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290章 南嶼妖族
這片樹林易年路過過,但沒來過。
和龍桃駕著馬車來上京,便是從旁邊的官道進的上京。
這裡是片窪地,雨水全都彙聚到了最深處,水汽散不開,悶熱無比。
而最深處還長著許多毒物,毒氣叢生。
普通人聞了,沒有解藥,會瞬間丟了性命。
離著上京很近,但卻很少有人來。
這裡植被又異常茂盛,毒蟲毒獸不說遍地都是,也比平常叢林多了許多。
還好這裡地勢低,瘴氣起了,隻會落回穀底,要不一場東南風過,上京便會變成人間煉獄。
這毒林,有壞處,也有好處。
整個上京城東南方向,根本不需派兵把守。
而危險的地方,往往也生著許多機遇,這裡不光有毒蟲猛獸,也有著許多天材地寶。
特殊的地理條件,讓這裡的靈物能更快的生長。
不過這些與普通人沒關係,隻有修行之人能走上一遭。
但也死多生少。
而這片林子,得了個看起來文雅,細想又有些可怕的名字。
不歸林。
比起落北原,這裡也沒安全太多。
不過這些對易年來說不是太大的問題。
雖是第一次來,但以前在青山的時候便聽過這林子。
對書中記載的林中毒蟲猛獸也有瞭解。
加上不怕受傷不怕毒的特殊體質,這林子與平常樹林區彆不算大。
就是悶了些。
易年前麵走著,時不時把橫在身前的枝丫清理掉。
臉上沒汗,就是冰冷隨著越發深入樹林,變得更加陰冷。
雙眼看著前方,直直往裡走著。
時不時問向身後的七夏跟不跟得上,聲音依舊平和。
七夏後麵回著,難走些,但還跟的上。
又問著易年來這裡做什麼。
易年說著等等,馬上就到了。
七夏聽著,沒有說話,踩著易年走過的路,緊緊跟著。
夜間瘴氣漸起,易年揮了揮手,掌風將瘴氣拍散。
腳步沒停。
兩人過後,瘴氣慢慢聚攏,阻了來時的路。
明月偏移,林中水汽又多了幾分。
易年依舊走著,七夏依舊跟著。
路上沒怎麼說話,隻有易年時不時問問七夏。
但一直沒回頭。
七夏每次都回著。
但一直沒超過易年。
終於,就在兩個人在林中走了小半個時辰後,林中難得見了一塊空地。
易年伸出了手,示意七夏停下。
走到了空地上,把背了半天的竹簍放了下來。
沒回身,問著七夏累嗎?
七夏也到了空地之上,擦了擦光潔的額頭,回著不累。
掃了下身上沾上的樹葉,看著易年的背影,開口問道:
“來這裡要做什麼?這裡有什麼東西嗎?”
易年聽著,沒回答。
從竹簍裡麵拿出了一個水袋,喝了一口。
又把水袋擰好,放在了竹簍裡麵。
還是問著剛才的問題。
“累嗎?”
七夏再次搖頭,開口回著不累。
易年聽著,第三次問道:
“累嗎?”
一次兩次還好,三次,有些奇怪了。
而易年這問題,也有些奇怪。
但俏臉沒有怒意,第三次回著易年。
不過這次,話多了些。
“不累,這裡雖難走些,不過修行之人,趕些路還累不到。”
聲音依舊動聽。
和從前一樣。
易年聽著,這次轉身了。
平和的臉上,陰冷占了全部。
嘴唇開合,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聲音出現。
冰冷無比。
“我是說,你不累嗎?”
七夏看著易年,眉頭一皺,不知道易年這是怎麼了。
此時那冰冷的樣子,和往常判若兩人。
饒是七夏再好的脾氣,此時也被易年莫名奇妙的問題弄得有些不耐煩。
特彆是看見易年這個樣子,眼神也變了變,但聲音,還是那般溫柔。
“我說了啊,不累,趕路怎麼會累呢?你這是怎麼了?”
易年聽著七夏的回答,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我不是問你趕路累不累,我是問你演戲累不累。”
易年的聲音很輕,不過還好,這裡不像平常林子,夜晚儘是蟬鳴,安靜的很。
所以七夏聽的很清楚。
在聽見易年特意將演戲兩個字加重之後,七夏的眼神微微一變,瞳孔放大了一些,但瞬間又恢複了正常。
一抹安撫人心的笑容升起,看著明顯不正常的易年,開口說道:
“你在說什麼,什麼演戲?你今天怎麼了,怎麼怪怪的?”
易年看著七夏,搖了搖頭。
停止之後,再一次開口,一字一頓。
“我是問,你假扮七夏,不累嗎?”
