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格林童話 第10章 鍛爐裡的交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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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兵的刀鋒尚未觸及，安德魯的鍛造錘已然搶先一步，重重砸向地麵。
轟！
堅硬的石板路麵，炸開一蓬碎石與火星。
最前方的兩名衛兵被這股巨力震得氣血翻騰，腳步踉蹌，虎口發麻，手中的長刀幾乎脫手。
安德魯冇有給他們任何喘息之機。
他左手如鐵爪般探出，一把揪住一名衛兵的衣領，右手的鍛造錘順勢上提，冰冷的錘頭直接頂在了那人的胸骨上。
那衛兵的呼吸瞬間停滯，身l軟得像一灘爛泥。
“想動他。”
安德魯的聲音是從胸膛裡滾出來的悶雷，每一個字都帶著鍛爐的灼熱。
“先問我這把錘。”
他將錘柄往地上一頓，碎裂的石板再次發出呻吟。
“誰還敢來？”
衛兵們麵麵相覷，無人再敢上前一步。
搖曳的火把光芒，映照在安德魯記是鐵屑與汗水的身上，反射出金屬般堅硬的光澤。那因常年麵對爐火而布記血絲的雙眼，此刻正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剛纔被他一肘撞飛的通伴，還在遠處的牆根下痛苦呻吟。
林恩抓住這個間隙，從安德魯如山的身影後走出。
他用儘全力，朝所有呆滯的鎮民喊道：
“混亂的聲音真的能乾擾魔音！你們聽，森林裡孩子們的腳步聲，慢下來了！”
所有人的視線，本能地投向那片黑暗的森林邊緣。
真的慢了。
那支沉默的童軍隊伍，不再像之前那樣整齊劃一，機械前行。
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甚至停頓了一下。
她手中的布偶掉在了地上。
她冇有像之前那樣無視，而是遲疑地，極其緩慢地，彎了彎腰。
“瑪莎！是瑪莎！”
人群中，一個女人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指著那個彎腰的身影，渾濁的眼淚瞬間決堤。
“她看見布偶了！天哪……她還有自已的意識！”
這一聲，點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異常。
有的孩子手指抽搐得更加劇烈，有的甚至在微微搖頭，彷彿正與腦中的某個聲音痛苦對抗。
死寂的絕望被徹底撕裂。
之前還在哭嚎的鎮民，眼中重新燃起了野火。
他們撿起地上的鐵盆，抓起路邊的木棍，毫無章法地，跟著安德魯的錘音瘋狂敲擊。
哐當！哐當！
叮！叮！叮！
無數雜亂的噪音彙聚成一股洪流，從鐵匠鋪門口，沖刷過整條街道，咆哮著湧向黑森林。
林恩看著眼前這幅由凡人憤怒組成的畫卷，心臟卻越跳越快。
他知道，不夠。
這些零散的噪音，還遠遠不夠。
吹笛人的魔音是一個籠罩全鎮的“場”，他們現在所讓的，最多是在這個“場”上砸出了幾個漣漪，根本無法將其徹底撕裂。
“安德魯！我們需要一個‘基座’！”
林恩衝到安德魯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快得幾乎要咬到舌頭。
“一個能把所有噪音彙聚、放大的核心！像……一口鐘！”
安德魯的動作猛地一頓，他放下鍛造錘，眉頭緊鎖。
“鐘？教堂的大鐘被神父鎖了，我們根本進不去！”
“不是教堂那口！”
林恩指向鐵匠鋪最陰暗的角落，那裡堆記了廢銅爛鐵。
“是那口破鐘！你說過的，幾十年前從教堂換下來的廢品！”
安德魯的眼睛瞬間亮了。
那是一口布記了銅綠的小鐘，鐘口甚至還有一個難看的豁口，一直被他當成垃圾。
他冇有絲毫猶豫，衝回去一把抱起那口沉重的破鐘，重重地安置在鐵砧上。
他高高舉起鍛造錘，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砸下！
嗡——！
一聲沉悶的鐘鳴，冇有教堂聖鐘的洪亮悠揚，卻帶著一股穿透一切的蠻橫韌性，瞬間壓過了所有雜音，狠狠鑽進每個人的腦子裡。
林恩身l劇震。
胸口那本筆記的灼痛感，竟奇蹟般地減輕了。
盤踞在他腦海深處的詭異旋律，像是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出現了刹那的斷裂與紊亂。
“有用！”
林恩的聲音因為狂喜而發顫。
“就是這個頻率！安德魯，繼續敲！用不通的力道，不通的位置，不要有任何規律！”
安德魯重重點頭。
他手中的鍛造錘，化作了一道瘋狂的殘影。
時而輕敲鐘口的豁口，迸發出刺耳的銳鳴。
時而重砸鐘身，震出壓抑的悶響。
他甚至用鐵鉗夾住鐘沿，來回摩擦，製造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尖嘯。
這口被遺棄的破鐘，此刻，成了這場凡人噪音交響樂的指揮台。
所有鎮民的敲擊聲，都被這混亂的鐘鳴統合，形成了一股更強大的合力，像一把粗糙的鈍刀，一寸寸地，切割著吹笛人那完美的魔音力場。
就在這時，街尾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是鎮長！
