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335章 補梁懸匾
易年不是要把淨竹寺重修一遍,沒那個條件,也沒那個時間。
想修的,隻是一部分。
按照記憶中的畫麵,又開始翻找起來。
這次的目標很明確,百年前的那間柴房。
老和尚當年沒做完的事情,自己能幫,那便幫一下吧。
同昨夜尋找袈裟的時候一樣,找到了那虛幻場景中出現過的房梁。
也在廢墟中埋著。
不過易年將房梁從廢墟中抽出來的時候,搖了搖頭。
房梁沒有袈裟的待遇。
沒有佛光照拂,同周圍房屋的木材一樣,已經被歲月腐蝕的沒有了當初的樣子。
伸手一捏,碎屑如雪片般紛紛落下。
那時是新的,現在是舊的。
易年把那當初老和尚放在這裡的房梁放下。
伸手比著長度,心裡記下尺寸與形狀。
問旁邊看著的七夏借了鳳凰翎,帶著七夏從後院離開,回到了小路中間擺著香爐的前院。
院牆依舊倒著,院子裡滿是荒草。
不知長了多少寒暑。
和七夏說了聲,推門出了淨竹寺,到了林中。
左右打量了一番,看中了一棵倒黴的樹。
短劍劃過,古樹倒地。
熟練的將橫在上麵的枝丫砍掉,剝開樹皮。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一根與老和尚丟在柴房一模一樣的房梁出現在易年身前。
還有些木楔。
易年的手很巧,做這些也熟練。
畢竟在青山的時候,砍慣了竹子。
木屋裡麵大大小小的東西,有不少都是易年自己做的。
七夏站在門口看著易年的動作,有些入神。
他,還有什麼不會的嗎?
都說認真做事的人最好看,或許淨竹寺前的這一幕,便是最好的解釋吧。
易年感受到了身後的目光,回頭見七夏正瞧著自己,開口說道:
“怎麼了?”
七夏忽然見易年轉身,有些慌了神。
雖說不是偷看,但卻一直在看。
沒想到易年會忽然轉身。
難道自己的目光有那般誇張?
“呃…沒事兒,裡麵待著無聊,出來看看你在做什麼,沒想到你還會木工活計。”
易年有時很聰明,有時很傻。
比如現在,就有些傻了。
沒看出七夏的心思。
把鳳凰翎扔回給七夏,伸手將剛做好的房梁提起,伸腳將地上的木楔勾起抓住,往回走著。
少年力氣大,比老和尚輕鬆許多。
“木工書又不是什麼修行絕學,哪裡都能買到,所以以前在青山的時候,大多的東西都是自己做的,桌椅板凳,竹簍掛件什麼的,山腳有片竹林,那裡的竹子特彆堅韌,做出來的東西比外麵賣的結實許多,費點兒力氣,但不用花錢,用著也舒服,等以後有機會帶你回青山看看你就知道了。”
七夏聽著,點了點頭。
不知是同意與少年回青山,還是看看少年口中的竹林。
推開了那開合無聲的門,二人進了寺中。
其實也沒必要走門,這破廟,哪裡都進的來。
不過習慣了。
佛家重地,翻牆進院總感覺不太禮貌。
再次來到那外牆顏色斑駁的大殿前。
推開了門,陽光灑了進去。
沒有了當初的漆黑。
光線照射下,煙塵紛飛。
這次,終於有功夫好好瞧瞧這大殿了。
不過依舊沒有什麼好瞧的。
一尊說不出名字的佛像,一個落滿了灰的蒲團。
除此之外,隻剩下了易年與七夏打鬥時留下的腳印。
易年抱著房梁來到了那處缺口,擡頭看著。
七夏把蒲團拿到了外麵,抖掉了上麵的灰塵。
回來後,把一直抱著的袈裟,學著老和尚當初的樣子,放在了上麵。
來到了易年身邊。
易年看著上麵的破損,輕輕歎了口氣。
不是不會修,隻是想起了當初老和尚忘這忘那的樣子。
不知道自己老了的那天,會不會變成那般樣子。
七夏明白易年的心思,沒有說話,接過了木楔。
易年看向七夏,七夏點了點頭。
好像在對易年說:他是一個人,我們,是兩個人。
易年沒有多停留,腳尖輕點,躍到了殘缺處,將房梁按在了上麵。
七夏把木楔拋起,易年接下,靠著天生神力,將房梁牢牢固定在了上麵。
做完一切後,站在上麵試了幾下,很牢固。
或許還能用上許多年,隻是不一定有人能看見。
不過那都無所謂了。
當初老和尚沒做完的事情,幫他做完便好。
就在把房梁安好之後,易年看見,大殿房頂的角落中,還有一抹黑影。
隨著房梁安好,開始慢慢消散。
易年看見,笑了笑。
有些慶幸。
自己把那怨念產生的原因想的複雜了。
老和尚到死,隻是惦記著那件想做又沒做完的事情。
若不是自己忽然想把老和尚沒做的事做完,而是就這麼扔著,可能外麵的林子,還是走不出去。
老和尚沒騙自己,但死後的事情,他管不得。
怨念如此,金光亦是如此。
或許,飛走的佛珠也是。
