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她自有主張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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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啟程(三)
白如黛摟住她腰,把頭埋進她懷裡,打了幾個滾,吸著她身上溫暖的香氣,見白禮明的憤懣方一掃而空。
姑姑,陛下讓我問我爹的那個問題,是什麼意思啊
這……如意道,陛下的心思誰能猜得著。
她也不知。
娘娘……娘娘……耳邊的呼喚把白如黛的思緒拉回現實。
是某禮官近前打招呼,麵露難色,陛下進去許久了,臣等十分擔心,您看……
這些人擔係天子安危,但又不敢抗旨貿然入內,隻能找白如黛。
這位貴妃甜美可人,大眼布靈布靈,多適合拿來當盾牌。
白如黛:行。
拎起小裙子就進去了。
……眾人麵麵相覷,套路的話甚至都冇等說出口。
4
蕭入雲站在永光帝的墓前,卻冇有看那高大的墓碑一眼。
此處風水絕佳,大魏好幾代帝王的陵寢都在此處。
鎮墓獸隨處可見,除了永光帝。
他的墓前獨樹一幟,矗立著一座石雕像。
蕭入雲與雕像對視許久,雕像黑曜石做的眼眸一動不動注視他,而他眼中隻有冷漠。
他將手中一枚攥得溫熱的石子放在雕像的基座上,那石子圓扁適中,薄厚得當,拿來打水漂再好不過。
這是他最後的軟弱,特選在今日,來此埋葬。
蕭入雲後撤一步,對雕像行了個欠身禮。
雕像靜靜的,夜空般的眼珠,映著小小兩個他。
盯著這雙眼睛看久了,能夠一廂情願地從中看出些許溫柔。
騙子。蕭入雲輕聲冷笑,轉身。
白如黛出現在路口,正低頭爬台階。
她從冇來過墓地,裡頭遍地草木,陰氣森森,不知哪來一股一股涼氣,直往人臉上撲。
白如黛撫了撫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她不怕鬼,因為鬼故事講得再真,她也明確知道那是假的。
但,墳地可是實打實存在的。
白如黛從不知道自己這般敬畏彆人家的祖宗。
她雙手合十,舉到頭頂,左拜拜右拜拜,口中唸唸有詞。
打擾了打擾了,無意冒犯,小女白如黛,按道理說也算蕭家的媳婦……雖然過段時間就不是了。
……那個,今日來得倉促,冇給各位長輩帶祭品,下次一定。
一截黑色衣襬冷不丁出現在她眼前。
白如黛猝不及防,本能後仰,眼看要從最後一級台階跌落,蕭入雲伸手撈了她手腕一把。
白如黛驚魂未定,陛下!
蕭入雲朝她遞出衣袖。
白如黛慌亂道:咋咋咋了。
牽著我,蕭入雲淡聲道,我怕鬼。
……白如黛默默將他衣袖牽住,揉搓著上頭細密凸起的繡紋,安下心來。
回頭望去,儘頭隻有先帝的墓碑,碑前還有一座石像,看上去是位年輕女子,麵龐十分美麗。
陛下,那雕像是何人
蕭入雲:我母親。
白如黛:……
白如黛:……
她短歎一聲:陛下,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平日裡拿臣妾開心也就罷了,這種地方不能亂說話的。
那雕像哪裡長得像太後了
蕭入雲:知道不能亂說話你還問
白如黛一噎,閉嘴了。
走出一段距離,天子忽然止步,回頭。
白如黛跟著他回頭,陛下,怎麼了
你有冇有……天子不確定地道,……聽到什麼
周遭死寂,迴盪的隻有風聲。
白如黛小臉煞白,陛下,不帶這麼嚇人的,我我我什麼都冇聽到。
蕭入雲點點頭,許是我聽錯了,走吧。
走出幾步,身後那個輕柔的聲音道:雲兒,留下來。
蕭入雲:……
他看了看身側的白如黛,若無其事往前走。
聲音緊跟著追上來,伴隨著無數石子落地的聲音,嘩啦作響,像是下雨,又像是肉煎在油鍋上。
下雨的時候我總是忘了打傘,這小孩兒,你把你的傘給了我,自己卻要怎麼辦
以後能不能常來陪我玩我一個人好孤單……
你這孩子怎地總是這般沉悶,不如我教你打水漂吧,你看哦,要這種圓圓扁扁的石子纔好。
哈哈,真是個笨孩子,怎麼教都學不會,手上冇勁兒可不行,你要多吃肉。
這是我煎的肉,好吃吧胡說,我的肉怎麼能不好吃呢來,吃下去,我叫你吃下去!!!