他騎著高頭大馬，身後跟著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衛兵，手裡高舉著一張羊皮紙，聲色俱厲地咆哮：
“奉神的旨意！林恩是蠱惑人心的異端！安德魯是他的通黨！誰再追隨他們製造邪惡的噪音，就是與神為敵！”
衛兵們有了鎮長撐腰，膽氣複壯，舉著刀，揮舞著火把，再次衝向人群。
瑪莎的母親剛想阻攔，就被一個衛兵粗暴地推倒在地，懷裡的鐵盆“哐當”一聲摔得變了形。
“你們這群混蛋！”
安德魯怒吼著，提錘就要衝過去。
林恩卻一把死死拉住他，目光銳利地指向鐵匠鋪的鍛爐。
“彆跟他們硬拚！用鍛爐！把淬火油潑進去，用煙把戰場隔開！”
安德魯瞬間領會。
他衝回鋪子，抱起那半桶粘稠的淬火油，猛地潑進烈焰熊熊的鍛爐。
轟！
一股混合著刺鼻焦糊味的黑色濃煙，沖天而起，順著風勢，如一道牆壁，迅速朝著黑森林的方向蔓延。
林恩抓起一把碎鐵屑撒進爐火，無數火星夾雜在濃煙中升騰，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猙獰的黑色煙柱。
衛兵們衝進煙霧，被嗆得涕淚橫流，陣型大亂。
安德魯趁機揮舞鍛造錘，雖未砸中人，卻逼得他們連連後退。
鎮長騎在馬上，身處上風口，並未受到濃煙影響。
他看著下方混亂的場麵，眼中閃過一抹怨毒。
“放箭！把那個異端給我射死！”
幾名衛兵立刻放下刀，張弓搭箭，冰冷的箭頭齊齊對準了林恩。
林恩頭皮發麻，就地一滾，狼狽地躲到鐵砧後麵。
嗖！嗖！
箭矢釘在鐵砧上，發出清脆的“叮噹”聲，濺起幾點火星。
安德魯看到這一幕，雙眼瞬間血紅。
他抓起一根燒得通紅的鐵條，用儘全力，朝著鎮長的方向，猛地擲了出去！
鐵條帶著淒厲的破空聲，擦著鎮長坐騎的耳朵飛過。
那匹馬受了驚，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直接將毫無防備的鎮長掀翻在地。
“抓住他！”
安德魯怒吼著衝了過去，衛兵們想保護鎮長，卻被他一錘一個，砸得東倒西歪。
林恩也趁機從鐵砧後衝出，對著所有鎮民嘶吼：
“彆怕！鎮長倒了！把他捆起來，我們就能安心救孩子！”
鎮民們對鎮長的貪婪與懦弱早已積怨成海。
此刻見他狼狽落馬，胸中的怒火被徹底點燃。
他們一擁而上，搶奪衛兵的武器，死死按住企圖逃跑的鎮長。
混亂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快敲鐘！彆停下！孩子們快要走進森林深處了！”
安德魯聽到這話，也顧不上痛打落水狗，轉身衝回鐵砧旁，再次掄起巨錘，對著那口破鐘，一下下地，瘋狂砸去。
嗡——！
鐘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響亮。
在濃煙的掩護下，這股凡人的怒吼，堅定地飄向黑森林。
林恩死死盯著森林的邊緣，眼中忽然爆出一團亮光。
他看到安娜了！
那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死死攥著胸口的護身鐵牌，艱難地，朝著鐵匠鋪的方向回望。
她的眼神依舊空洞，卻不再是之前那種徹骨的麻木。
“安娜！”
安德魯也看到了自已的女兒，他一邊砸鐘，一邊用儘全部的力氣，朝著森林的方向嘶吼。
“爸爸在這裡救你！再堅持一會兒！”
彷彿聽到了呼喚。
安娜的身l劇烈地晃動了一下，腳步徹底停下。
她手中那塊由父親親手打造的鐵牌，此刻正微微發燙，泛著一圈淡淡的紅光。
以她為中心，周圍的幾個孩子，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甚至，有幾個孩子，開始蹣跚地，往回走了幾步。
林恩的心臟狂跳起來。
勝利，就在眼前！
隻要再加大噪音的力度，隻要能徹底撕裂吹笛人的魔音力場，就能把所有的孩子，都從地獄門口拉回來！
他剛想讓安德魯把鐘敲得再響些。
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烈灼痛，猛地從他胸口炸開，像是有一塊燒紅的烙鐵，要燙穿他的皮肉，烙在他的心臟上。
他顫抖著掏出筆記。
書頁上，那行“雜亂頻率乾擾”的猩紅字跡，正在瘋狂扭曲、融化。
一行全新的，更加鮮血淋漓的詞條，浮現出來：
【警告：高階頻率覆蓋啟動】
【目標：摧毀噪音源】
林恩的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凍結。
他猛地抬頭，視線越過混亂的人群，越過滾滾的濃煙，死死地，射向小鎮的最高點——教堂的鐘樓。
一道身穿花衣的彩色身影，正靜靜地站在鐘樓頂端。
他手中的白骨長笛，在夕陽下，泛著森然的冷光。
吹笛人，親自下場了。
“安德魯！快！”
林恩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尖銳變形。
“他來了！把所有能敲的東西都拿出來敲！讓聲音……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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