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迷宮之血色樓道中的生存遊戲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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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棟樓的規則讓我崩潰:異性相遇必須交合,同性相遇必須廝殺。
丈夫的屍體在網上瘋傳時,我正被困在詭異的樓道裡。
女兒說:媽媽,爸爸腳下開花了。
婆婆冷笑:那是我兒子的血,流了十天。
騎水上摩托那天,我就知道他活不久了。
他後背滲出的血染紅了我的白裙,像我們的婚禮。
現在,我要帶著女兒闖過每層樓的死亡規則。
為了找出丈夫慘死的真相。
也為了活下去,繼續殺死那些傷害過女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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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天
陳默的屍體在網上瘋傳,已經是第十天。
視頻拍得搖晃,但清晰得殘忍。一間空蕩蕩的,隻有水泥牆壁和地麵的房間,他麵朝下趴著,像一袋被隨意丟棄的沉重穀物。身上穿的,還是失蹤那天那件淺藍色的襯衫,隻是現在,那藍色被深一塊淺一塊的汙跡覆蓋,幾乎看不出原色。鏡頭惡意地推近,對準他的雙腳,特寫。腳踝處一片模糊的暗紅,凝固的血和翻開的皮肉黏連在一起,地上也淌開一小灘,顏色發黑。
他冇有穿鞋。
林晚劃著手機螢幕,指尖冰涼,麻木地往下翻。一條,又一條。不同的賬號,不同的背景音樂,或驚悚或獵奇或假裝正義,但核心都是同一段影像。標題刺眼:神秘富豪陳默慘死疑雲、十日謎案,現場首度曝光!豪門恩怨看那雙腳!
豪門她扯了扯嘴角,一個乾涸的、拉不動肌肉的動作。他們算哪門子豪門。陳默隻是經營著一家不大不小的設計公司,比上不足,比下略有盈餘罷了。
十天。這個數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腦子裡。
發現他失蹤那天,她就報了警。警察例行公事地詢問,調查,一開始還帶著效率,但隨著時間推移,眼神裡那份公事公辦的篤定也漸漸淡了。冇有勒索電話,冇有仇殺線索,一個成年男性,事業平穩,家庭看似和睦,能去哪裡
直到第三天,這段視頻開始像病毒一樣在某個隱秘的網絡角落滋生,然後爆炸般擴散開來。
警方找上門,語氣凝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陳太太,這段視頻……你之前見過嗎
她搖頭,喉嚨發緊,說不出話。她冇見過。她隻見過活著的陳默,會笑,會皺眉,會溫柔地叫她晚晚,也會在深夜裡,背對著她,肩膀繃得像一塊鐵。
第十天,婆婆李美蘭來了。
她冇有敲門,直接用鑰匙擰開了門鎖。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篤,篤,篤,像敲在林晚裸露的神經上。
林晚從沙發上抬起頭,眼神空洞。女兒瑤瑤蜷在她身邊,抱著一箇舊舊的玩偶兔子,小臉埋在兔子耳朵裡。
奶奶。瑤瑤小聲叫了一句。
李美蘭冇應,徑直走到林晚麵前,居高臨下。她保養得宜的臉上刻著冰冷的恨意和一種奇異的,彷彿被證實了的瞭然。
十天。李美蘭的聲音颳著耳膜,我兒子的血,流了十天。你就冇什麼想說的
林晚的指甲掐進掌心,留下幾個彎月形的白痕。媽……警方在查。
查查什麼查你是怎麼把他逼上絕路的還是查你在他死後,怎麼有臉還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裡李美蘭的視線刀子一樣刮過林晚蒼白的臉,最後落在瑤瑤身上,稍微緩和了一瞬,隨即又變得銳利,瑤瑤,到奶奶這兒來。
瑤瑤冇動,反而往林晚懷裡縮了縮。
李美蘭的臉色更難看了。
林晚深吸一口氣,試圖凝聚起一點力氣: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李美蘭打斷她,冷笑,林晚,彆以為我不知道。陳默早就跟你過不下去了!他死得不明不白,第一個脫不了乾係的就是你!
惡毒的話語像冰錐,紮得她體無完膚。她張了張嘴,卻發現連辯解的力氣都已耗儘。腦海裡閃過的,不是爭吵,不是怨恨,而是那片刺眼的陽光,和晃動的、飛濺著水花的蔚藍水麵。
2.
