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316章 破廟心事
七夏起身,在易年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進了黑暗中。
物體碰撞的聲響傳來。
而後,抱著柴的七夏重新進了火光中。
把柴添了添。
易年看著七夏那熟練的動作,和不用摸索便能在這黑暗中自由行動的能力,輕輕歎了口氣。
不過在這安靜至極的林子裡,破廟中,還是被七夏捕捉到了。
但沒說什麼,隻是看著易年,笑了笑。
重新坐了下來。
這次,離得更近。
那已經舊了的白衣,碰到了易年的粗布衣衫。
同棲霞山腰試比高決賽前一天的那個傍晚一樣,頭,又靠在了易年的肩膀上。
照不亮夜晚的火堆,能照亮兩個小小的人兒。
不過這次,兩張臉,都沒有紅。
享受著重逢後的安靜。
有時,無言,勝過萬語。
火堆的柴,劈啪響著,給這安靜的黑夜,送了些靈動。
聽不見蟬鳴鳥叫,少年忽然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又不好用了。
不過從旁邊傳來的心跳聲提醒著少年,現在,不是自己一個人。
感受著肩頭的重和熱,少年露出了一絲微笑。
第一次有了動作。
伸著手,放在了少女腰間。
帶著溫暖,又帶著安慰。
輕輕放著,沒有雜念。
這不知是什麼的林子裡,不知是什麼的破廟中。
不知拜的是哪路神佛,不知青香,燒了幾許。
兩個小小的人兒,就這麼依偎著,忘了靜,也忘了黑。
少年熬過難熬的幾天,少女熬過難熬的一年。
時間不同,但心意相同。
便是那說不完的話,又起了頭。
“那你知道他是誰嗎?”
少女沒有動作,依舊靠著。
但回著少年。
“不知道,那時剛破幻境,未曾想過那麼會兒功夫,會有兩個假的你出現,不過有了之前的事情,我刻意分辨了下氣息,但後麵這個,真的和你一模一樣,一時之間沒有認出來。”
“後來呢?”
少年也沒有動作,開口問著。
“後來他便帶我在懸夜林中走著,起初沒有說話,而你有時候也不愛說話,我便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但後來,幾次闖進了妖獸的領地,我就感覺有些不對了。”
因為少年的耳朵很好用,有時比起修行之人的靈感,還要好用許多。
“然後你就發現他不是我了嗎?”
“沒有,反而更信了。”
七夏回著。
易年知道為什麼。
因為闖進了妖獸的領地,不免會產生爭鬥。
而爭鬥中,又不免會使用功法。
易年想到此,問著七夏。
“是不是一個妖獸都沒殺?”
七夏回著嗯。
易年笑了笑。
難怪。
那些妖獸遇見自己的時候,那般的不死不休。
因為之前被“自己”打過。
而以妖獸的靈智,記住“自己”的樣子與氣息,很正常。
見“自己”來了一次還不夠,又來了第二次,那性子,自然比平時凶狠許多。
按照七夏的說法,那人也同自己一樣,會許多功法,而且也能同時用,七夏不信也得信。
因為這樣的人,她隻見過一個。
就是自己。
不說七夏,就是棲霞山下,那麼多的修行之人,都是第一次見。
這個人的身份,讓易年好奇了起來。
他是誰?
為什麼要扮成自己接近七夏?
師父說過,自己在修行上,走上了一條從來沒有人走過的路。
可現在,這條路上,好像多了個人。
一個七夏口中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那與妖獸對戰的時候,你把鳳凰翎給了他?”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他用不了鳳凰翎。”
易年問著的同時,另一隻手,拿到了身前,五指微屈,元力流轉。
而七夏放在旁邊的紅色短劍,在火堆前,劃過一抹紅光,飛到了少年手中。
有天傍晚,自己的一滴血,留在了這短劍之上。
易年握著鳳凰翎,心裡想著,人家的劍,卻比自己的聽話。
天空看不見雲,那家夥,又不知跑到了哪裡。
七夏看見易年的動作,稍稍動了動,把額頭前的碎發撩到耳後。
依然靠著,沒有離開。
開口說道:
“他會你所有的功法,但不知怎地,就是感覺不對,那時也沒想到你證明自己的方法,便找了個機會,把鳳凰翎扔給了他。”
七夏說著,聲音慢慢變小。
易年聽著,終是有了些不好意思。
七夏說的自己的方法,便是隻有兩個人才知道的事情。
女孩子的臉皮,薄些。
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在大殿之中的話。
不過易年也沒有辦法,在那被七夏追的要是不能證明自己就會被鳳凰翎時時襲擊的情況下,腦子裡隻能記起那印象深的事情。
易年聽著,腦海中不自覺的,又浮現起了那意外的畫麵。
可念頭剛剛冒出,忽然覺得腿上一疼。
低頭往下看時,發現七夏的手,正捏著自己的肉。
同時,小小又輕輕的聲音從七夏口中發出。
“不許想。”
易年忍著疼,開口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
“因為你氣息亂了。”
易年苦笑了下。
七夏這過人的靈感,好像有時候也不是那麼好。
就比如現在。
可能還有以後。
自己想說謊,都成了問題。
不過也沒事,不說不想就是了。
七夏收了手,易年也沒有去揉。
一是沒手,二是不疼。
疼也不疼。
小小的插曲過去,易年再次開口:
“你把鳳凰翎扔給了他,而他卻用不了,所以你發現他也不是我,便打了起來?”
