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語迷鏡 第425章 斷頭人
四具屍體橫在青石板上,血珠順著石板紋路往低窪處聚,在月光下泛著暗稠的光。陸疤用刀尖挑開最後那人的眼皮,瞳孔已經散了,才終於收回刀,往地上啐了口:“死透了。”
阿吉一屁股癱坐在地,工兵鏟“哐當”扔在旁邊,胸口起伏得像風箱:“操……這幾下快得我都沒看清,野哥你以前是開屠宰場的?”
沒人接他的話。林野彎腰撿起地上的短刀,用布擦去血漬,刀刃反光裡映出他緊繃的側臉。蘇九璃走過去,從揹包裡掏出繃帶遞給他——剛才格擋時他小臂被劃了道淺口,血珠正慢慢往外滲。
“我看看。”
阿九姐突然走過來,沒等林野反應,已經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她的指尖帶著點涼意,掠過傷口時格外輕柔,隨即順勢往他懷裡靠了靠,另一隻手撫上他的後背,像在檢查有沒有彆處受傷。“剛才太險了,要是慢半分……”
她的聲音很軟,帶著點後怕的顫音,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林野,嘴角噙著抹淺淺的笑。林野下意識想往後退,卻被她按住肩膀,力道不算重,卻帶著股不容拒絕的親昵。
“哼。”
一聲輕哼從旁邊傳來。蘇九璃把繃帶往林野手裡一塞,轉身走到石碾子邊,背對著眾人望向黑漆漆的正房,側臉冷得像覆了層冰。
阿吉看得直咋舌,剛想打趣兩句,就被陸疤用眼神製止了。玄機子閉著眼撚佛珠,嘴裡念念有詞,像是在超度,又像是在安撫什麼。陳默推了推眼鏡,目光在阿九姐和蘇九璃之間轉了圈,默默往玄機子身邊靠了靠。趙小滿縮在阿九姐身後,偷偷打量著林野,眼裡滿是好奇。
阿霜倚著廊柱,紅裙在月光下像團燃燒的火,她看著這出鬨劇,嘴角勾著抹玩味的笑,忽然衝林野揚了揚下巴:“你這桃花債,上輩子就沒還清。”
林野沒理會她的調侃,輕輕推開阿九姐的手:“我沒事。”
阿九姐卻沒鬆手,反而笑得更深了:“生死關頭能這麼冷靜,出手又準又狠,你以前……肯定經常走在刀刃上吧?”她的指尖在他胳膊上輕輕劃了下,像是在確認什麼,“這樣的男人,才讓人放心。”
“咳!”阿吉故意咳了兩聲,“我說各位,要不要先討論下接下來咋辦?總不能在屍體堆裡開茶話會吧?”
話音剛落,一陣“咯吱”聲突然響起。
那聲音很輕,像骨頭在摩擦,混在風聲裡幾乎聽不清。林野猛地轉頭,目光掃過地上的四具屍體——剛才被釘穿小腿、最後服毒的那人,肩膀竟然動了動。
“他……他動了?”趙小滿的聲音發顫,往阿九姐懷裡縮了縮。
眾人瞬間繃緊了神經。陸疤的刀再次出鞘,蘇九璃也轉過身,手按在軟劍上。林野一步步走近,手電光打在那人臉上——臉色青黑,嘴唇發紫,確實是死透的模樣,可他的脖頸卻在緩緩轉動,像生鏽的軸承。
“詐……詐屍了?”阿吉的聲音變了調,手裡的工兵鏟又提了起來。
“不是鬼。”玄機子突然開口,聲音發緊,“是……怨氣勾著一口氣。”
那人的胳膊動了,接著是腿,像提線木偶般慢慢撐起身體。他的小腿還插著那把短刀,每動一下,刀刃就往骨縫裡鑽深一分,發出“哢嗤”的悶響。他的臉對著林野,眼睛瞪得滾圓,裡麵沒有焦點,隻有濃濃的恐懼。
“說。”林野的聲音很冷,“誰派你們來的?要找什麼?”
那人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像破風箱。他的目光掃過林野,又掃過陸疤手裡的刀,最後落在正房的方向,眼裡的恐懼更甚了。
“不……不能說……”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磨砂紙,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說了……死得更慘……”
林野往前走了半步,壓迫感瞬間籠罩過去:“現在不說,一樣會死。”
那人劇烈地顫抖起來,像是在極度的恐懼中掙紮。他的手抬了起來,指甲深深摳進自己的脖頸,指縫裡滲出黑血。“我說……我說了……他們不會放過我家人……”
他的臉因為痛苦和恐懼扭曲成一團,眼睛死死盯著林野,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絕望。突然,他的手猛地用力——
“咯吱——哢嚓!”
骨頭斷裂的脆響在夜裡格外刺耳。眾人眼睜睜看著他用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硬生生往旁邊擰去,脖頸處的麵板被撕開,紅肉翻卷,黑血噴湧而出。他的動作很詭異,不像自殺,倒像有雙無形的手在幫他擰斷脖子。
“呃……”
一聲模糊的悶響後,他的頭徹底與身體分離開來,“咚”地掉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林野腳邊。眼睛還圓睜著,恐懼凝固在臉上。身體則像斷了線的木偶,晃了晃,重重倒在地上,黑血從脖頸的斷口處汩汩湧出,很快積成一灘。
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
沒人說話,連呼吸都放輕了。手電光打在那顆滾落在地的頭顱上,青黑的麵板,發紫的嘴唇,瞪得溜圓的眼睛,彷彿還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了,混雜著淡淡的腐臭味,讓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阿吉捂著嘴,差點吐出來,臉色白得像紙。趙小滿把頭埋在阿九姐懷裡,不敢再看。陸疤的眉頭緊鎖,握著刀的手更緊了。
蘇九璃走到林野身邊,目光落在那顆頭顱上,聲音低沉:“他寧願自己擰斷脖子,也不敢說……背後的人,比死更讓他害怕。”
林野沒說話,隻是盯著那顆頭顱。他注意到那人的手指在最後一刻,似乎往正房的方向指了指。
阿霜走了過來,紅裙掃過地上的血灘,卻沒沾染上半點汙漬。她踢了踢那顆頭顱,嘴角的笑意冷得像冰:“看來這院子裡的東西,比我們想的更棘手。”
玄機子閉著眼,佛珠轉得飛快,嘴裡的經文念得更急了,彷彿這樣就能驅散眼前的恐怖。
林野深吸一口氣,壓下胃裡的不適。他抬起頭,看向正房緊閉的門板,那裡黑漆漆的,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嘴。
“不管裡麵有什麼,”他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都得進去看看。”
風又起了,吹得廊下的破蓑衣晃蕩起來,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像有人在背後拍打著什麼。地上的黑血還在蔓延,慢慢朝著正房的方向流去,像一條詭異的紅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