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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第253章 以後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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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底畫中的驚鴻一瞥,少年動了心思。

發呆了許多天,連采藥,都懶得上山。

學著師父的樣子,每天喝喝茶,看看天。

原本總有說不完的話的師徒倆,變成了少年沉默,老人陪著。

那是少年第一次變得糾結,患得患失。

老人見了,說著老了沒有回憶,很可憐。

又說世間不止青山。

少年便離了青山。

在山裡看的書不少,但過了五裡鄉路,都是第一次見。

青山外的世界很陌生,很新鮮。

沿著前人踩了很多年的路,到了一座很小又很大的城。

小是因為城破過,所以人很少。

大是因為北城牆的穩固,需要好多人命去填。

料峭春寒的城南樹林,少年認識了出了青山之後的第一個朋友。

一個過的很慘的小小妖族。

很餓,可吃東西很文靜。

認識字,不過不多。

愛看書,但看不懂。

少年陪著小小的妖族,從早上看到了晚上。

誤了小妖出城的時間。

起身進城,認識了第二個朋友。

還有第三個。

救人,收徒。

待了幾天,知道了不用問。

茫然不知去路的少年,有了方向。

上京。

全天下最繁華的地方。

妖族退去,少年帶著那妖族少女,駕著馬車,不遠萬裡,走進了繁華。

初來上京時候繁華入眼,可時間久了,事情多了,少年還是喜歡青山的簡單。

易年不喜歡上京,一直都不喜歡。

但還好,在這裡,找到了畫中的她。

其實不算找。

是她,自己來了醫館。

錢不用賺了,但要去聖山。

試比高過後,普通的少年,成了大人物。

可還能碰見這令人煩心的事。

在青山,不會。

換些東西,多了就退,少了便補,怎會生出這許多事端,少年有些不懂。

看著那不像軍人的軍人,少年覺得,這樣下去,不用龍桃統一妖族,北線十城被破,隻是時間問題。

埋在地下,從不引人注意的根兒爛了,樹就離倒不遠了。

可這郎舅間的交談,易年知道,這事兒,不止這些人。

爛的,也不是城東這一塊兒。

青山雖遠,但地屬北祈,算下來,少年是北祈人。

易年上了心,但管不了。

還好,自己有個師兄。

執掌著北祈的軍隊。

拜托完出了門的過千帆,易年在出來之後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深吸著氣,把開了一天的門,慢慢關上。

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喝了口七夏方纔倒的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慢慢捋著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緒。

