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番外 第4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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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過我嗎」最後的最後,韓覘附在傅長亭的耳邊,輕聲問道。手指間再度淌過腥紅的血,細細蜿蜒成河,卻是冷的,來自韓覘自己。幽明劍貫胸而過,他空手將劍刃握緊,一字一字,問著持劍的他:「傅長亭,你可曾信我」翌日一早,朝陽照舊自東昇起,曲江城的人們又開始了日複一日的生活。人們驚異地發現,昨夜居然失火了,城北窄巷中的一戶小院被燒得片瓦不存,更在院中被挖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內中一片焦土。奇怪的是,周邊鄰居們想破頭也想不出來,那家究竟曾住了什麽人。更奇怪的是,霖湖邊的石亭也不見了。柳林邊同樣有大火過後的燒痕。誰冇事跑去霖湖縱火呢真是傻子,冇見那霖湖水滔滔起伏,一浪又一浪嗎奉天朝祈寧五年八月末,傅長亭於曲江城破天機子血陣。同年九月,琅琊王軍破鈺城。自此,戰局急轉直下,魯靖王軍士氣大挫,連丟四城。錦州五城儘數易主。漫天黃沙,遍地烽火。轉眼兩年,血戰不休,狼煙不斷。奉天朝祈寧七年三月中,迦南王秦蘭洵歸附琅琊。後,大小諸侯紛紛舉城來降。祈寧七年夏至,赫連鋒領兵入京,天子衣縞素、捧國璽,於宮門外相迎。祈寧七年九月初,新帝登基,改國號魏,史稱新魏。翌年正月,新魏朝開國天子──赫連鋒定年號為永豐。同年,金雲子退隱,著弟子傅長亭承襲衣缽,繼任終南掌教之位。二月,新帝頒旨,天下以道教為尊,道教以終南為首。傅長亭輔佐有功,冊封國師。傅長亭聲名鵲起。新帝待之如親生手足,可策馬入宮,可佩劍進殿,可直言國事。更於京中獲賜觀宇一座,以供起臥清修,風頭一時無兩。眾人皆說道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轉眼,又是秋末。這天傍晚,當國師傅長亭奉詔踏入宣政殿時,赫連鋒已在殿內坐了許久。身著五爪龍袍的天子坐在龍椅之上,表情俱都被夕陽的餘暉與陰影罩住,唯有坐下的龍椅與胸前黃袍上的團龍圖樣耀目生輝。傅長亭待要俯身下拜,赫連鋒擺擺手:「免了吧。」口氣間是說不儘的疲憊。他比傅長亭隻大了一歲。剛過而立之年的天子在眾臣眼中總是意氣風發雄心勃勃。結束秦氏子孫多年混戰,一統天下。隻此一項,就足以讓赫連鋒三字名垂青史。大業方定,千頭萬緒無數大事都由他一人欽定。新帝精力旺盛,思慮周全,又不失果決。於國事而言,天子之勤勉,舉朝有目共睹。隻有傅長亭知道,獨處時的赫連鋒其實是個酒鬼。冇有酒他就睡不著,更無力麵對第二天的早朝。這總讓傅長亭想起,記憶中也有一個人是如此好酒。隻是,赫連鋒有千杯不醉的好酒量,而那人隻要淺淺一杯就會臉紅。悄悄抬頭望見他手邊的酒壺,傅長亭靜靜等待。「方纔接到密報,找到了天機子的行蹤。」赫連鋒道。「在哪兒」傅長亭問。鈺城之戰後,魯靖王軍明顯實力大不如前。不但未將錦州收入囊中,而後反而又接連丟了數座城池,戰力之弱,與之前可謂天差地彆。去歲夏初,在赫連鋒引兵進城之前,魯靖王病逝。其膝下三子為繼位之事不合,偌大家業一分為三,不久即為各路諸侯分彆擒獲。當年雄踞天下的魯靖王一族至此零落,難成氣候。不過,混戰之中,天機子再度逃逸,不知所蹤。「近來,民間時有妖物吸食人血之說。朕已派人前往緝拿,不過還是讓你親自去一趟更放心。」傅長亭聽罷,點頭領命:「是。」「他在營州。」靜默了片刻,赫連鋒斟酌說道,「曲江城。」一瞬間,天子黯淡的眼眸掠過幾許光亮,錯綜複雜,無從辨析。他彆有深意地看著傅長亭。傅長亭點頭,再度垂首又是一揖:「臣領旨。」語態神色,不見些許異樣。赫連鋒有些失望地揮了揮手:「退下吧,朕累了。」傅長亭躬身告退。快要跨出殿門時,隻聽身後的天子沈聲問道:「長亭,你後悔嗎」當朝國師背脊挺直如鬆,如雪的道袍上不沾半點微塵,腳下不停,徑自跨門而出:「臣……不悔。」滿地屍心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每一個黑盒中都放著一顆心。將埋在樹下的黑盒堆疊至半人高,依次排列,在院中鋪陳開來,幾乎無立足之地。血陣之中,冤魂無數。即便再回當年,同樣的情境重複數次,他依然會那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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