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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第753章 雪夜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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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話?”

胡塞開口問道。

“當然。”

易年微笑回著。

旁邊的小李子瞧見,看向易年,開口道:

“先回,把人看好了。”

早上來的一行人,晚上囫圇個回了。

不用像黑風山那般。

那時沒易年,現在有易年。

易年確實累了。

打了一天的架,其中也不乏高手。

魏叔陽,還有那個拿著一把斷刀的神秘人。

沒傷,但消耗很嚴重。

而消耗最多的,便是方纔說話時候。

看似發泄一般的敘述,其實從第一個字出口,易年便開始了消耗神識。

功法修煉極致能使天地色變,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引起共鳴。

萬物,皆有情緒。

修行之人想引普通人情緒發生轉變是很簡單的事情,可讓整個演武場上的人都發生情緒上的轉變,消耗便會呈幾何倍數的增長。

易年的那番話出在口,入在心。

至於他們能不能聽得進去,便看他們自己了。

少年,已經做了他最大的努力。

新兵營的一行人離去,演武場依舊靜著。

夜間風雪總是無聲無息。

不知不覺中,所有人白了頭。

魏叔陽最先醒了,看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龐清文,開口道:

“副帥…”

龐清文轉頭看向魏叔陽,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我去將他帶回來。”

龐清文再次搖頭,輕聲道:

“回趟正南城吧。”

“副帥的意思是?”

“沒什麼意思,報喪。”

“救不下嗎?”

龐清文第三次搖頭。

“他要殺的人,沒人能救。”

魏叔陽聽著,點了點頭,無聲離開了演武場。

龐清文看著天空飄落的雪花,眼中的憤怒慢慢消失,優雅從容回歸。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中開始有了動靜。

私語聲響起。

一處又一處。

沒人走,沒人動。

因為南北北沒動,龐清文也沒動。

當所有人都從沉思中清醒之後,南北北方的雙目恢複了神色。

看了眼以前樣子的龐清文,沒有說話。

目光掃過演武場,掃過所有人臉後,輕輕歎了口氣。

拔出易年留在演武場上的破罡,帶著鳳羽營離開了演武場,出了新兵營。

這口氣,彷彿又一個巴掌,抽在了禦南軍的臉上。

天冷,臉卻火辣辣的疼。

不知是誰先離開,然後一個接著一個離開。

一地腳印過後,演武場空無一人。

雪落下,蓋住了腳印。

腳印能蓋住,禦南軍的羞卻遮不住。

今夜,應該會有很多人睡不著了。

那個少年的一番話,會在他們腦海中留存好久,也許,還會刻在心裡麵。

神機營的氣氛變了,新兵營同樣如此。

回來的幾人將龐平文鎖好後便守在了門口,誰都能丟,他不能。

易年瞧見,喊著幾人去睡覺。

今夜或許不會太平,他們在這裡礙手。

幾人聽話,與易年打過招呼後離去。

易年知道,他們也,睡不著。

同樣失眠的夜,卻有著不同心思。

幾人進屋,下了半夜的雪忽然停了。

清冷月光出現,營地成了白晝。

低頭看了眼地上影子,挺孤單。

踩著雪,又跑到了昨夜與張守常聊天的平杠上,等著。

等龐清文可能來的後手,是什麼,不知道,有沒有,不知道,但知道一點,人,誰也救不走。

南行一來了,同樣如此。

在真武手下,少年做不到救人,但能做到殺人。

也等著天亮。

天亮時,魂便歸了。

南昭冷,比往年都冷。

很多人不習慣,但易年習慣。

青山有冬季。

躺在平杠上,休息時候掏出了懷中的星空寶玉。

像往天一樣看著,像往天一樣想著。

可能天上有張臉,玉中也有張臉。

寂靜雪夜,無聲中又快又慢的過著。

不知多久,耳中傳來了咯吱聲。

聲音越來越近,直到易年身下。

易年低頭看去,一張向上擡著的臉出現在了視線中。

與以前一樣,英氣十足。

南北北。

“我能上去坐坐嗎?”

易年聽著,起身讓出了位置。

身影翻身而上,散開杠上積雪坐了下來。

身後裹著厚厚的白色鬥篷,垂了下去。

一同垂下去的,還有兩隻不停晃動的腿。

緊張時,才會亂動。

易年將寶玉收起看向天空,開口道:

“給你添麻煩了,但龐平文必須殺,否則我沒法對他們交代。”

“誰?”

南北北開口問道。

這是她第一次聽這個總在救人的少年說要殺一個人,還是如此堅決。

易年聽著,開口道:

“孫大力、陶大旺、周水牛、陸紅英、成為、錢滿”

易年一口氣說了七十七個名字,沒有半點兒停頓,沒有半分遲疑。

這些名字不止是名字,更是一條條曾經鮮活過的生命。

“都是在黑風山犧牲的將士們嗎?”