換藥材的事情,差價補了,話也說了,事情過了。

有些事,不動武也能解決。

可院中自己養了幾個月的馬兒又把他們的貪婪勾起,這件事,說話沒用了。

易年不敢自己出手,也不敢繼續看著那些醜惡的嘴臉。

被老子二字挑動的情緒,隻要再多一絲波動,怕是整個烏衣巷,都要死上不少人。

不能波及無辜。

外麵的這些人有錯,但罪不至死。

聽著外麵傳來的慘叫,易年搖了搖頭。

有些事兒,武力解決起來更簡單。

易年沒覺得自己多此一舉。

錯了便認,師父教的。

被人欺負了,那便打回去,今天學的。

七夏方纔見了事情的全部,想起易年以前說過的青山,與他相依為命的,隻有一個老人。

知道易年為什麼情緒忽然變了。

每個人,都有不願被人提及的東西。

不算逆鱗,但總歸有影響。

有心也好,無意也罷。

走到易年身邊,伸手一隻小手,繞過少年的臉,直至耳後。

將少年的頭,輕輕貼在了自己身前。

另一隻手,輕輕撫著少年後背。

無言,勝過安慰。

少年有些躁意的雙眼被少女的小臂擋住,眼前黑了。

有些顫抖的瘦弱身軀,隨著少女的輕撫,慢慢安靜了下來。

房門關著,夜風吹不進。

桌上的燭火微動,映在牆上的影子,輕輕搖晃。

少年聞著少女身上特有的味道,不知道怎麼形容。

好聞,或是什麼。

沒有雜念,隻覺得心安。

對於此時的少年,默默的安撫,好像比冰心訣有用些。

屋裡靜著,外麵的吵鬨也靜了下來。

腳步聲響起,房門開了,又關了。

易年聽見了過千帆回來,沒動。

七夏感覺到了過千帆的氣息,也沒動。

過千帆清理完小院裡的麻煩,開了門,看見了屋中搖晃的影子,又關了門。

坐在門口坐了半天的椅子,看見桌上被開啟的“酬勞”。

抓起被小鬍子開啟的袋子,出了門。

易年聽見過千帆離去的腳步聲,還沒動。

一個通明境界的大活人,丟不了。

易年今天真的累了,懶得動了。

感受著七夏帶來的溫暖。

頭越來越暈,眼皮越來越重。

被七夏擋住,又已經變得平和的雙眼,慢慢閉上。

均勻的呼吸帶著身子,在七夏懷中,輕輕起伏。

從那年發瘋之後,易年第一次睡覺。

七夏低下頭,第一次瞧見易年睡著的樣子。

一抹笑意從嘴角升起。

這一刻的他,好像個孩子。

其實比起易年,七夏才更像個孩子。

最起碼,易年的年紀,好像還比七夏大上幾分。

不過要是想不起以前,那誰大,也說不清。

七夏沒動,默默等著易年,她知道,他今天很累。

這是易年自從帶小愚回青山那晚發瘋之後,第一次睡覺。

七夏原本以為易年會睡很久,但不管多久,陪著便是。

今天睡著的時間,比在馬車上昏迷的時間久了一點。

就在易年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之後,身上的氣息發生了變化。

平和慢慢消失,一股攝人心脾的瘋狂慢慢升起。

七夏見過發瘋的易年什麼樣子。

就在不知道怎麼辦纔好的時候,那瘋狂開始慢慢消失。

懷中的易年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七夏見易年醒來,鬆開了易年。

易年打了個哈欠,晃了晃短暫休息片刻但清醒了許多的腦袋,抻了抻懶腰,無奈的笑了笑。

易年不是不想睡,也不是睡不著,而是不能睡。

睡著的時候,是人最放鬆的時候,也是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它”會出來。

易年怕“它”,所以這麼多年,不敢睡。

還好會修行,打坐入定也能恢複。

看著七夏,有些歉意的笑了笑,開口說道:

“不知怎地,就睡了過去,還好沒出什麼事兒,沒嚇到你吧?”

發瘋的樣子自己沒見過,但七夏見過。

不過從幾次發瘋後現場的樣子,易年也知道自己瘋起來有多可怕。

沒有理智,殘忍嗜殺。

“你感覺到你身上的氣息了?”

七夏問著,因為在氣息升起的時候,易年便醒了。

“沒有”。

易年搖了搖頭。

“那你怎麼會醒?”

“睡著或者昏迷的時候“它”就會慢慢出來”。

知道“它”會出來,所以不用感受。

“那你是怎麼醒的?”,七夏問著。

因為她知道,易年剛才睡的很深。

“練的”,易年喝了口又放了一會兒已經涼透的茶。

“開始的時候太累了總會睡著,那時候有師父守著,沒出什麼大事,不過打壞不少東西,後來就告訴自己不能睡,不能暈,練著練著就練出來了,隻要睡了暈了,立刻就醒。”

易年說得很輕鬆,但七夏知道這有多難。

吃,睡,這是人的本能,與生俱來。

疲憊、疼痛、虛弱,隻要到極致,便會暈,這是身體的自我保護。

累了,捲了,便要睡,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這本能對他來說,卻變得那麼奢侈。

“很累吧”,七夏坐在易年對麵,輕輕問著。

易年知道七夏問的不是今天,而是過去。

白淨的臉上笑意升起,開口說道:

“還好,習慣了也沒什麼,正好能修行,打坐入定也一樣休息,書上看見那些歸墟境界的高人,一個深度入定就可能幾年,當初倉嘉在後山石洞一坐就是百天,也都不睡的。”

“不一樣”。

七夏小聲嘟囔了一句。

深度入定是機緣,有些修行之人一輩子都碰不上一次。

打坐入定是能恢複,但心理上的疲憊不是那麼好克服的,即使是真武境界的強者,偶爾還會小憩一會兒。

想睡不能睡,會把人逼瘋的。

七夏看著易年,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克服這種本能的。

從認識他到現在,沒有一點兒的不正常,那他的神識,或是意誌,得堅韌到什麼程度。

“以後一起想辦法,把“它”除了吧”。

易年聽見,點了點頭。

“嗯”。

不過易年隻聽了一半。

以後一起。

看著七夏,手又伸向了桌上的茶杯。

今天汗出的有點兒多,口很渴。

七夏看著易年還要伸手拿著那茶杯喝茶,伸手搶了下來,說著涼了,我去燒點兒水。

拿起茶壺起身去了後麵廚房打水。

易年開啟房門,過千帆還沒回來,不知道乾什麼去了。

不過知道他會回來。

架還沒打呢。

但今天應該是打不上了。

天黑了。

易年也累了。

在門口又抻了抻懶腰,拿起火爐把裡麵的灰清了。

有風吹過,把灰吹到了馬兒棚裡。

馬兒正吃著,被打擾了這麼一下,剛要擡頭抗議,可看了看已經回過頭的易年,又把頭低了下去。

剛纔要是沒有他,自己可能就被人拉走了。

還有,他說,彆傷到我的馬。

我的馬。

那以後就不用擔心被送走了。

易年看了眼低頭吃草的馬兒,哪會想到馬兒那點兒小心思。

把火爐放回門口,添了碳,點了起來,七夏拿著壺,學著易年的樣子,抓了把茶葉扔了進去,放在已經燃起的爐火上,慢慢燒著。

易年又躺回躺椅,七夏旁邊坐著。

看著剛才被人群占滿的小院,易年忽然想起了點兒事兒。

剛剛被七夏溫柔撫平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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