水上摩托
那天,陳默難得有興致。
南方的海濱城市,夏天黏稠濕熱。他租了一輛雙人水上摩托,拉著她上去。
抱緊我。他回頭,對她笑。陽光下,他的牙齒很白,但臉色卻透著一股不正常的灰白,額角有細密的汗珠,不完全是熱的。
她坐在他身後,手臂環住他的腰,臉貼在他微濕的後背上。引擎轟鳴起來,摩托像離弦的箭一樣竄出去,劈開平靜的藍色海麵,鹹腥的風猛烈地刮過臉頰,吹得她睜不開眼。
帽子下的視野搖晃,藍天,白雲,飛濺的剔透水珠,一切都顛簸著,失真著。
他能開這麼快,她有點意外。印象裡,他最近總是很容易疲憊。
速度帶來一種近乎失控的快感,也掩蓋了其他。直到她感覺環在他腰間的手臂,隔著一層薄薄的速乾衣,觸到了一點異常的、逐漸擴大的濕濡。
不是海水。
她微微抬起頭,側過臉,視線往下。
他淺灰色的速乾衣後腰位置,正慢慢洇開一團暗紅。那紅色在布料上浸潤開來,像一朵詭異的花在無聲綻放。
速度太快,風太大,那血跡被吹得有些模糊,但確確實實存在著。
她的心臟驟然一縮,抱緊他的手臂無意識地收得更緊。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上來,迅速盈滿了眼眶,順著被風吹得冰涼的臉頰滑落。她冇有出聲,隻是把臉更深地埋進他的後背,任由淚水無聲地淌下,浸濕他一小片衣料,和那正在蔓延的血跡混在一起。
他好像感覺到了,微微側過頭,風送來他模糊的聲音:……怎麼了
她搖頭,臉埋著,悶聲說:風大……眯眼睛了。
他冇有再問。摩托依舊在海麵上狂飆,彷彿要掙脫一切,衝向世界的儘頭。
他開得那麼快,好像知道自己冇有多少時間了。
3.
瑤瑤
媽媽。
瑤瑤的聲音把林晚從那片血腥的海水裡拽了回來。
她低頭,看著女兒。瑤瑤五歲了,眼睛很大,像陳默,但此刻那雙眼睛裡冇有孩童的天真,隻有一種受驚小獸般的惶然。
爸爸……瑤瑤小聲說,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林晚還亮著的手機螢幕,那上麵定格著陳默趴著的屍體,雙腳的特寫,爸爸腳下,開花了。
林晚渾身一僵。
李美蘭正要離開的腳步也頓住了,猛地回頭,眼神驚疑不定地看著瑤瑤。
林晚一把將瑤瑤緊緊摟進懷裡,捂住她的眼睛,迅速按熄了手機螢幕。瑤瑤彆看!她的聲音發顫。
那不是花。那是凝固的、發黑的血,是殘忍的傷口。
瑤瑤在她懷裡很安靜,過了一會兒,才用更小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王爺爺……也有……紅色的花……在褲子上……
林晚的血液,瞬間涼透了。
王爺爺,王伯,住在隔壁單元的獨居老人,看上去很和藹,經常拿糖果給小區裡的孩子。瑤瑤以前很喜歡他。
但那是很久以前了。
大概半年前,瑤瑤開始變得不對勁,夜裡驚醒,哭鬨,抗拒去幼兒園,尤其抗拒穿小裙子。她和陳默追問了很久,甚至帶她去看了兒童心理醫生,她都隻是搖頭,大眼睛裡滿是恐懼。
直到有一次,她發高燒,迷迷糊糊中,才抓著林晚的手,斷斷續續地哭訴:王爺爺……脫我褲子……摸我……說告訴彆人,就把爸爸媽媽也弄死,像弄死樓下的小貓……
那一刻,林晚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要被怒火和絕望掀飛了。陳默當場砸了手邊的一個玻璃杯,眼睛紅得要吃人。
他們報了警。可證據不足。王伯矢口否認,反咬一口說他們誣陷。冇有監控,冇有其他證人,瑤瑤的證詞因為年齡太小,且是在生病狀態下說出,被認為證明力有限。案子不了了之。
那之後,陳默變得更加沉默,眼神裡時常掠過一種林晚看不懂的陰鷙。而王伯,在一個月後,突然搬走了,據說是回了老家。
婆婆李美蘭當時也知道這件事,氣得破口大罵,還說要去找那個老畜生算賬,被陳默攔住了。
此刻,瑤瑤再次提起紅色的花,是在說王伯嗎
林晚的心跳得像擂鼓,她不敢深想,隻能更緊地抱住女兒。
李美蘭站在門口,臉色變了幾變,最終,什麼也冇說,拉開門,重重地摔上了。
巨大的關門聲在空蕩的房間裡迴響。
林晚抱著瑤瑤,坐在逐漸降臨的暮色裡,感覺四周的牆壁正在無聲地合攏。
丈夫慘死,視頻瘋傳,婆婆的指控,女兒曾遭受的侵害……還有那片海上,他背後不斷擴大的血跡。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
而她,正站在漩渦的邊緣。
手機螢幕又亮了一下,是一條新的推送,關於那棟城郊新落成不久,卻已經傳聞頗多的蜂巢公寓。
她鬼使神差地點開。
圖片上,那棟樓的外立麵呈現出一種奇特的蜂巢狀結構,在夕陽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據說,那裡有一些……不同尋常的規則。
她甩甩頭,想把這不切實際的聯想拋開。當務之急,是瑤瑤。女兒的狀態讓她揪心,她需要帶她離開這裡,換個環境,哪怕隻是暫時的。
她想起一個遠房表姐在城郊有套小公寓,一直空著。雖然離那棟傳聞詭異的蜂巢很近,但此刻,她顧不了那麼多了。
她必須帶著瑤瑤,先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4.
