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語迷鏡 第436章 簷下血
現實世界的月光是冷的,灑在廢棄醫院的走廊上,把瓷磚照得像塊塊冰麵。李響攥著消防斧的手心全是汗,斧柄上的防滑紋被浸得發滑,每跑一步都擔心會脫手。身後的張磊和孟萌喘著粗氣,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撞來撞去,像在敲著誰的棺材板。
“快……快到樓梯口了!”張磊的聲音劈了叉,他拽著孟萌的胳膊,小姑孃的帆布鞋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聲,裙擺沾著的牆灰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暗紅的漬——是剛才躲進病房時,蹭到的半乾涸血痕。
那東西的腳步聲還在跟著。很輕,像貓爪踩在棉花上,卻帶著股濕漉漉的黏膩感,時而在左,時而在右,偶爾會突然出現在頭頂的天花板上,發出“咚”的悶響,像有人用濕透的抹布在上麵擦過。
李響猛地抬頭,手電光掃過天花板。那裡的水漬連成一片,形狀像隻攤開的手掌,指縫間正往下滴水,落在他後頸上,冰涼黏膩,帶著股鐵鏽味。他反手抹了把,掌心赫然印著個模糊的爪印,五根趾頭分得很開,指甲的位置是道深痕。
“彆抬頭!”孟萌突然尖叫,聲音裡帶著哭腔,“它在看我們!”
李響低頭的瞬間,眼角餘光瞥見天花板的通風口——那裡的鐵網被撕開個口子,黑糊糊的洞裡,有什麼東西正往外淌著水,順著通風口的邊緣往下滴,在瓷磚上積成小小的水窪,映出三道扭曲的人影。
“這邊!”他拽著兩人拐進右側的安全通道,樓梯間的鐵門鏽得掉渣,推開時發出“吱呀”的慘叫,像被生生扯斷的骨頭。樓梯上積著厚厚的灰,三人的腳印落上去,很快被後麵跟著的水漬覆蓋——那水漬是淡紅的,像摻了血的泥水,漫過他們的腳印時,留下些細碎的鱗片,銀閃閃的,像魚身上刮下來的。
“它到底是啥啊……”張磊扶著牆乾嘔,胃裡翻江倒海。他想起半小時前在急診室看到的景象:病床上的白被單浸成了紅的,床板縫裡嵌著些指甲蓋大小的牙齒,而天花板上,正倒掛著個模糊的影子,四肢像麵條似的垂著,腳尖滴著水,在被單上洇出朵詭異的花。
孟萌突然指著樓下:“那有座老房子!好像是以前的家屬院!”
李響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醫院後門的小巷儘頭,果然立著座青磚瓦房,院牆塌了半邊,露出裡麵歪斜的門樓,門楣上的“平安”二字被風雨蝕得隻剩個“安”字,寶蓋頭的位置破了個洞,像隻圓睜的眼。
三人連滾帶爬衝進去,李響反手用鐵棍裡,那東西的腳步聲停在了巷口。風從院牆的破洞鑽進來,帶著股潮濕的黴味,吹得門樓的木門“吱呀”作響,門板上的裂紋裡,嵌著些深綠的苔蘚,像長在骨縫裡的膿。
“暫時……暫時安全了?”張磊癱坐在門檻上,手撐著地麵,指尖突然摸到個硬東西。低頭看,是枚鏽透的銅扣,扣麵上刻著個“醫”字,邊緣沾著點暗紅色的纖維,像從病號服上撕下來的。
李響沒說話,舉著手電在院子裡轉圈。正屋的窗紙破了大半,露出裡麵黢黑的梁木,蛛網在梁上結得像簾子,沾著的灰塵被風吹得晃動,像無數隻小手在招搖。西廂房的門虛掩著,門縫裡滲出的光比月光更暗,隱約能看到裡麵堆著些破傢俱,桌腿上纏著半根麻繩,繩結打得很緊,像捆過什麼掙紮的東西。
“進西廂房。”李響拽起兩人,消防斧橫在胸前,“院裡太敞亮,不好躲。”
西廂房的門一推就開,一股混合著黴味和樟腦的氣息撲麵而來,嗆得人鼻子發酸。屋裡的八仙桌缺了條腿,用塊磚頭墊著,桌上擺著個掉漆的相框,照片上的男人穿著白大褂,對著鏡頭笑,嘴角咧得很開,露出的牙有點黃,像沾著什麼沒擦乾淨的東西。
“先喘口氣。”張磊摸出兜裡的礦泉水,剛擰開瓶蓋,就被孟萌一把搶過去——小姑孃的眼睛盯著天花板,瞳孔縮成了針尖。
李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臟驟然停跳半拍。
房梁上的蛛網正往下滴水,一滴,兩滴,三滴……落在八仙桌的桌麵上,洇出個小小的紅點。緊接著,更多的水滴下來,連成線,彙成片,在桌麵上積成淺淺的水窪,水裡慢慢浮起些碎發,黑的,灰的,纏著幾縷紅絲線,像姑娘紮頭發用的皮筋。
“它……它在上麵。”孟萌的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葉子,她指著房梁和牆壁的夾角——那裡的水漬正慢慢往下淌,畫出個模糊的人形,四肢細長,腦袋很大,像個沒長開的孩子,正順著牆縫往下滑,留下道蜿蜒的血痕。
張磊猛地站起來,撞翻了身後的板凳。板凳腿砸在地上的聲響裡,那東西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就在屋頂的瓦片上,“啪嗒,啪嗒”,像穿著濕透的鞋在上麵走,每一步都帶著瓦片鬆動的“哢嚓”聲,彷彿隨時會塌下來。
“怎麼辦……怎麼辦啊……”孟萌抓著李響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裡。
李響的目光落在牆角的柴火堆上,那裡堆著些乾樹枝,旁邊還有個打火機——是他剛才順手從醫院護士站摸的。他突然想起爺爺說過的話:“水裡來的東西,最怕火烤,一烤就現原形。”
他剛要彎腰去夠柴火,頭頂的瓦片突然“嘩啦”一聲塌了個洞。
無數帶著腥氣的水從洞裡灌下來,混著碎瓦片砸在八仙桌上,相框裡男人的臉被砸得稀爛。一道黑影順著洞滑了下來,懸在半空中,四肢垂著,滴下的水在地上積成個圈,將三人圍在中間。
孟萌閉著眼尖叫,張磊舉起撿來的鐵棍,李響握緊消防斧——他們看不清那東西的臉,隻能看到它垂在胸前的手,蒼白,浮腫,指尖滴著的水裡,浮著些細碎的指甲蓋。
房梁上的水滴得更急了,在三人腳邊彙成小小的溪流,慢慢往中間聚,像要把他們腳下的土地泡軟,拖進更深的黑暗裡。
李響咬著牙,打火機“哢嚓”一聲打亮,火苗在潮濕的空氣裡搖搖晃晃,映著地上那圈不斷擴大的水漬,也映著三人眼底的恐懼。
這廢棄的老房子,根本不是避難所。
它是那東西早就選好的……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