假扮兩字一出,七夏眼神忽得一凜,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但這一步沒有拉開兩人的差距。
因為易年動了。
疾如風施展,在七夏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七夏身前。
那比常人略小的右手直接抓在了七夏的玉頸之上。
龐大的力量直接把七夏推著後退,後背直接撞在了後麵幾人圍抱不過的大樹上。
大樹直接從撞擊的地方斷成了兩截。
本應秋季時才會掉的樹葉紛紛飛舞。
七夏的小嘴咳出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流下。
而易年的左手,上麵帶著青光,抓著七夏後退之時從腰間拔出的短刀。
是刀,不是劍。
是短刀,不是鳳凰翎。
因為眼前的“七夏”,不是七夏。
左手用力,直接將短刀從“七夏”手中奪了下來。
手腕轉動,短刀順著“七夏”的側臉而過,插在了身後已經斷了的樹上。
儘數沒入,隻剩刀柄。
右手用力一握,“七夏”立時麵色蒼白。
呼吸也困難了幾分。
易年看著這張近在咫尺,以前怎麼也看不夠的臉,冰冷的聲音再次出現。
“七夏在哪?”
“七夏”看著眼前有些可怕的易年,沒有說話,眼中充滿不解與驚恐。
“七夏在哪?”
易年又一次發問,聲音更加冰冷。
心裡雖焦急,但易年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來半分。
隨著易年第二次發問,“七夏”的驚恐慢慢消失。
因為“七夏”知道,在沒有七夏的訊息之前,這個少年,不會殺自己。
眼神向下看了眼,盯著易年的手。
易年見了,稍稍鬆了點兒手上的力氣,但沒鬆手,依舊掐著。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強忍著心中的後悔,等著她說話。
但“七夏”沒有回答易年,而是開口發問。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不是七夏?”
聲音依舊好聽,和七夏一模一樣。
但語氣輕佻,和七夏一點不同。
這種語氣,七夏從沒有過。
易年聽著,有些怒,但知道現在自己不能怒。
強忍著直接掐死她的衝動,開口說道:
“是我在問你問題,不是你問我,在我的耐心耗沒之前你最好說清楚,否則,我不介意殺個人。”
“你會殺我嗎”,“七夏”問著,還是用著七夏的聲音,語氣依舊輕佻。
而輕佻中,還帶著一絲挑釁。
“七夏”知道,自己拿著易年的命脈,在沒有得到七夏準確的訊息之前,這個少年,不會殺自己。
此時他表現的越狠,便越不會。
易年聽著,手還是沒有鬆開,但臉上的冰冷卻慢慢消失,平和重新回來,還帶著笑意。
用著平時的聲音,開口說道:
“殺你與不殺你,隻在我一念之間,你說了,省的我麻煩,你不說,我便自己去找。她還活著,這點我知道。問你,隻是不想浪費時間,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我希望你能珍惜,珍惜你的命,也珍惜你要做的事,畢竟,一個南嶼妖族能到了上京,很不容易。”
“七夏”開始被易年突然襲擊,從最初的意外到後來感受到易年殺意時的驚恐,到以為看穿了易年心思之後的篤定放鬆,全都變成了這一刻的震驚。
大大的眼睛帶著驚恐,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來自南嶼?”
易年當然知道,從第一眼見“七夏”從外麵回來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了。
易年能聽出龍桃是妖族,自然也能聽出眼前的“七夏”是妖族。
而且易年對七夏太熟了。
熟到眼前這人,或者這妖的易容術能瞞天過海,但卻逃不過易年的眼睛與耳朵。
救人的最後一天,易年等了許久的人出現了。
這人不是彆人,正是花想容口中白雲飛。
在易年的判斷裡,白雲飛也會被黑氣纏身,以他的能力,一定會發現自己身體的不適。
隻要他還有當初那般靈通的訊息,一定知道,能救他命的隻有自己。
冒險,他也會來。
而易年一直在等著,就在風悠悠帶來的最後一批人裡麵,發現了白雲飛。
但易年怕打草驚蛇,隻是和七夏說了,讓七夏去把人抓住藏起來,再做打算。
這事兒,不能驚動聖山的幾人。
因為樓頂那搜尋的神識,易年現在還不確定到底是誰。
這事兒,隻能自己與七夏去辦。
白雲飛隻有四象境界,根本不是七夏的對手。
而這次不像上次,這次七夏在暗,白雲飛在明。
易年還特意叮囑,能抓就抓,抓不住或是覺得危險便立刻放棄。
自己走不開,隻能七夏去。
可七夏這一走,卻沒回來。
回來時,易年等到的不是七夏,而是一隻假扮七夏的妖。
易年在那一刻懊悔無比,強忍著心裡的悔意,想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可穿上玄魂甲讓“七夏”用紅芒攻擊自己卻被拒絕之後,易年的心,沉到了穀底。
儘管自己的要求聽起來確實有些無聊,但七夏不會拒絕自己。
所以那時易年便把玄魂甲穿在了身上,沒有脫。
多件寶物,自己便能多一絲勝算。
七夏上樓,易年問著馬兒你也看出來了。
馬兒點了頭。
動物,有時比人看人更準。
易年那時說著會找回來的,是說給馬兒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易年知道七夏活著,因為玉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