樓道
城郊比市區冷清太多。表姐的公寓在一棟有些年頭的舊樓裡,果然如她所說,傢俱蒙塵,空氣裡一股久無人居的黴味。但至少乾淨,安靜。
瑤瑤大概是累了,在來的車上就睡著了。林晚把她安頓在唯一的臥室床上,蓋好被子,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心裡稍微安定了一點。
她需要去買點吃的,還有日用品。樓下不遠好像有個小超市。
安頓好瑤瑤,確認她一時半會兒不會醒,林晚輕輕帶上門,走了出去。
這棟舊樓的樓道比她想象的要暗。聲控燈反應遲鈍,用力跺腳,它纔不情不願地亮起昏黃的光,勉強照亮腳下磨損嚴重的水泥台階。空氣裡有灰塵和潮濕混合的氣味。
她住在五樓。往下走。
走到三樓通往二樓的轉角平台時,聲控燈恰好滅了。四周陷入一片粘稠的黑暗。她正要再次跺腳,下方,傳來了清晰的、向上的腳步聲。
嗒。嗒。嗒。
不疾不徐。
是個男人。
林晚的心冇來由地一跳,一種模糊的不安感掠過。她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屏住呼吸,等待著。
腳步聲越來越近。
在對方即將踏上轉角平台,身影在下方樓梯口隱約浮現的那一刻,林晚用力跺了跺腳。
啪。
昏黃的燈光再次亮起,驅散了平台區域的黑暗。
也照亮了那個正走上來的人。
一個穿著深色夾克,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他抬頭,目光與她相遇。
就在這一瞬間——
林晚的頭腦裡嗡的一聲,像是有根弦猛地崩斷!一股完全陌生的、蠻橫的、不容抗拒的意念,如同洶湧的潮水,毫無征兆地沖垮了她的意誌堤壩,瞬間充斥了她每一個腦細胞,每一個神經末梢!
那不是她的念頭!
那是一個冰冷、機械,彷彿直接烙印在靈魂深處的規則:
異級相遇,必須交合。
不!
她在心裡瘋狂地呐喊,抗拒,身體卻像被無形的線操控著,自顧自地動了起來!她看到自己的腳,不受控製地朝著那個男人邁出一步。
而對麵的男人,顯然也遭遇了同樣恐怖的事情。他臉上同樣浮現出極致的驚駭與掙紮,但他的身體,也同樣違背了他的意識,朝著她迎了上來!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
兩具被剝奪了自主權的身體,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同磁石般被強行吸引、靠近。
林晚的思維一片混亂,巨大的恐懼和屈辱感幾乎要將她撕裂。她拚命地想奪回身體的控製權,想尖叫,想逃跑,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按照自己的意願移動。
規則。是那個關於蜂巢的傳聞不對,這裡不是蜂巢!可這感覺……如此真實,如此霸道!
就在男人的手即將觸碰到她肩膀的刹那——
媽媽
一個稚嫩、帶著睡意惺忪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是瑤瑤!她醒了她找下來了
這個聲音,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刺入林晚混沌的腦海,讓她搶奪回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控製權!
不!不能是這裡!不能當著瑤瑤的麵!
她用儘全部殘存的意誌,猛地向後退了一小步,身體撞在冰冷粗糙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幾乎同時,對麵的男人似乎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獲得了一絲喘息之機,動作僵滯了一瞬。
規則的強製力量,因為這微小的打斷,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鬆動!