飄身而下,看見七夏已經給那袈裟找好了歸處,沒說謝謝。
因為不用。
大殿裡的事情做完,易年再次看向佛像。
還是不認得。
最後瞅了一眼沒有灰塵的袈裟與蒲團,和七夏一起出了大殿。
在外麵帶上了大門。
陽光停在了門外。
不知裡麵是黑是白。
也不知這門這次關上,什麼時候還會開啟。
或許同那老和尚說的那般:
淨竹縹緲,無佛不歸。
就是不知那佛,何時才能修得成。
那不是自己的事。
也許有機會的時候會查查淨竹寺消失的前因後果,畢竟當初封魔經幫了自己。
和七夏到了院中,易年開始學著老和尚的樣子,把院裡的荒草拔了,掃了一遍。
又把自己與七夏用了幾天的火堆清理乾淨。
沒有擦西邊的鐘,也沒擦大殿前的香爐。
因為老和尚沒做。
院牆依舊倒著,易年也沒有動。
即使修好了,或許有天,還會塌。
易年知道,院子裡的草還會長,可能明天,也可能明年。
前院後院的灰還會落,擦的再乾淨,也乾淨不了。
提起竹簍,拉著七夏出了破廟。
還是走門,沒有翻牆。
到了外麵,那門又在無聲中關上。
易年放下竹簍,拿出了方纔修房梁剩下的木楔,對著門口的牌匾比劃了起來。
說是牌匾,其實就是塊兒木板。
比醫館小院門口的大,但也舊的多。
隻有一個能勉強認出的竹字,記載著這裡曾經的輝煌。
易年把上麵的泥水痕跡徹底清理乾淨。
牌匾乾淨了,字也快乾淨了。
就連那竹字,都有些瞧不清了。
回頭看向七夏,開口問道:
“你的字寫的好看嗎?”
沒見過七夏動筆。
醫館有人的時候,是龍桃記的帳。
自己的字雖然不醜,但也說不上好看。
以前覺得自己幸運,不用去私塾被先生打手板。
不過師父教時也沒在意,所以這字,練的不多。
比起被扔私塾幾年的小愚,差了不少。
七夏沒有回答易年的問題,而是開口問道:
“淨竹寺有女弟子嗎?”
易年聽著,想了想。
“好像沒有吧,沒聽說過。”
“那我來寫,是不是有些不妥?”
七夏回著,看著易年。
易年又想了想,點了點頭。
“可能吧,那就這樣放著吧,能到這裡的人,估計不看這牌匾也能知道這是哪。”
說著,將清理過的牌匾拿了起來,在門簷下比了比,放在了正中。
以前有痕跡,但風吹日曬,霜打雨淋,已經瞧得不是太清楚了。
不過易年看著,應該差不多。
取來木楔,將已經看不出寫的什麼的牌匾固定在了上麵。
就是不知道這次,能撐多少年。
背起竹簍,牽起七夏的手,走進了林中。
易年沒有回頭看一眼,七夏也沒有。
七夏被困在這裡一年,早就看得煩了。
易年雖然隻被困了幾天,但對這裡的印象,也不是太好。
補梁懸匾隻是舉手之勞,可要說對這裡有什麼感情,是萬萬不會的。
這裡差點害了七夏。
沒把這裡拆了,都是仗著老和尚年輕時的那張臉。
淨竹百年前對世人有恩,但對易年沒有。
那時的易年,還沒生呢。
這幾天的事情,或許隻是人生中的一個小小插曲。
又一次走在沒有聲音的林中,二人都沒有說話。
易年回來過兩次,七夏回來過無數次。
在沒走出這片林子之前,兩人都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能走出去。
越走,便越緊張。
而就在一個時辰之後,二人同時停下了腳步。
易年看見了自己靠著本能行走在懸夜林中時洗臉的山泉,以及山泉前麵那一層透明的光暈。
同時伸手摸去,卻沒有任何感覺。
往前走了一步,易年看向了七夏。
七夏也正看著易年。
笑,從兩人嘴角升起。
“出來了?”
“出來了。”
七夏問著,易年答著。
因為就在穿過光暈之後,易年聽見了聲音。
懸夜林夜晚特有的聲音。
蟬鳴鳥叫,獸吼風吹。
擡頭向天上看去,有朵雲,飄在不屬於它的夜空中,擋著月光,也擋著星光。
在易年的目光到後,飛的越來越遠。
回頭看去,卻沒了光暈。
身後,還是懸夜林。
但易年知道,進入淨竹寺的入口,就在這裡。
有鑰匙,便能進入。
七夏也回頭看著,對著易年說道:
“可能也不全是壞事。”
“還能是好事嗎?”
易年回著。
七夏看著易年,或許是出來了開心,或許是易年在身邊開心,或許是聞見了外麵的味道開心。
總之,很開心。
“萬一以後被人追殺,這裡就是個避難的好去處。”
七夏說的有些玩笑,但很對。
沒有老和尚說的鑰匙,沒人能進得去。
但自己能,七夏也能。
就是一時半會,還不想進去。
易年點了點頭,看了看方向,開口說著走吧。
七夏問著去哪?
易年看著七夏,開口回道:
“棲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