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語迷鏡 第82章 雪夜的聽診器與未愈的傷口
林野將最後一頁泛黃的病曆紙按在桌上時,指腹蹭到了邊緣凝結的深色汙漬,像是乾涸多年的血,在台燈下泛著陳舊的光澤。蘇九璃的指尖懸在病曆上記錄的“1943年冬,患者瑞雪,高熱不退,轉入特護區”這行字上方,忽然打了個寒顫——半小時前,他們在廢棄醫院檔案室找到的這份病曆,患者姓名竟與他們臨時加入的隊友瑞雪一模一樣。
“不對勁。”阿吉把剛泡好的速溶咖啡重重放在桌上,熱氣模糊了他臉上的疤痕,“上一章我們在精神病院查到的‘白衣鬼醫’傳聞,說他專挑雨夜帶走高燒的孩子,現在這份病曆裡的瑞雪,也是因為高燒被轉走,而且轉走後就沒了下文。”
林野揉了揉眉心,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上一章結尾的畫麵:精神病院三樓的鐵窗後,那個穿著白大褂、臉被紗布纏得嚴嚴實實的影子,手裡攥著一把生鏽的聽診器,聽診器的膠管上掛著半塊帶雪的梅花玉佩——而此刻,瑞雪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低頭擺弄著脖子上掛著的同款玉佩,隻是她的玉佩是完整的,邊緣還刻著一個極小的“瑞”字。
“瑞雪,你之前說你對‘怨魂療養院’有印象,是真的嗎?”蘇九璃轉頭看向女孩,卻發現瑞雪的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在看很遠的地方。
“我……我隻記得雪,很多很多的雪。”瑞雪的聲音發顫,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玉佩,“還有一個穿白大褂的人,他說我病了,要帶我去‘乾淨的地方’,那裡有很多和我一樣的孩子,都在等‘治療’。”
阿吉突然拍了下桌子,指著病曆上“特護區”三個字:“我剛才查了療養院的舊地圖,1943年根本沒有‘特護區’,隻有一個被封鎖的‘隔離病房’,當年因為一場大火燒得精光,裡麵的人沒一個逃出來!”
林野猛地抬頭,視線掃過瑞雪脖子上的玉佩,又落回病曆的最後一頁——那行被墨水暈開的字跡,放大後竟能看清是“隔離病房,火,無一生還”。一個荒謬卻又無法忽視的念頭竄進他的腦海:如果病曆裡的瑞雪在1943年就死於大火,那現在坐在他們麵前的“瑞雪”,到底是誰?
“等等,上一章我們遇到的那隻鬼,”蘇九璃突然抓住林野的手腕,聲音發緊,“你還記得它的特征嗎?白大褂、聽診器、還有……它掀開紗布時,臉上沒有眼睛,隻有兩個黑洞,而黑洞裡,嵌著半塊梅花玉佩!”
林野的後背瞬間冒起冷汗。他清晰地記得,當時那隻鬼的聽診器湊到他耳邊時,他聽到的不是心跳聲,而是孩子的哭聲,混雜著火焰燃燒的劈啪聲。而瑞雪剛才描述的“很多孩子在等治療”,和他聽到的哭聲瞬間重合。
“不對,還有反轉。”阿吉突然翻出手機裡存的舊報紙照片,是1943年療養院大火後的報道,“你們看,報道裡說,隔離病房的醫生叫林墨,他在大火中失蹤了,但他的女兒……叫林瑞雪,當年才五歲,也跟著不見了。”
“林瑞雪?”林野瞳孔驟縮,他的爺爺就叫林墨,小時候爺爺給他看過一張舊照片,照片裡的小男孩抱著一個穿紅棉襖的小女孩,女孩脖子上掛著的玉佩,和瑞雪現在戴的一模一樣。他一直以為那是爺爺的童年玩伴,卻從沒聽過爺爺有個女兒。
蘇九璃突然注意到瑞雪的手在流血——她摳玉佩太用力,指甲縫裡滲出血絲,而那些血滴落在地上,竟沒有散開,反而聚成了一個個小小的“火”字。瑞雪抬起頭,眼神裡的空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屬於孩子的冰冷:“你們終於想起來了?林野,你的爺爺林墨,當年把我們這些‘有病’的孩子鎖在隔離病房,然後放了火,他說這樣能‘淨化’我們。”
林野的大腦一片空白,爺爺在他記憶裡一直是溫和的老人,怎麼會是縱火犯?但瑞雪接下來的話,讓他徹底僵在原地:“你以為上一章遇到的是‘白衣鬼醫’?那是林墨的執念化成的鬼,他一直在找我,找他沒燒乾淨的‘最後一個病人’。而我,就是當年從火裡逃出來的林瑞雪,隻是我的靈魂被大火燒得隻剩一半,所以需要這半塊玉佩維持形態——另一半,在你爺爺的鬼身上。”