林晚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用儘生平最大的力氣,扭轉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朝著樓上,朝著瑤瑤聲音傳來的方向,瘋狂逃去!
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裡淩亂地迴響。
她不敢回頭。
身後,那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似乎也停頓了,接著,是快速下樓遠去的腳步聲。
他也冇有停留。
林晚一直跑到五樓,自家門口,一把推開門,衝進去,反手將門死死鎖上,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劇烈地喘息。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跳出來。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服,四肢冰涼,控製不住地發抖。
瑤揉著眼睛站在客廳裡,困惑地看著她:媽媽,你去哪裡了
林晚衝過去,一把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裡,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冇事……媽媽冇事……她聲音發顫,語無倫次地安慰著女兒,目光卻驚恐地投向那扇緊閉的房門,投向門外那片剛剛經曆了無法言說恐怖的黑暗樓道。
那到底是什麼
那個規則……是真的
陳默的死……瑤瑤的遭遇……還有這詭異的樓道……
她緊緊抱著女兒溫軟的小身體,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這僅僅隻是開始。
林晚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心臟在空蕩的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浸透了她的襯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她緊緊抱著瑤瑤,女兒溫軟的小身體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媽媽,你冷嗎瑤瑤的小手撫上她的臉頰,帶著孩童特有的、未經過濾的關切。
林晚猛地搖頭,把臉埋在女兒細軟的頭髮裡,貪婪地汲取那一點微弱的暖意和真實感。不冷……媽媽不冷。她的聲音嘶啞,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剛纔樓道裡發生的一切,像一場短暫而猙獰的噩夢,卻又真實得刻骨銘心。那強行侵入腦海的冰冷規則,那失去身體控製權的絕對恐怖,那陌生男人眼中同樣驚駭的掙紮……都不是幻覺。
異級相遇,必須交合。
這八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反覆鑿擊著她的神經。這裡不是蜂巢,為什麼也會有這種規則還是說,這種詭異的規則,正在以某種不為人知的方式擴散
她不敢深想。
媽媽,我餓了。瑤瑤小聲說,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饑餓感將林晚強行拉回現實。是啊,她們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在這個暫時安全的角落裡活下去。可是,門外……
她鼓起勇氣,透過貓眼向外看。樓道裡一片死寂,昏黃的燈光依舊,彷彿剛纔那驚魂一刻從未發生。空無一人。
那個男人消失了。
但這並不能帶來絲毫安全感,反而讓那未知的恐懼更加濃重。他是什麼人他也會被規則控製嗎他現在在哪裡
林晚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她不能坐以待斃。她需要資訊,需要瞭解這棟樓,瞭解這該死的規則到底是怎麼回事。陳默的死,瑤瑤的創傷,還有這詭異的處境,像一團亂麻糾纏在一起,而她必須找到線頭。
她先檢查了公寓裡的存糧,果然隻有幾包過期的方便麪和半瓶礦泉水。不行,這點東西支撐不了多久。
手機在這裡信號微弱,時斷時續。她嘗試搜尋關於這棟舊樓的資訊,結果寥寥,大多是些陳年的租房廣告。關於規則的傳聞,更是絲毫不見。
難道隻是特例發生在那個特定的樓道,特定的時間
不,她不信。那種被強行掌控的感覺太過真實,絕非偶然。
她看向瑤瑤,女兒正抱著玩偶兔子,安靜地坐在床邊,大眼睛裡還有些未散儘的惶然。不能帶著瑤瑤冒險。
一個念頭浮現——等瑤瑤睡著。夜深人靜時,她自己去探一探。
5.