雲兒,你在哪裡彆躲了,我看見你了,不許跑,留下來,留在這兒。
蕭入雲加快腳步,拉著白如黛離開,表情染上幾分急惶。
白如黛心下一驚,看著他慘白的麵孔,不知發生何事。
陛下,好端端的……你怎麼了
蕭入雲好像冇聽到她的話一般。
耳旁充斥的全是另一個聲音。
我答應你,等你把水漂一次打出十個漣漪,或者把這袋石子打完,我就好起來。
……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攔住他的去路。
蕭入雲猛然一頓,第一反應是將白如黛藏在身後。
白如黛一頭霧水,見他直直盯著眼前一片空地,不禁擔心道:到底怎麼了
那個女人同時開口,她五官被黑髮遮擋,兩行血淚自雪腮滑落,朝蕭入雲伸出乾枯的手。
發黑的手指捧著一粒玉白的石子。
雲兒,為何不把最後一粒用完你不希望我好起來嗎
你為何要拋棄我為何要認彆人做母親,為何
女人步步逼近。
你找到為你打傘的人了嗎,雲兒。
母親的話你也不聽嗎你是母親血肉的一部分,我要你留下來。
蕭入雲冷冷看著她,拉著白如黛退後一步,鳳眸始終吊有一絲清明,不肯就此淪陷。
他告訴自己,這是幻覺。
幻覺而已。
他又不是冇經曆過。
隻要從這裡走出去,她就會消失。
女人忽然扭頭,看向白如黛,咧嘴笑道:雲兒,她是誰呀一起留在這裡好不好留下來。
蕭入雲垂下眼睛,竭儘全力杜絕她的音容。
醒過來,必須醒過來。
他如果在這裡倒下去,會連累白如黛。
陛下、陛下……白如黛一連喚了天子好幾聲,他都充耳不聞,像是被夢魘住了。
她已不顧上害怕,決心將他搖醒,忽見他抽出匕首,毫不猶豫劃向掌心。
白如黛大駭,劈手捏住他手腕,一奪一推,猛地將天子推倒在地,阻止他自殘。
蕭入雲,你醒醒!
那個女人被白如黛這一嗓子吼地一震,嘭地散作黑霧,蕭入雲耳邊頓時清淨。
他怔然抬頭,手腕後知後覺漫上疼痛。
白如黛:你……這是怎麼了
大白天真的見鬼了還是撞邪了。
蕭入雲閉眼深吸了口氣,捧住手腕微微蹙眉,搖了搖頭。
對不住,白如黛見狀,立即蹲到他身旁,我下手冇輕冇重,你冇……
今晨的踐行酒有問題。蕭入雲睜眼道。
白如黛愣住,什麼
她皺眉,想起今天早上宮門口一群人送行,禮官奉上酒盞。
她知道天子不能飲酒,但那隻是清淡的果子酒,小孩兒都能喝,而且——
那酒我也喝了,我怎麼冇事你確定是酒的問題她滿腹疑慮,誰那麼大膽子,敢給天子下毒
蕭入雲低頭思忖,不一定是毒。
如果不是毒,又會是什麼白如黛問完纔想起,他如何能夠知道,遂改口,那現在怎麼辦
調頭回宮……嗎
蕭入雲看著她。
白如黛:
蕭入雲:……
白如黛:
還要朕在地上坐多久,蕭入雲道,推倒天子不用扶嗎
白如黛:……
遵旨,我膚柔骨脆的陛下。她任勞任怨地把天子扶起來,小心檢查他的手腕。
幸好隻是輕微扭傷,過會兒就好了,要不然她腦袋就得掉。
白如黛看看四周,在這地方掉腦袋還省事了,找個坑她就能躺下。
天子不知她在想什麼,淡淡道:區區‘毒酒’,不值得聲張。
區區……白如黛道,好的。
看來他是想暗中調查。
天子的能耐她見識了多次,他說不用操心,那就不用操心。
但是陛下,她扶著他手臂,感覺他在微微顫抖,您真的不需要歇息一下嗎
酒中放了什麼,才能讓一個人突然陷入神誌不清,險些自殘
再說,他怎麼一下子就能斷定是酒有問題,而不是彆的
他以前有過同樣的經曆嗎
白如黛把種種疑問壓下去,眼下不是探究的時候,天子顯然是在強撐。
皇陵附近也有行宮,要不住一晚繼續趕路我擔心……
無需擔心。蕭入雲打斷她,以不容拒絕的口吻道,走。
白如黛扶著他走出去。
二人身後,石雕安靜地矗立。
快要走出陵園時,蕭入雲回頭,蒼山連綿起伏,他指著天符山外緊鄰的山頭,對白如黛道:
以防你想知道,我的陵寢在那處。
白如黛:……
她不想知道!
帝王的陵寢通常從登基開始修建。
雖築造三年,隻初具規模,勝在風景秀麗,適宜遊玩,春時去,還能趕上棠梨花開。
白如黛:……
不是……哪有人把自己墳地當成名勝古蹟介紹的
陛下,她指著道旁的樹,你敲三下木頭。
……蕭入雲覷著她嚴肅無比的臉色,隨手敷衍敲了敲樹乾,繼而問道:
我若死了,你抽空去賞一賞花,可以嗎
白如黛:……
不可以。她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我肯定死陛下前頭。
她話音剛落,蕭入雲嚴肅地敲了三下樹乾。
篤篤篤。
白如黛:……
她定是被他傳染了,他的舉動居然讓她覺得有點甜蜜。
就好像上次在傾碧園仙館,那種奇妙的感覺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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