易年說完,南北北開口問道。

易年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

“如果我早去一天,不,哪怕早去一會兒,他們中很多人都能回來。”

沒人會怪易年,但少年自己怪自己。

出青山的時候救不了晉陽軍中的人,北祁的時候救不了清風寨地底的亡魂,南嶼,更救不了她。

學醫救人,學武救人,可到頭,總是救不了。

南北北聽著,同樣歎了口氣。

“你想怎麼做便怎麼做,不必有任何顧慮,我二哥將禦南軍帶成這個樣子,沒臉來找你麻煩,至於龐清文還有龐德不用理會,惹急了我直接帶著鳳羽營平了他的宰相府,挨罵就挨罵,認了。”

南北北還是以前樣子。

風風火火中透著率真。

易年聽著,微微一笑,開口道:

“多謝。”

“要說謝的人應該是我,若是沒你,隻怕禦南軍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呢,若是軍隊爛了,還能指望誰守護南昭百姓呢。”

南北北開口回著,將從演武場撿起的破罡遞給了易年。

“我沒有第二把了。”

丟了,就找不到了。

易年將破罡接過放回腰間。

“多謝。”

而後,無言。

易年很愛說話,不過分人。

對南北北很熟悉,但還沒到無話不談的程度。

從七夏口中知道南北北對自己有意,沒有刻意疏遠,因為沒有必要。

少年的心早就埋在了青丘的小河旁,與七夏一起睡著。

“你的嗓子…”

南北北指著嗓子,開口問著。

少年不說話,那便她說。

古境時候總是這樣。

“之前啞了,過段時間就能好了,不礙事。”

“你的衣服…”

“孫大力說我穿這身好看,明天要祭他們,懶得換了。”

“南嶼之行怎麼樣?”

“有些事不能說。”

南嶼的一切,是南嶼的秘密。

易年不怕那位大人,但不能食言。

南北北聽著,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下了很大決心,開口問道:

“七夏姑娘呢?”

易年聽著,指了指南方。

“在那裡睡著。”

睡,有很多解釋。

昏睡,沉睡。

不過南北北聽得懂。

若是七夏還在世,他不可能一個人回來。

更不會怎麼也掩蓋不掉眼底的哀傷。

彆人看不出,南北北能。

睡了,便是永遠睡了。

兩滴淚,從眼角滑落。

落在了紅裙上,結了霜花。

易年沒看,但聽得出。

“謝謝…”

死,分三次。

當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是第一次死。

肉體消散,不存任何東西於世間,是第二次死。

而第三次,也是真正的死亡,那便是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記得你。

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纔是。

所以有人記得,那她便一直在。

南北北聽著,從懷中拿出了一根紅色羽毛。

七夏送的那根。

一直看天的易年在感覺到那絲熟悉的溫暖之後,轉過頭,目光落在了上麵。

關於七夏的一切,易年還擁有的隻有那半塊兒星空玉佩。

不知丟到了哪裡的簫,陪著七夏睡的著鳳凰翎,都不在。

七夏來時隻帶著這些,簡單的很。

走時,依舊簡單的很。

看著南北北手裡的羽毛,易年輕輕笑了笑。

“收好吧,她送你的,對你來說很有用。”

南北北境界提升如此快速,與紅色羽毛分不開。

聽著易年的話,點了點頭,擡頭看向易年,在瞧見少年臉上淡淡笑意後,開口道:

“你變了…”

“嗯?”

易年有些不明白。

“你比以前愛笑了。”

南北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總不能天天哭吧?”

易年反問道。

或許是淚早在桃花震落的那晚便流乾了,或許是有人說過自己皺眉不好看。

哭的時候便會皺眉,所以少年改了。

看著那依舊帶著笑意的臉,南北北立馬捂住了嘴巴。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南北北想解釋,易年輕輕搖了搖頭。

“我知道,沒事的。”

聽著易年安慰的話,南北北的心卻怎麼也放不下,開口道:

“你…”

話到嘴邊,但不知說什麼了。

看著月光下那嘴角始終帶著笑意的少年,南北北不知怎地,心頭湧起了莫名哀傷。

沉默良久,緩緩道:

“你好像變了。”

“是嗎?哪裡變了?”

易年總會在恰當時候遞上一句能讓彆人繼續的話。

禮貌,或是習慣。

南北北點了點頭。

“以前的你不會點名道姓的要殺人,也不會插手彆的事情,隻要觸及不到你或是你在意的人,你便不怎麼上心,但現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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