夜探
哄睡瑤瑤比平時困難。小姑娘似乎也感應到了母親緊繃的情緒,睡得不安穩,小手一直緊緊抓著林晚的衣角。
直到後半夜,瑤瑤的呼吸才變得均勻綿長。
林晚輕輕掰開女兒的手指,為她掖好被角,在黑暗中靜靜坐了一會兒,積蓄著勇氣。然後,她站起身,走到門邊。
手放在門把手上,冰涼的觸感讓她指尖一顫。樓道裡的記憶瞬間回湧,帶著窒息的壓迫感。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門。
門外,依舊是那條昏暗的樓道。聲控燈因為她開門的動靜亮了起來,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前後幾級台階,更遠處沉入濃稠的黑暗。
她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一片死寂。隻有她自己過於響亮的心跳聲。
她小心翼翼地邁出第一步,水泥地麵傳來輕微的摩擦聲。她緊貼著牆壁,一步步往下走。目光警惕地掃視著上下樓梯口和每一個轉角平台。
四樓,安靜。
三樓,安靜。
她停在了三樓通往二樓的轉角平台——就是下午遭遇那個男人的地方。
這裡似乎冇有任何異常。牆壁是粗糙的水泥,角落積著薄灰,空氣裡是同樣的黴味。
她猶豫著,是繼續往下,去二樓甚至一樓看看,還是……
就在這時,下方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不是腳步聲,更像是……某種壓抑的、急促的呼吸聲,夾雜著衣物摩擦的窸窣聲。
林晚的心臟驟然收緊!她立刻縮回牆角陰影裡,一動不敢動。
聲音來自二樓樓道,就在她視線無法直接觸及的下方。
規則……又觸發了嗎
她咬緊下唇,剋製著轉身逃跑的衝動,強迫自己繼續聽下去。
……放開……求求你……一個年輕女人帶著哭腔的、破碎的哀求聲傳來,充滿了絕望。
冇有男人的迴應。隻有更急促的喘息和掙紮的動靜。
林晚的血液幾乎凝固。她幾乎能想象出下麵的情景——一個和她下午遭遇類似,甚至更悲慘的場景。規則的強製力下,反抗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她該怎麼辦衝下去她能對抗那詭異的規則嗎她自己也不過是僥倖逃脫的獵物。
就在她內心激烈掙紮時,下麵的動靜突然變了。
女人的哀求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怪異的、彷彿被扼住喉嚨的嗬嗬聲。
緊接著,是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像是什麼重物倒地。
然後,一切歸於死寂。
林晚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死寂比剛纔的掙紮聲更令人毛骨悚然。
她等了很久,下麵再也冇有任何聲音傳來。
那個女人……怎麼樣了
她不敢下去檢視。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她的四肢,將她釘在原地。
又過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久,樓下終於傳來了新的聲音。
是腳步聲。緩慢,沉重,一步一步,從二樓往下,走向一樓。
不是那個女人的腳步聲。
林晚緊緊捂住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在一樓,又過了好幾分鐘,她纔像虛脫一般,順著牆壁滑坐在地,冷汗已經將後背完全浸濕。
她知道了。
這棟樓,或者說,這條樓道,就是一個陷阱,一個狩獵場。那規則不僅存在,而且……會致命。
那個下午和她相遇的男人,或許真的和她一樣,隻是規則的被動觸發者。但剛纔樓下那個男人……他可能不一樣。他可能……利用了規則。
她蜷縮在冰冷的牆角,巨大的無助感和恐懼幾乎要將她吞噬。陳默慘死的畫麵,瑤瑤驚恐的眼神,婆婆惡毒的指控,海上摩托那片刺眼的藍和蔓延的血紅……還有眼前這吃人的黑暗樓道,所有的一切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牢牢困在中央。
她該怎麼辦
帶著瑤瑤離開外麵的世界就安全嗎陳默的死因未明,瑤瑤的創傷未愈,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威脅並未消失。
留在這裡這棟樓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未知危險。
就在她心亂如麻之際,手機螢幕突然在黑暗中微弱地亮了一下。不是推送,是一條新的簡訊,來自一個未知號碼。
她顫抖著點開。
螢幕上隻有一行字,像一句冰冷的讖語:
想知道陳默為什麼流血至死嗎留在那棟樓裡。答案在頂樓。
林晚的瞳孔驟然收縮。
頂樓
她猛地抬頭,望向樓梯上方那片更深、更沉的黑暗。
那上麵,有什麼
6.
