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番外 第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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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風清涼,落英繽紛,紛紛揚揚的花雨在道者眼前飄下,在他臉上投出幾許陰影:「終南禁術。」依終南律,偷習禁術者以欺師滅祖論,殺無赦。若有逃逸者,無論天涯海角,必萬裡緝拿,除之後快。赫連鋒長籲一口氣,「嗆啷──」一聲,將長刀歸鞘:「破陣需要多久」「短則半月,長則數年。」「這麽久」「有些事,貧道需再做確定。」直爽坦誠的道者第一次語帶遲疑。「什麽事」「同黨。」血陣所在之處理應怨氣沖天,而曲江城內卻隻有似有若無的一股淡淡死氣。這些天,更是連死氣都不再有。顯然是有心人在設法遮掩。以魯軍的戰報看,血陣內的祭品已然十分可觀,如此龐大的陣勢與強烈的怨氣,更需要有人在近處時時看顧,以免萬一。而那個人……是同黨無疑。雙目微閉,赫連鋒抱著長刀沈思:「我給你十天。」傅長亭垂首:「是。」地上的血腥氣久久不散,赫連鋒從衣襟中取出一隻小瓶,拉開瓶口,小心地在屍身上撒了些許粉末。一陣青煙升起,黑色的夜行衣瞬間消融,屍體迅速蜷縮下陷,不過眨眼功夫,地上隻留下巴掌大的一灘白色粉末。風乍起,旋即被卷向天邊。人命便是如此,任你說得語重心長痛心疾首,如何如何重於泰山,如何如何至珍至貴,不過隻是一陣青煙。一句話,一個傳說,一個罪名,就能白骨堆山血流成河。僅僅隻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屠戮就成了正義。「他看不得這個。」回過神,赫連鋒對傅長亭解釋道。這個他指的的是秦蘭溪。此刻,他在房中沈睡著。處理完地上的痕跡,赫連鋒抬腳走上石階,來到秦蘭溪的房外,倚著房門席地坐下:「彆告訴他。」「嗯。」他幽邃深沈的眼中依稀泛起一絲柔情:「這兩天難得他睡得沈。」傅長亭看得分明。打算回房的道者看著護衛在秦蘭溪房前的他,心中的話不禁脫口而出:「他說,除了你,他一無所有。」「……」赫連鋒的眼中寫著詫異,他突然低下頭,用力抓著手中長刀,指關節隱隱泛白,「那是因為他從來都不曾一無所有過。」「真正一無所有的人,不會隻在乎唯一,他們要的是所有。」望著傅長亭離去的背影,赫連鋒靜靜說道,耳邊是秦蘭溪綿長的呼吸聲。他睡得酣甜,無憂無慮,對房外的一切一無所知。杏仁從城西果農那兒買回一隻大西瓜:「才兩個銅板。」精明的兔子洋洋得意。山楂抱起西瓜,用竹籃盛著,拴上長繩,沈進隔壁人家的水井裡。到了夜晚,月亮升起來,再取出來。瓜皮翠綠,觸手冰涼。狸貓饞得口水滴答,趕不及回房裡取刀,甩開膀子直接就用兩手把瓜掰成兩半。「!──」一聲,瓜汁四濺,淋了一頭一臉。山楂舔著嘴角,傻乎乎地笑:「甜的。」韓覘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杏仁走過去,把山楂推開。手起刀落,把被狸貓掰得大小不一的瓜塊工工整整切成小塊,放進雪白的盤子裡,屁顛屁顛地跑來銀杏樹下獻給韓覘:「主人,彆吹了。吃西瓜,甜著呐。」那頭的山楂重重地哼了一聲。它充耳不聞,一徑把盤子放在桌上,笑眯眯地等著韓覘。雜貨鋪後的小院裡,嗚嗚咽咽的簫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沙沙」的葉聲和兔子與狸貓的鬥嘴聲。西瓜脆甜爽口,闌夜涼風習習。夜空裡,幾隻螢火蟲悠悠地飛過,長尾的蜻蜓落在石桌上,草叢中的蟋蟀鳴叫得響亮。「這纔是神仙日子呀……」仰身躺倒在地上,山楂顯出原形,摸著肚皮感歎。「冇出息,才一隻西瓜就讓你……呃……得瑟成這樣。」山楂打著飽嗝,抬腳踢踢地上這堆肥肉,「快起來幫著收拾,成天儘知道吃。」「喲嗬,瘦兔子又嫌你嘴邊的門牙礙事了吧,居然管起本大爺來了。」「去!你是大爺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誰家的大爺是禿著腦門的」「你你你……看我不拔了你的大門牙!」「來呀來呀……先讓兔爺我剃了你腦袋上的雜毛。」說著說著就吵起來,雙雙顯出原形,摟在一起打作一團。吵吵嚷嚷的聲音蓋住了銀杏樹上的葉聲,嚇走了樹下的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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