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823章 對峙
自打七夏在聖山之上將‘它’除了,易年便沒了困擾。
累了的時候也可以像普通人那般睡上一會兒。
將七夏葬進那小墳之後,少年睡了好多天,像是要把之前那些年缺的補回來一般。
睡覺有好處,但對易年來說好處隻有一個,偶爾能夢見七夏。
就像方纔那般。
感覺四肢傳來的麻癢,易年漸漸從昏迷中醒來。
可虛弱感與疼痛感侵襲著全身,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手腳動不得,隻能躺在地上繼續被雨水淋著。
忽然想起昏迷之前的那聲孩啼,忍著頭疼向著聲音源頭聽去。
可除了嘈雜雨聲與幾個低沉的呼吸聲外,耳中再沒了彆的聲音。
就在想繼續聽聽的時候,嘈雜中多了一絲聲音。
那是腳步聲。
很輕,很快。
易年想睜眼看看,可無論怎麼努力,卻始終睜不開。
隻聽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自己身邊。
感覺到落在臉上的雨少了不少,應該是這人撐了把傘。
一聲聲響發出,像竹子被壓彎時發出的聲音。
然後是竹條或者木棍搭在濕衣服上的聲音,隨後又有腳步聲傳來。
與方纔的一樣。
不過方向不一樣,離著自己越來越遠。
幾息過後,消失在了雨中,再也聽不得。
易年不知這人是誰,用儘全身力氣朝著聲音離去的方向轉頭,可還沒等眼睛睜開,虛弱感再一次侵襲的腦海。
眼前的朦朧變成了漆黑,睜開一條縫的眼睛像是看見了東西,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
頭無力一歪,再次昏死過去。
夜再長,也總有過去的時候。
傍晚下的雨同前天一樣,黎明時候慢慢停了下來。
東方的魚肚白將光明送到了小山村,陽光落在易年有了血色的臉上。
雨水濺落的泥點兒慢慢變乾,在臉上緊緊貼著。
胸前的起伏平穩,不算長的睫毛輕輕動著。
縫隙慢慢變大,少年終於睜開了眼睛。
看著東方升起的朝陽,眉心皺了皺。
刺眼。
本能的擡起手去擋,當將陽光遮住以後發現手能動了。
轉過手腕,瞧見昨夜自己親手割開的傷口已經消失。
撐著坐了起來,看見腿上的傷口也已經消失了。
活動了下雙腳,靈活自如。
全身上下瞧不出半點受傷痕跡,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被人打的修為全失,但莫名得來的恢複速度確實有些誇張。
正想著的時候,神色忽然變了。
目光掃過四周,看著安靜的有些滲人的村子,心跳快了起來。
完了!
掙紮起身,跌跌撞撞的朝著離著自己最近的一間房子走去。
推開大門沿著小路到了房前,想伸手推門時,卻猶豫了起來。
一向極穩的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但絕不是手筋剛長好的原因。
深深吸了口氣,一咬牙,推開了房門。
在推開房門的瞬間,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撲麵而來。
沒空掩住口鼻,快步進了屋中。
當看見躺在血泊中早已沒了呼吸的兩人之後,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手上的顫抖傳遍了全身,回憶慢慢湧入了腦海。
昨天又看見了紅色的世界。
不是世界紅了,而是自己的眼睛紅了。
一個好久都沒起過的念頭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我又瘋了?
七夏不是已經將‘它’從我身上趕走了嗎?
為什麼會這樣?
‘它’回來了?
深吸口氣,神識沉入了白色世界。
當進入白色世界的瞬間,易年的心涼了半截。
因為七夏除掉‘它’之後空無一物的白色世界,不知何時又生出了一團黑氣。
就在易年進入白色世界之時,‘聽’見了那團黑氣中傳來的聲音。
“我說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本是同源,又怎麼會被清除呢?”
易年沒有動手,沒有青光,自己根本奈何不了它,擡眼看向黑氣,開口道: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就是你啊…”
戲謔聲音從黑氣中傳出。
聲音傳出的同時,黑氣開始翻湧。
輪廓顯現,慢慢變成了一個人,一身黑衣樣貌清秀的少年。
少年飄身落在易年身前,嘴角起了一絲笑意,開口道:
“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白色世界裡,出現了兩個少年。
一人黑衣,一人白衣。
看著眼前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易年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光亮,堅定了搖了搖頭。
“你不是我…”
“為什麼?”
“因為你不是人,而我是…”
“重要嗎?”
黑衣少年笑著問道。
易年點了點頭。
“很重要。”
“為何?”