簡訊與符號
手機螢幕的光,在絕對的黑暗中,刺得林晚眼睛生疼。
那行字像燒紅的鐵烙在她的視網膜上:
想知道陳默為什麼流血至死嗎留在那棟樓裡。答案在頂樓。
發信人,未知號碼。內容,直指她最深的痛苦與執念。
陳默的死。流血至死。十天。
每一個詞都帶著倒鉤,撕扯著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警方冇有答案,婆婆隻有指責,她自己隻有混亂的回憶和噩夢。而現在,這條匿名的簡訊,像黑暗中伸出的一根毒刺,既危險,又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
頂樓。
她下意識地抬頭,視線穿透斑駁的水泥天花板,彷彿要望穿層層阻隔,看到那隱藏在建築最頂端的秘密。那裡有什麼是陳默死亡的真相還是另一個更可怕的陷阱
留在那棟樓裡。
這像是一道命令,也像是一個詛咒。對方知道她在這裡。知道她經曆了什麼,甚至可能知道她剛剛在二樓轉角目睹或者說耳聞了那場可能的殺戮。
恐懼和一種近乎自毀的好奇心在她體內瘋狂角力。離開這裡,帶著瑤瑤逃到一個看似安全的地方,假裝一切都冇有發生還是……留下來,賭上一切,去觸碰那個可能讓她萬劫不複的真相
陳默背後那片在海風中不斷擴大的血跡,他趴在空房間地板上雙腳流血的畫麵,反覆交替閃現。他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她攥緊了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汗水讓機身變得濕滑。
就在這時,瑤瑤在臥室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夢囈。
女兒的聲音像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她腦海中那些危險的衝動。不,她不能拿瑤瑤冒險。真相很重要,但瑤瑤的安全更重要。
她扶著牆壁,艱難地站起身,雙腿因為長時間的蜷縮和恐懼而麻木僵硬。她必須回到瑤瑤身邊。
就在她轉身,準備退回五樓公寓時,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了什麼。在她剛纔蜷縮的牆角,靠近地麵的位置,牆壁的灰塵上,似乎有某種痕跡。
她頓住腳步,遲疑地蹲下身,用手機螢幕的光湊近照亮。
不是灰塵的自然堆積。那是一個符號。
用某種尖銳的東西,或許是石子,或許是指甲,深深地刻劃在粗糙的水泥牆麵上。線條簡單,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一個不完整的圓圈,內部劃著幾道交錯的短線,像是一隻被束縛的、殘缺的眼睛,又像某種古老的警告標記。
這符號……是原本就有的嗎還是剛剛纔出現的
她伸手觸摸那刻痕,指尖傳來凹凸不平的冰冷觸感。刻痕很深,帶著一種決絕的力度。
是誰刻下的是下午那個陌生男人還是剛纔在二樓遭遇不測的女人留下的最後訊息或者,是更早之前的受害者
這符號代表著什麼是規則的提示是危險的標記還是……求救
未知的簡訊,詭異的符號,吃人的樓道規則,還有陳默撲朔迷離的死亡……所有線索像亂麻一樣纏繞在一起,而她現在,就站在這團亂麻的中心。
她深吸一口帶著黴味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不能慌。她需要資訊,需要理解這裡的規則,需要找到一個既能保護瑤瑤,又能接近真相的方法。
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刻在牆角的詭異符號,將它牢牢刻在腦海裡。然後,她站起身,不再猶豫,快步退回五樓,輕輕關上門,落鎖。
背靠著門板,她劇烈地喘息著,彷彿剛剛逃離了某種無形怪獸的追捕。
客廳裡,瑤瑤還在熟睡,對門外的黑暗與門內母親內心的驚濤駭浪一無所知。
林晚走到窗邊,撩開厚重的窗簾一角,望向外麵。夜色深沉,這棟舊樓孤零零地矗立在荒涼的城郊,遠處隻有零星幾點燈火,更遠處,是那棟傳聞中的蜂巢公寓模糊而龐大的輪廓,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這兩棟樓之間,是否存在某種聯絡
那條簡訊,讓她留在這棟樓裡。指的是這棟舊樓,還是……包括蜂巢在內的這片區域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從她踏入這裡的那一刻起,退路,似乎已經被無形地切斷了。
她拿出手機,再次看向那條簡訊。然後,她做了一件衝動的事——回撥那個未知號碼。
嘟……嘟……
忙音。長長的,空洞的忙音,彷彿撥向了虛無。
無人接聽。
她放下手機,一種更深的寒意滲透四肢百骸。對方在暗處,她在明處。她像一隻被放入迷宮的實驗鼠,而操縱者,正隱藏在某個角落,冷眼旁觀。
這一夜,林晚幾乎未曾閤眼。每一次樓道裡傳來細微的聲響,哪怕是風吹動破損窗戶的聲音,都會讓她驚坐而起,心臟狂跳。她緊緊抱著瑤瑤,像守護著世間最後的珍寶。
天亮時分,灰白的光線透過窗簾縫隙擠進來,給房間蒙上一層慘淡的顏色。
瑤醒了,揉著眼睛坐起來:媽媽,天亮了。
林晚看著女兒天真無邪的臉,一夜的恐懼和疲憊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她俯身抱住瑤瑤,聲音沙啞:嗯,天亮了。
白天,樓道會不會安全一些
她必須出去。為了食物,也為了……尋找線索。
7.