那交手的痕跡,自己看的清楚。
“嗯”。
七夏回著。
“但交手的時候,我感覺很怪。”
“哪裡怪?”
“雖然不清楚他到底什麼境界,但應該不在你之下,又有那麼多功法在身,很強。可交手的時候,他總是下意識的避開致命的地方,無論是同我打,還是同妖獸打時,都是如此,而那種下意識,我覺得他自己也很煩,這不是養成的習慣,而是本能,但他卻不想要這個本能。”
易年聽著,也覺得有些奇怪。
修行之人,隻要是在交手中,無論是仇敵相向還是擂台比試,下意識的動作都應該是往致命之地招呼,而不是避開。
不想傷人性命,最多就是最後關頭留力,不會像七夏說的那人那般。
因為這種習慣一旦養成,在生死之間的時候,會害了自己。
所以就算是易年這般性子平和心地善良的人,打架的時候,也是招招都往要命的地方去。
可聽七夏的說法,那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確實古怪。
不過這兩天古怪的事情見得太多了,易年也懶得想了。
就比如現在,兩個人就在這古怪的林子中,古怪的寺廟裡,說著這古怪的話題。
“我與他交手之後,見不能將他擒下,便找了個機會離開了,而他見我離開之後,也沒追來。我算了算方向,就往上京城的方向去,走著走著,就到了這,那時急著回去,就沒進來,後來你就知道了,林子出不去,不管往哪走,最後都會回到這裡,然後我就推門進來了,你也是這樣吧。”
易年聽著,點了點頭。
不過七夏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看不見,又說了聲嗯。
“我也是,走著走著就到這裡了,見那門有開合的痕跡,想起了和我走一路的,應該隻有你,便推門進來了。”
易年說著之前自己的事情,忽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麼。
自己是因為見那門有開合的痕跡,覺得七夏有可能在這裡,才進來看看。
可七夏已經在這裡將近一年的時間,進進出出的次數數不勝數。
可那門上的痕跡,分明就是移動一次造成的!
七夏感覺到了易年氣息的變化,開口問道:
“怎麼了?想到了什麼嗎?”
易年聽著,把方纔自己所想,說給了七夏。
七夏聽後,伸手把易年手中的鳳凰翎拿了回來,手腕轉動,一縷紅芒出現,直奔大門所在的方向而去。
易年本以為下一瞬間便會聽見大門破碎的聲音。
可那黑暗中的紅芒,在碰見大門的一瞬間,直接消失。
而那門,隻是輕輕晃了晃,又回了原來位置。
易年借著紅芒消失前最後發出的光,看見了那大門,完好無缺。
七夏在做完這一切後,把鳳凰翎又放在了易年手中,開口說道:
“門很怪,看著舊,但打不破,至於你說的痕跡,我每天都走,但沒注意過。那天聽見了外麵有動靜,便進了大殿,等人進來,希望是你,也不希望是你。”
易年明白七夏的意思。
想自己來,因為她在這裡很無助。
不想自己來,因為這裡出不去。
摟著七夏的手,緊了緊。
開口安慰著七夏:
“沒事,現在是我們兩個,一定能想到出去的辦法,不管是幻境也好,還是詛咒也罷,總會有辦法破解的。”
“嗯,我信,但我有些不想出去了。”
七夏輕輕回著。
火堆裡的柴開始變少,最後的餘光照著易年不解的臉。
“為什麼不想出去?”
“不想害人了。”
七夏輕輕回著。
“瞎說什麼呢?”
易年說著,心跳得快了些。
話剛說完,七夏從易年肩頭離開,看著易年的臉,絕美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笑意。
很美,可美中,透著無儘的哀。
“你是不是有事在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