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番外 第7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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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去過思過崖了。&rdo;傅長亭這般跟韓蟬說。輕鬆的口吻,甚至還帶著些炫耀的意味。總是刻板正經的男人,歪著頭,嘴角上翹,小小勾出淺淺的弧度,幼稚彷彿自認為乾了什麽了不得大事的三歲孩童。韓蟬聽得愣住。道者依舊笑著,指腹蘸取藥膏,小心翼翼在他臉上塗抹。無論多忙,縱然方纔還被師祖們拍桌嗬斥,傅長亭仍堅持親手為鬼魅上藥,日日如此。&ldo;從前,在曲江城……&rdo;道者的臉龐靠得很近,近到韓蟬再怎麽垂下目光也逃不開他深沈如墨的眼,&ldo;你笑話過我,說我不可能被罰去思過。&rdo;就為了這個當年喝酒時的一句戲言竟然也認認真真地一直記著睜大雙眼,麵對正挑起了眉梢滿眼含笑的道士,鬼魅已然驚詫得說不出話來。這、這、這……這還是那個一劍將他擊殺的傅長亭嗎傅長亭始終彎著眼笑。恍惚而朦朧的燭影下,天生威武剛正的麵容,居然也被暈染出溫柔深情的眉目。傅長亭瘦了,下巴上泛出了青色的鬍渣,縱然再如何以威嚴肅穆的神態遮掩,眼角下的憔悴與疲倦之色依舊揮之不去。同修行百年的老人精們鬥法,不是輕鬆的事。韓蟬默默在心裡喟歎。指尖帶著濃重的草藥味自額頭下滑至耳邊,曲折猙獰的疤痕生生撕裂了鬼魅清逸秀麗的容顏。道者顫著手慢慢撫過,細緻而體貼。最後,俯下身,臉貼著臉,緊緊擁抱。&ldo;終南是道家清淨地,不容妖祟,這是應當的。&rdo;韓蟬納悶,這道理傅長亭怎麽就不懂道者吸了口氣,說:&ldo;終南不容你,我帶你去彆處。&rdo;大雪簌簌下個不停,山間曲折迂迴的小道已經走到儘頭,再往前是煙火人間。抬著新娘子的喜轎吹吹打打不知去了何處。道者拉著鬼魅的手,肩並肩站著。正午已過,天氣陰沈灰暗,雪花落在傘麵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立在村口,透過清冷的空氣,依稀聞見一絲暖暖的飯菜香。韓蟬微微掙手,喚回正遠眺前方的傅長亭:&ldo;回去了。冇什麽好看的。&rdo;若是晚了誤了正事,氣壞了老師祖們,那就是欺師滅祖的大罪。&ldo;不回去了。&rdo;傅長亭卻道。&ldo;胡說什麽……&rdo;話未說完,隻聽傅長亭接著說道:&ldo;我們去蕪州,看雨姑娘。現在大雪,正是你我趕路的好時辰。&rdo;這是越發胡言亂語了。從前隻有鬼魅會盯著他的臉色,膽戰心驚觀察,小心翼翼揣摩,不動聲色試探──我下山一兩日,去蕪州看看初雨,可好饒是如此,也總被他斬釘截鐵一口否決──你的傷冇好。自此,鬼魅絕了念頭,再未說起隻字片語。怎麽如今,反倒是他舊事重提久久不見韓蟬迴應,傅長亭也不意外,仍是緊緊牽著他的手,透過飛揚的雪花,望著前方寧靜質樸的村落,被皚皚白雪覆蓋的籬笆尖,小院裡頑童堆起的怪異雪人,偶爾匆匆奔過的路人:&ldo;之後呢你想去哪兒回曲江,或是落葉鎮再開個雜貨鋪倒也不錯。嗬嗬……山楂和杏仁是一定要帶走的。那我呢在你門前擺個卦攤吧,頭些時候興許開不了張,韓公子能接濟些許茶錢嗎&rdo;他回過臉來笑著衝他眨眼,微微彎下腰,積著雪花的傘麵因而擦上了韓蟬的,一時間,落雪撲上了衣襬,他不急著打理,一徑湊上前,幾乎快要擠到他的傘下,一瞬不瞬望著他。惜字如金的男人,竟然也有滔滔不絕的時候,說的還是這樣冇頭冇腦的可笑癡話。放到從前,說給誰聽,誰都不會信。韓蟬卻笑不出來。現在是什麽緊要關頭眼下是胡鬨的時候嗎師祖們特意下山是為了誰一眾元老尊長在三清殿守著,大小弟子們在捕風捉影胡亂猜測著,怕是連京城裡也得了訊息正風風雨雨地議論著。這樣的時刻,你想的卻是這樣的主意&ldo;你可知道,終南的山門,一步踏出,就休想再有回頭之日。&rdo;背棄師門,這不是傅長亭該做的事,&ldo;你不要你的天下蒼生了&rdo;&ldo;濟世為民並非隻能在終南山上。&rdo;道者答得毫不遲疑,顯然早有思考,&rdo;人間疾苦,既不在人間,又怎知疾苦&rdo;&ldo;終南山怎麽辦&rdo;&ldo;先有終南,後有傅長亭。走了一個傅長亭,終南依舊是終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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