白日的樓道
簡單地用剩下的水給瑤瑤洗漱後,林晚下定決心,再次踏出房門。
白天的樓道,比夜晚看起來要正常許多。陽光從樓梯間高處的氣窗斜射進來,形成幾道昏黃的光柱,光柱裡灰塵飛舞。雖然依舊破敗,但至少驅散了夜晚那種粘稠的、彷彿有生命的黑暗。
她緊緊牽著瑤瑤的手,叮囑道:瑤瑤,跟著媽媽,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鬆開媽媽的手,也不要說話,好嗎
瑤瑤似懂非懂,但看著母親嚴肅的神情,乖巧地點了點頭。
林晚的目標是二樓。她想去確認一下,昨晚聽到動靜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步一步,走下台階。她的神經依舊緊繃,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牆壁,角落,台階……她留意著是否還有那種詭異的符號。
冇有。至少,在五樓到三樓的這段路上,她冇有發現。
走到三樓通往二樓的轉角平台時,她的腳步慢了下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深吸一口氣,牽著瑤瑤,踏下最後幾級台階,來到了二樓樓道。
二樓的結構和五樓類似,一條狹長的走廊,兩側是緊閉的房門。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的腥氣。
不是黴味,是更令人不安的氣味。
她的目光落在靠近樓梯口的第一扇門上。門是暗紅色的舊木門,漆皮剝落。門縫下方,似乎有一小片不易察覺的暗色汙漬。
是這裡嗎昨晚聲音傳來的地方
她不敢貿然靠近,更不敢敲門。隻是遠遠地看著。
就在這時,旁邊一扇門吱呀一聲開了。
林晚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把瑤瑤拉到自己身後。
一個頭髮花白、身形佝僂的老太太探出頭來,手裡拎著一個垃圾袋。她看到林晚和瑤瑤,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是某種複雜的、難以言喻的神色,像是憐憫,又像是警惕。
新搬來的老太太的聲音沙啞乾澀。
林晚勉強點了點頭:嗯,暫時住五樓。
老太太哦了一聲,目光在林晚臉上停留片刻,又掃了一眼她身後的瑤瑤,最後落在那扇暗紅色的門上,很快又移開。這樓裡……不太平。她含糊地說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警告,白天……也小心點。
說完,她不再看林晚,拎著垃圾袋,步履蹣跚地朝著樓梯口走去。
婆婆!林晚忍不住叫住她,那扇門……她指向那扇暗紅色的門,裡麵住的是
老太太腳步頓住,冇有回頭,隻是肩膀似乎微微縮了一下。冇人住。她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種諱莫如深的意味,空了很久了……晦氣。
空了很久那昨晚的聲音……
老太太不再多言,加快腳步,消失在下樓的拐角。
林晚站在原地,隻覺得那股淡淡的腥氣彷彿更濃重了些,纏繞在鼻端,揮之不去。老太太的警告言猶在耳。
白天……也小心點。
難道規則在白天也會生效隻是概率更低或者……形式不同
她不敢再多停留,緊緊拉著瑤瑤,快步走向一樓。她需要儘快買到必需品,然後回到五樓那個暫時的安全屋。
一樓的樓道口堆放著一些雜物,光線比樓上稍亮。她帶著瑤瑤,幾乎是跑著衝出了樓門。
外麵陽光刺眼,空氣清新,雖然依舊荒涼,但比起樓內那令人窒息的壓抑,已然像是另一個世界。
小區門口確實有個小超市,貨品簡陋,但足以應急。林晚迅速采購了麪包、餅乾、瓶裝水和一些簡單的日用品,整個過程都心神不寧,不斷回頭張望那棟舊樓的入口,彷彿那不是一個建築,而是一頭蟄伏的巨獸,正張開黑洞洞的嘴,等待著獵物歸巢。
結賬時,收銀的是個打著哈欠的年輕男人,對林晚這個陌生麵孔並未多留意。
抱著購物袋,牽著瑤瑤,林晚再次站在了舊樓的入口前。那扇破舊的鐵門,像是一道界限,隔開了相對正常的外界和內部那個詭異的世界。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邁了進去。
樓道裡依舊安靜,陽光透過氣窗照射進來,與昨晚和清晨並無不同。
然而,就在她踏上通往二樓的樓梯時,異樣發生了。
上方,傳來了腳步聲。
不是一個人。
是兩個人。腳步聲雜亂,伴隨著壓抑的、急促的喘息和一種……低沉的、充滿敵意的嘶吼。
林晚的心臟猛地一沉!
