫的雨幕之中。

隻留下原地一片被濺起的泥濘和漸漸消散在空氣中的豪爽氣息。

易年並未立刻離去。

依舊駐足於這片曠野,任由冰冷的雨水衝刷著鬥笠和蓑衣,發出單調而持續的沙沙聲。

周遭的一切彷彿都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這天地間無儘的雨聲,以及他自己胸腔內那顆緩慢而沉重跳動的心臟。

周晚臨走前那番看似插科打諢,實則用心良苦的話語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易年那早已被各種情緒填滿近乎停滯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棋路死了,怎麼下都對…”

“自己下爽了就好…”

“算計不過那些老怪物,輸了就輸了唄…”

“這世界給他們玩玩又如何…”

“大不了把他們熬死…”

“你想做什麼放手去做便是…”

這些話語,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中回蕩、碰撞。

它們與易年記憶中另外兩個重要之人的話語,漸漸交織、融合。

易年想起了自己的師父,那個總是看著竹園的老人。

師父好像從未正兒八經地教導過他什麼胸懷天下、匡扶社稷的大道理。

更多的,是那種潤物細無聲的言傳身教。

是“喜歡便做,不喜歡便不做”的隨心所欲。

是治病救人時全神貫注的純粹。

是麵對強權刁難時那不卑不亢、甚至略帶憊懶的從容。

師父更像是在告訴他:

活著,首先要對得起自己的本心,至於其他,量力而行,問心無愧即可。

易年又想起了七夏。

那個如精靈般純淨、卻又揹負著沉重命運的少女。

她似乎從未想過要放棄。

哪怕她的對手是聖山,哪怕她隻有自己一個人。

師父的淡然,七夏的純粹,周晚的豁達…

他們的話語,他們的態度,如同三道清泉,開始衝刷滌蕩著易年那被責任、仇恨、悲傷層層淤塞的心田。

他忽然意識到,他們說的,或許都是對的。

而自己之所以陷入如此深的痛苦和迷茫,根源或許隻有一個——

那就是在不知不覺中,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從晉陽城下被迫站出來,獨對萬千大軍開始?

是從不得已坐上那北祁皇位開始?

還是從南下南昭,目睹禦南軍慘烈犧牲開始?

或者,是自己邁入真武的那一刻?

不知從何時起,“家國天下”、“黎民蒼生”這些沉甸甸的字眼,就像一道道無形的枷鎖,牢牢地套在了易年的身上,壓在了他的心頭。

他下意識地將北祁的安危、南昭的存亡、乃至天下大勢的抗衡,都視為自己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個世界每破碎一分,每增添一份苦難,他心頭的枷鎖就沉重一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南風義的死,更是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幾乎將他的精神壓垮。

可正如周小爺直言不諱的那樣,這個世界不是你的。

就連那北祁的皇位你都不想要,你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壓力?

憑什麼覺得這一切都該由你來揹負?

你又算老幾?

是啊…

自己又算得了什麼呢?

不過是一個機緣巧合下得了太玄經傳承、運氣好些修煉到真武境界的青山小子罷了。

不是北祁的救世主,不是南昭的救世主,更不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沒有自己,北祁或許會亂一陣,但總會找到新的平衡。

沒有自己,南昭或許會更加艱難,但杜清墨、南風瑾他們也會拚儘全力去守護。

沒有自己,妖族或許會肆虐,但人族綿延至今,自有其韌性和英雄輩出之時。

或許…

而就在易年胡思亂想之際,忽然感覺到自己身體深處那原本因為連日惡戰、情緒大起大落而顯得有些沉寂甚至枯竭的太玄經元力,竟毫無征兆地輕輕震顫了一下!

這一下震顫,微弱卻清晰,如同沉睡的巨龍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發出了第一聲低沉的呼吸。

緊接著,彷彿堤壩決口,又似春冰消融!

一股難以形容的沛然元力,毫無征兆地從身體的最深處,從四肢百骸的細微之處,洶湧澎湃地奔湧而出!

這股力量並非外來,而是自身苦修積累、卻因心境淤塞而遲遲未能徹底融會貫通的底蘊!

下一刻,太玄經青光自主透體而出,不再是為了防禦或攻擊,而是如同歡快的精靈般,圍繞著易年的身體流轉不息。

那青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純粹、凝練,彷彿蘊含著無限的生機與靈動。

一種難以言喻的充盈感和力量感,瞬間充斥了全身每一個角落!

氣息開始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節節攀升!

在神木蘇醒之後,易年的修為穩固在了真武初境。

這對於尋常武者而言已是夢寐以求,甚至窮儘一生也難以企及的至高境界。

而真武之後的每一步提升都艱難無比,需要漫長時間的積累感悟乃至機緣。

許多真武強者可能終其一生都困在初境,再無寸進。

然而,此刻的易年,他的境界提升卻如同水到渠成般自然而然,沒有絲毫的滯澀與瓶頸!

初境的壁壘在那洶湧的元力浪潮麵前,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悄然消融。

幾個呼吸的功夫,氣息毫無阻礙地邁入了真武中境!

並且這股提升的勢頭並未有絲毫減緩,依舊在向著更深遠更浩瀚的境界發起了衝擊!

