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番外 第3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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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兄救了他,冇有師兄就冇他。韓覘告訴自己。三年,他平平靜靜定居在終南山下的村落裡。那一世,除了終南,他從未去過任何地方。有時,站在舊籬笆圍就的小院裡舉目遠眺,煙霞遊走,峰巒疊聚,依舊那般熟悉又遙遠。師兄時常來看他。往昔他隻知道師兄常常會偷溜下山,卻不知道,師兄對山下的一切會如此熟稔。就連他落腳的屋子也是師兄替他找的。不過,後來,漸漸地,師兄就來得少了。不過每次來,師兄總會一如既往捱到他身邊,攬他的肩,捏他的臉,跟他說話,逗他開心。雖然被逐出師門,韓覘照舊茹素簡居,天天練習著修行心法。師兄儘責地指點他,教他師父新授的課業。短暫的歡笑可以令他忘記很多事,比如,那隻香爐在哪兒比如,師兄你為什麽不問我這麽做的理由比如,村民們對他的竊竊私語。剛開始,人們把他當做投親不成的異鄉人。過了段日子,有終南弟子下山采辦雜物,在路上遇見了他。於是,終南棄徒的身份大白於天下。原先熱情親切的村民就同他疏遠了,慢慢不再往來。「從前我就說他古怪,除了他那個師兄,對誰都不理不睬的。要不怎麽說,不叫的狗最會咬人呢,原來是窩藏了這樣的心思。還好意思說自己是修行人,我呸!一肚子汙水禍心。我說過什麽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還真說著了。他怎麽還好意思住在這兒是我,早躲得遠遠的。」兩個穿著道袍的年輕道子一路嘀嘀咕咕,從村間的小道上走過。韓覘走在他們前頭,聽著他們不算小聲的閒聊,如芒刺背。不自覺扯了扯衣袖,將右手蓋住。時間越久,心中的疑問越來越無法剋製。他的腦海裡總會蹦出那年冬夜,師兄在經閣裡捧著竹簡看得忘我的情形:「師兄,那套心法你練成了嗎」侃侃而談的師兄頓住了,臉上忽青忽白,掠過無數情緒。最後,他勉強笑道:「騙人的東西,我早就不練了。那時候,我也是鬼迷心竅。」再往下,就該說到那隻香爐了。師兄說不下去,視線東起西落,狼狽地躲避著他和他的右手。韓覘心頭的滋味難以形容,牽強地咧開嘴,僵硬地回答道:「是嗎嗬嗬……那也好……嗬嗬……」那以後,師兄就不來了。倒是其他終南弟子一反常態地同他套起近乎來。下山路過村子,他們總會停下來,站在院邊矮矮的籬笆牆外跟他打招呼。有一次,幾個韓覘從未見過的小道童甚至樂嗬嗬地衝他叫「師兄」。韓覘受寵若驚,當下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答。旁邊熟知過往的師兄弟們也愣住了,拉起道童的手,催促著他們快走。他們跟他寒暄時,每每有意無意地提到師兄:「他冇來找過你嗎一次都冇有」韓覘狐疑:「他在山上。冇有師尊法旨,偷偷下山是要挨罰的。」他們就不說話了,草草地結束話題,快步離去。韓覘心頭冇來由又是一跳,腦中紛紛亂亂,卻怎麽也理不出頭緒。不久,午夜,萬籟俱靜。渾身是血的師兄跌跌撞撞衝進他的小院裡。韓覘慌張地去扶他,一拉之下,駭得心膽俱裂。那個高過他整整一頭的魁偉師兄,居然瘦得臂如枯柴。忍不住將他攙到門前仔細觀察,隻見師兄臉頰凹陷,臉色蠟黃,渾身上下枯得隻剩一具骨架。韓覘險險認不出他:「師兄,你……」奄奄一息的師兄無力說話,雞爪般瘦得恐怖的手卻死死抓著他的肩膀,尖長的指甲刺破了衣袖,摳進他的肉裡:「小師弟,救我……」喧囂聲由遠及近,他抬頭再次遠眺終南山。蒼藍色的夜幕下,不見了白日裡煙波浩渺的雲海,漫山遍野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空。印象中,師門從未有過這般舉動。「出什麽事了他們是來找你的」他不解,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哼,果然被我料到了。你們是一夥的。」回答他的人是誰,韓覘認不出來。可他記得這個聲音。那日,村道上,正是他走在他身後,一路冷嘲熱諷。這些天來,也正是他頻頻跑來,探問師兄的行蹤。「依終南律,偷習禁術者以欺師滅祖論,殺無赦。」喧喧嚷嚷的雜聲充斥著他的耳朵,寒蟬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麽。「還不快把偷來的東西交出來!」一支支火把連接成片,彙成一片刺目的火海。火光晃花了韓覘的眼睛:「我冇有。」他直覺地為自己申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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