“你不是我,所以這身子是我的,你隻不過是寄生在我體內的一條可憐蟲,有我在,你便沒有出去的可能。”
黑衣少年聽著,好像聽見了這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彎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若有軀體,或許便要笑出眼淚來了。
笑聲持續了好久,可能是笑的累了,黑衣少年終於停了下來,眼神一凜,一絲狠厲出現,開口道:
“你這說大話的水平不錯,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攔我!”
說話的時候,忽然擡手掐在了易年的脖子上。
而麵對這突來的攻擊,易年卻沒有半點兒反應,任由那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小手掐著。
黑衣少年瞧見易年沒有半點兒反應,眼睛眯了起來。
“你為什麼不還手?”
易年聽著,開口道:
“為什麼要還手?一個隻能靠些見不得人手段影響我的可憐蟲,不值得我出手。”
黑衣少年聽著,狠厲消失,笑容出現。
慢慢收回了手,開口道:
“你變聰明瞭。”
“經曆的事情多了,總能學到些東西。”
易年淡淡回著。
黑衣少年看著易年,沒有說話,隻是嘴角笑意更濃。
慢慢往後退去,身影逐漸消散,又化成了一團黑氣,盤踞在了白色世界上空。
易年看著,歎了口氣,身影也開始慢慢消散。
在即將退出白色世界時,對著黑氣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不是它,但會同它一樣。”
易年消失,白色世界隻剩下了黑氣。
黑氣再一次變成黑衣少年,看著消散的易年,開口道:
“我是你,自然不會是它…”
聲音很輕,易年聽不見。
神識回歸,看了眼屋內的血紅,出了門。
原本應該忙碌起來的小山村陷入了死寂,一家又一家走過,每間房子裡麵都有著濃濃的血腥味兒。
全村幾十口人,再也醒不過來了。
壓著心頭的痛楚,推開了最後一家的門。
腦海中不停閃過黑衣自己說的那話。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這些人的死,總要算在昨夜怎麼也洗不淨的那雙手上。
木訥的走到床前,看著躺在床上的一家三口,易年的心沉到了穀底。
看著那依偎在父母懷中已經失去了呼吸的嬰兒,再也忍不住心中悔恨,撲通一聲跪在了床前,淚水不停從眼角滑落。
昨夜在聽見那聲孩啼之後,易年恢複了神智,然後揮劍開始自殘,想要限製自己的行動能力,不傷到它。
可明明已經斬斷了自己的手筋腳筋,明明已經放血讓自己陷入虛弱,明明沒有見過這個孩子,它卻還是死了…
等等!
沒見過?
低頭悔恨的易年忽然擡起了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起身走到床邊,顫抖的手將蓋在嬰兒身上的被子拉開。
兩個貫穿身體的血窟窿刺激著易年的感官,那觸目驚心的傷口讓人不寒而栗。
易年一眼便看出那傷口因何形成,那是被犬牙生生咬穿的!
忍著手上的顫抖,輕輕撥開了傷口,感受到一絲元力波動從那小小的身體中生出。
眉頭一皺,想到了一個可能。
有人來過。
而且試圖救下它。
要不這嬰兒體內不會有元力殘留。
是誰?
是方纔那腳步聲的主人?
易年拍了拍自己的臉,深深吸了幾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待到手不抖了,輕輕將床上早就沒了氣的男子的頭往旁邊推了推,看見了脖子上的傷口。
傷口極小,血已經流乾了。
一劍封喉,出手乾淨利落。
自己能做到這種程度,哪怕是處於失控中的自己,依然能。
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腰間,卻沒摸到破罡。
忽然想起破罡被自己丟進了村中的水井裡。
又將龍鱗取出,在傷口上比劃了下,發現造成這傷口的武器比龍鱗還要薄。
龍鱗在劍中已經是相當薄的存在了。
它都不能留下這種傷口,破罡更不能了。
又將那女子脖子上的傷口露出,與那男子的一模一樣,都是同一把武器所為。
轉身出屋,然後挨家挨戶開始檢查了起來。
當檢查完最後一家時,發現所有人的傷口都是一樣,脖子上細細一條,血流了個乾淨。
沒有掙紮的痕跡,那是因為傷口太小太細,在睡夢中便因為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
自己發瘋到村子之前,這裡的人就已經死了。
易年並沒有任何慶幸感覺,就算不是自己殺的,依舊是死了人。
整整一村的人!
易年看著傷口,腦海中的各種武器快速閃過。
什麼東西造成的?
什麼人做的?
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可能。
自己應該見過這武器!
曾經與自己交過手的何六的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