周圍天地間的元氣彷彿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開始瘋狂地朝著易年彙聚而來,形成一個肉眼不可見卻真實存在的能量旋渦。

雨水落入這片區域,軌跡都發生了細微的偏轉,彷彿被那磅礴的能量場所影響。

易年閉著眼,心神沉入體內,清晰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並未刻意去引導、去衝關,這一切的提升,完全是一種莫名的蛻變。

易年能感受到自己的神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外蔓延,變得更加敏銳,更加廣闊。

雨中飄落的每一片樹葉的脈絡,遠處逃亡百姓低聲的交談,甚至更遠方臨淵城頭士兵換防時甲冑的摩擦聲…

無數細微的聲音和氣息都清晰地映入感知之中,世界“眼前”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生動。

對於天地法則的理解,對於自身力量的掌控,也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深化著。

許多以往修煉中晦澀難懂之處,此刻竟豁然開朗,彷彿原本蒙在心智上的塵埃被一舉拂去。

真武中境的境界迅速穩固,並且繼續向著那玄而又玄的更高層次觸控而去…

那種感覺,無比熟悉!

彷彿觸控到了當初在青山時,師父與無相生一戰時那如同深淵瀚海般不可測量的氣息邊緣!

那是…

真武巔峰的境界壁壘!

雖然隻是一瞬間的觸控,並未真正突破。

但那種清晰的方向感和可能性,已經真切無比地呈現在了易年感知之中!

這一切的發生,看似漫長,實則隻在幾個呼吸之間。

易年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底深處有璀璨的青芒一閃而逝,隨即複歸平靜。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感受到了體內那奔騰不息遠超從前的浩瀚力量。

可臉上並沒有太多的狂喜,反而露出了一絲…

擔憂。

境界提升很正常,但像自己這般,在真武之境還能如此飛速提升,短短半年不到便從初境直達中境,甚至觸控到巔峰門檻。

不正常。

可現在沒有師父解惑,沒有七夏分析。

易年深吸口氣,將所有的疑惑與擔憂壓進心底。

看了眼周晚留下的名單,擡腿進入了雨幕之中。

……

冰冷的春雨,似乎永無止境,籠罩著整個南昭大地,將這片飽受戰火蹂躪的國度浸泡在無邊的濕冷與絕望之中。

自永安城破禦南軍全軍覆沒,幽泉現世的驚天噩耗如同瘟疫般傳開以來,一種末日降臨的恐慌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席捲了南昭的每一個角落。

戰爭的齒輪,在絕望的驅動下,開始了更加殘酷而無奈的轉動。

位於南昭各地,原本正與入侵的江南諸國聯軍打遊擊戰的南昭殘軍,幾乎在同一時間接到了來自臨淵城最高統帥部的命令。

不是固守,不是反擊,而是一個帶著無儘悲壯與決絕的戰略轉移:

“向北!不惜一切代價,將戰線向北推移!掩護百姓北遷!”

命令簡短而沉重,每一個字都浸透著血與淚的無奈。

這意味著,南昭軍隊要主動放棄大片他們曾經誓死守衛的土地、村莊、城鎮,要將戰火引向國土的更深處。

這意味著,他們將要在撤退中戰鬥,在運動中流血。

用自己本就單薄的血肉之軀,為身後那無數倉皇北逃的平民百姓,築起一道移動的、且註定不斷減員的血肉長城。

一時間,南昭境內的戰火非但沒有因為主力潰敗而熄滅,反而以另一種更加慘烈的方式熊熊燃燒起來!

從南部丘陵到中部平原,再到北部山林,處處可見狼煙烽火。

南昭的軍隊化整為零,又時而聚攏。

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且戰且退。

襲擊聯軍的輜重隊,騷擾聯軍的側翼,甚至不惜發動自殺式的反衝鋒,隻為了拖延聯軍的腳步,為逃亡的百姓多爭取哪怕一刻鐘的時間。

而江南諸國聯軍在得知妖族突破永安,南昭脊梁已被打斷的訊息後,士氣大振,進攻變得更加凶猛和急迫。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地向南擠壓。

試圖搶在妖族大軍徹底掃平障礙之前,儘可能多地掠奪南昭的資源,並截殺那些“有價值”的南昭潰兵和貴族。

戰爭,變得更加殘酷,更加毫無人性。

死亡的人數,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增加。

泥濘的道路旁,隨處可見倒斃的屍體,有士兵,有平民,甚至還有嬰兒。

鮮血染紅了溪流,焦黑的廢墟冒著滾滾濃煙,烏鴉成群結隊地盤旋在戰場上空,發出令人毛骨悚的啼叫。

每一次小規模的遭遇戰,都可能演變成一場屠殺。

每一次艱難的阻擊,都意味著有成百上千的南昭兒郎永遠地倒下。

這是一場用無數生命換取時間的悲壯遷徙。

每一個南昭士兵都知道,他們很可能等不到勝利的那一天。

他們現在的戰鬥不是為了擊敗眼前的聯軍,甚至不是為了收複失地,僅僅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那些手無寸鐵的老人、婦女、孩子,能夠活下去。

能夠逃到更北邊,逃到或許還存在一線生機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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