阿吉突然指向門口,走廊裡傳來了熟悉的、拖著聽診器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蘇九璃抓起桌上的病曆,發現剛才空白的地方,正慢慢浮現出一行新的字跡:“2024年冬,怨魂療養院,林墨尋女,血債血償。”
“原來上一章的‘鬼醫’不是要殺我們,是在給我們‘提示’。”林野的聲音發啞,他終於明白,爺爺的鬼一直在引導他們找到瑞雪,找到當年被掩蓋的真相——所謂的“治療”是屠殺,所謂的“大火”是滅口,而瑞雪這些年一直在尋找機會,讓林墨的鬼記起自己的罪行,也讓林野知道,他敬愛的爺爺,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
腳步聲停在了門口,門被緩緩推開,穿白大褂的影子站在那裡,手裡的聽診器膠管上,半塊梅花玉佩在燈光下晃蕩。瑞雪站起身,完整的玉佩從她脖子上滑落,與影子手裡的半塊在空中相吸,拚成了一個完整的圓。
“爸爸,”瑞雪的聲音裡沒有恨,隻有一種解脫的平靜,“這次,我們該一起‘治療’了。”
影子的紗布開始脫落,露出一張和林野有七分相似的臉,隻是眼睛的位置,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他舉起聽診器,對準了自己的胸口,而林野、蘇九璃和阿吉突然發現,他們的腳邊,不知何時積起了厚厚的雪,雪地裡,無數雙小手從地下伸出來,抓著他們的褲腳,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邀請他們,一起留在這座永遠下著雪的怨魂療養院裡。
林野突然想起上一章結尾,鬼醫在他耳邊說的那句模糊的話,此刻終於清晰地回蕩在腦海裡:“來療養院吧,這裡有你爺爺沒說完的故事,也有你們逃不掉的命。”他看向蘇九璃,發現她的眼睛裡映著雪和火,而阿吉正死死盯著病曆上“無一生還”四個字,臉色慘白——他們終於明白,從踏入療養院的那一刻起,他們就不是“調查者”,而是爺爺和瑞雪這場跨越八十年的恩怨裡,最新的“病人”。
聽診器的聲音響了起來,混雜著孩子的哭聲和火焰的劈啪聲,在空曠的檔案室裡回蕩。瑞雪一步步走向影子,而林野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生鏽的鑰匙,鑰匙上刻著“隔離病房”四個字——那是上一章鬼醫塞給他的,當時他以為是逃生的鑰匙,現在才知道,那是開啟自己家族罪惡之門的鑰匙。
“燒腦的不是真相,是我們一直以為的‘好人’,其實是最壞的鬼。”蘇九璃的聲音帶著顫抖,卻還是握緊了林野的手,“現在怎麼辦?是幫你爺爺贖罪,還是幫瑞雪複仇?”
林野沒有回答,隻是看向窗外——原本漆黑的夜空,此刻飄起了鵝毛大雪,雪片落在玻璃上,融化成一個個小小的“瑞”字。他知道,這場雪不會停,這座療養院也不會消失,他們接下來要麵對的,不是簡單的鬼魂,而是被掩蓋了八十年的人性之惡,以及自己血脈裡無法擺脫的罪孽。而瑞雪剛才的話,還在他耳邊回響:“這裡的每一個怨魂,都是當年沒被‘治癒’的孩子,你們要找的鬼,從來不是一個,是一群——包括我,也包括你爺爺。”
阿吉突然指向病曆的第一頁,那裡原本空白的地方,出現了一行新的字跡,像是用血寫的:“傳聞(一):怨魂療養院的雪,是孩子的眼淚做的;療養院的風,是醫生的懺悔聲。來這裡的人,要麼帶著真相走,要麼帶著罪孽留。”
林野終於明白,上一章的所有線索,都在引導他們走進這個局——爺爺的鬼、瑞雪的身份、病曆的秘密,甚至阿吉查到的舊地圖,都是這場局的一部分。而所謂的“反轉”,不過是他們從“局外人”,變成了“局中人”。現在,聽診器的聲音越來越近,雪地裡的小手越來越多,他們必須在爺爺的鬼和瑞雪之間做出選擇,也必須在真相和生存之間,找到一條能走下去的路——如果這座療養院真的有“治癒”的可能,那治癒的,或許不是鬼魂的怨恨,而是活著的人,對過去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