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語迷鏡 第456章 晨光浸骨
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時,林野的睫毛顫了顫。窗簾沒拉嚴,一道晨光斜斜劈進來,正落在他手背上,卻沒什麼暖意,反倒像冰棱子刮過麵板。螢幕上跳動著“蘇九璃”三個字,他盯著看了兩秒,指尖懸在接聽鍵上方,指腹的薄繭蹭過冰涼的玻璃——這雙手昨晚還在幻境裡攥過帶血的鎖鏈,此刻卻連按下一個鍵都覺得滯澀。
“林野?起沒起啊?”蘇九璃的聲音從聽筒裡滾出來,裹著點剛睡醒的鼻音,卻偏要捏著嗓子拉長調子,“我跟你說個事兒,昨兒夢見你了。”
林野坐起身,後背撞上床頭板,悶響裡帶著點空蕩。“夢見我什麼?”他的聲音還有點啞,像被砂紙磨過的鐵管。
“夢見你穿小學製服,”蘇九璃突然笑起來,笑聲裡裹著水汽,“藍白條紋那種,站在操場旗杆下背乘法表,背錯一個數就被風颳得轉三圈,轉得像個陀螺,笑死我了——哎,你說是不是很糗?”
林野望著窗簾縫隙裡漏進來的光,那光在地板上投出細長的影子,像根晾衣繩,繩上彷彿還掛著昨晚幻境裡的濕頭發。“還行。”他應了聲,視線掃過床頭櫃,那裡放著杯冷水,杯壁凝著水珠,水珠墜在杯沿,顫巍巍的,像要滴進他後頸的舊疤裡——那道疤是去年查“鏡麵殺人案”時被碎玻璃劃的,至今碰著還發疼。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蘇九璃的聲音突然湊近,呼吸聲透過聽筒噴在林野耳邊,“不過後來夢變了,你突然長高了,校服褲腿短了一大截,露出腳踝,上麵全是紅疹子,像被什麼東西咬的……你說這夢是不是很怪?”
林野的指尖猛地收緊,手機殼邊緣硌進掌心。紅疹子——上週在廢棄醫院地下室,他確實被不知名的蟲子咬過,腳踝腫了三天,這事他沒跟任何人說過。
“可能是你最近恐怖片看多了。”他儘量讓語氣聽起來隨意,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床底。那裡堆著他昨晚換下來的外套,衣角沾著點暗褐色的漬,是從精神病院牆根蹭到的黴斑,聞著像腐爛的杏仁。
“纔不是呢,”蘇九璃哼了聲,“我還夢見你手裡攥著半塊橡皮,上麵刻著‘林’字,磨得隻剩個邊兒了……哎,你小時候是不是真有這橡皮?”
林野的喉結滾了滾。那橡皮是他十歲時丟的,當時阿九姐用紅繩把橡皮係在他書包上,說能辟邪,後來在放學路上被野狗叼走了,這事除了阿九姐,沒人知道。
“記不清了。”他垂下眼,看見自己手腕上的紅繩——阿九姐去年給他編的,說是用她的頭發混著硃砂編的,現在紅繩已經發暗,像吸飽了血。
“沒勁,”蘇九璃大概是撇嘴了,聲音裡帶著點不滿,“對了,玄機子讓我問你,上次從老王家搜出來的那遝黃紙,上麵的符你看懂沒?他說那符缺了個角,邪性得很。”
“還沒看。”林野起身下床,腳踩在地板上,涼意順著腳心往上爬。他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裡麵放著個鐵盒,盒裡鎖著黃紙——上週在老王頭家抄的,老頭說這紙是從墳頭撿的,晚上會自己發燙。
“那你趕緊看啊,”蘇九璃的聲音突然正經了點,“對了,陸疤姐說她找到陳默的訊息了,那小子半年前在碼頭當搬運工,後來突然辭工,有人看見他半夜往火葬場跑,你說他去那兒乾嘛?”
林野捏著鐵盒的手指頓了頓。陳默是去年“連環失蹤案”的最後一個受害者,監控裡最後出現的畫麵,是他鑽進一輛沒有牌照的麵包車,車身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太陽——和黃紙上的符尾有點像。
“知道了。”他應著,開啟鐵盒。黃紙果然是燙的,指尖一碰就像觸到了燒紅的鐵絲,紙上的符用硃砂畫的,彎彎曲曲像條蛇,蛇頭的位置確實缺了個角,缺口處泛著黑,像被蟲蛀過。
“那我掛了啊,”蘇九璃的聲音又軟下來,帶著點笑,“對了林野,夢見你的時候,你校服口袋裡掉出來顆糖,橘子味的,跟你小時候總塞給我的那種一模一樣……”
電話結束通話的忙音像根針,刺破了房間裡的寂靜。林野捏著發燙的黃紙,走到窗邊猛地拉開窗簾——晨光瞬間湧進來,卻沒驅散多少寒意。對麵的居民樓牆皮剝落,露出裡麵的紅磚,像塊被啃爛的肉;樓下的垃圾桶旁堆著黑塑料袋,袋口裂開,露出點灰白的東西,像骨頭渣。
他開啟電腦,新建了個文件,指尖在鍵盤上敲得飛快:
“1蘇九璃夢境內容與現實細節重合(紅疹子、橡皮、橘子糖),不排除被某種力量乾擾。
2黃紙符缺角處有黑色黴斑,遇光發燙,需玄機子進一步鑒定成分。
3陳默失蹤前動向與火葬場關聯,需排查近半年火葬場夜間出入記錄。
4陸疤提供的碼頭監控顯示,陳默辭工當日,有輛掛假牌的白色麵包車接送,車身圖案與黃紙符尾部高度相似……”
敲到這裡,電腦螢幕突然閃了一下,文件裡的字莫名變了顏色,“白色麵包車”幾個字變成了暗紅色,像血寫的。林野皺了皺眉,剛要刪除,螢幕右下角彈出個郵件提醒——是上司趙隊發來的,標題隻有兩個字:“瘋了?”
點開郵件,正文很短:“你提交的‘墳頭黃紙鑒定申請’我看到了。上週讓你查的‘醫院嬰兒失竊案’還沒頭緒,現在又去碰陳默的案子?知道那案子為什麼沒人敢接嗎?去年負責的李警官,現在還在精神病院畫符呢!你非要把自己搭進去?”
林野盯著郵件看了半分鐘,指尖懸在“回複”鍵上。窗外的晨光越來越亮,卻照不進鍵盤的縫隙,那些縫隙裡積著灰,灰裡彷彿藏著無數雙眼睛。
他深吸一口氣,敲下回複:“李警官畫的符,和我手裡這張黃紙符,缺角的位置一樣。”
傳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樓下傳來阿吉的笑罵聲,大概是又在跟誰打鬨。林野轉頭看向窗外,看見阿吉穿著件花襯衫,正蹲在垃圾桶旁翻東西,手裡舉著個破玩偶,衝樓上揮了揮——玩偶的臉被撕了一半,露出裡麵的棉絮,像團爛掉的內臟。
林野的指尖在鍵盤上停頓了片刻,又敲下一行字:“補充:阿吉今早出現在案發地附近,需確認其與陳默案關聯。”
陽光爬上鍵盤,把按鍵上的指紋照得清晰,那些指紋邊緣泛著淡紅,像剛沾過血。林野合上電腦,鐵盒裡的黃紙還在發燙,透過盒子的縫隙,能看見硃砂符的蛇眼位置,不知何時多了個黑點,像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