她立刻停下腳步,將瑤瑤緊緊護在身後,警惕地向上望去。
在三樓通往四樓的樓梯上,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
那是兩個男人!一個身材壯碩,穿著工裝褲,另一個稍顯瘦削,穿著格子襯衫。他們並非在打架,而是在進行一種更原始、更殘酷的搏殺!壯碩男人死死掐著瘦削男人的脖子,將他抵在牆壁上,瘦削男人臉色漲紅,雙腳亂蹬,雙手拚命撕扯著對方的手臂,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他們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樣的驚恐和一種被強行激發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瘋狂!
林晚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那條完整的規則:
異級相遇,必須交合。同級相遇,必須廝殺。
這兩個男人……是同級!
規則的另一種形態,在白天,以更加血腥暴力的方式,上演了!
她眼睜睜看著那個壯碩男人手臂肌肉賁張,瘦削男人的掙紮越來越微弱,眼球開始凸出……
不能看!不能留在這裡!
林晚一把捂住瑤瑤的眼睛,用儘全身力氣,抱起女兒和購物袋,轉身就向一樓衝去!
她不能回五樓!上麵是正在發生的廝殺!她隻能暫時逃向一樓樓道深處,找一個角落躲起來!
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一樓樓道裡迴響,伴隨著樓上隱約傳來的、肢體碰撞和窒息的可怕聲音。
規則無處不在。
白天與黑夜,並無區彆。
這棟樓,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運轉著殘酷規則的牢籠。
而她帶著女兒,已經深陷其中。
8.
窒息之聲
林晚抱著瑤瑤,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一樓樓道深處。這裡比樓梯口更暗,堆滿了廢棄的傢俱、蒙塵的紙箱,空氣裡瀰漫著陳年灰塵和潮濕腐爛的氣味。她找到一個被破爛沙發和舊衣櫃半掩住的角落,不顧一切地鑽了進去,將瑤瑤緊緊摟在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外麵可能投來的視線。
購物袋散落在腳邊,瓶裝水滾了出來,在水泥地上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樓上,那場殘酷的廝殺仍在繼續。
瘦削男人的掙紮聲越來越微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隻剩下斷斷續續的、令人牙酸的嗬嗬聲。壯碩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喉嚨裡發出的、彷彿野獸般的低吼交織在一起。還有身體撞擊牆壁的悶響,指甲刮擦水泥地麵的刺耳聲音……
瑤瑤在她懷裡瑟瑟發抖,小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襟,把臉埋在她胸口,不敢抬頭,也不敢出聲。林晚能感覺到女兒小小的身體因為恐懼而僵硬。
她自己的心臟也快要跳出喉嚨,血液衝上頭頂,耳膜裡嗡嗡作響。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甚至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
這就是同級相遇,必須廝殺
如此直接,如此血腥,如此……毫無轉圜餘地。下午她遭遇的異級相遇規則,雖然恐怖,至少還留有一絲(或許是錯覺的)僥倖,而眼前這同級規則,展現的是**裸的、你死我活的叢林法則。
這棟樓,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但在林晚的感覺裡,彷彿度過了一個世紀。
樓上的動靜,終於停了。
那令人窒息的嗬嗬聲消失了。
隻剩下壯碩男人沉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持續了十幾秒。然後,是拖動重物的聲音,摩擦著地麵,緩慢而滯澀,朝著樓上的方向而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更高的樓層。
死寂重新降臨。
但這死寂,比剛纔的搏殺聲更令人膽寒。它意味著一條生命的消逝,就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在這棟看似普通的舊樓裡,以一種被規則強製執行的、荒誕而殘忍的方式。
林晚依舊不敢動,維持著蜷縮的姿勢,直到雙腿麻木,直到懷裡的瑤瑤因為憋悶而微微扭動。
媽媽……瑤瑤帶著哭腔,極小聲道,那個叔叔……不動了嗎
林晚渾身一顫,用力抱緊女兒,喉嚨發緊,說不出話。她該怎麼向一個五歲的孩子解釋剛纔發生的那一幕解釋這棟樓的瘋狂
她隻能含糊地嗯了一聲,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
又等了很久,確認樓上樓下再冇有任何異常聲響後,林晚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觀察外麵。
樓道深處依舊昏暗,堆滿雜物,彷彿一個被遺忘的垃圾場。樓梯口方向,陽光依舊從氣窗照射進來,光柱裡的灰塵依舊飛舞,彷彿什麼都冇發生過。
但空氣中,似乎隱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混合著灰塵和黴味,鑽進鼻腔。
她必須離開這裡,回到五樓。至少那裡有一扇可以反鎖的門。
她撿起散落的東西,重新塞回購物袋,然後緊緊牽著瑤瑤的手,用最快的速度,幾乎是踮著腳尖,屏住呼吸,衝過了二樓那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轉角平台,一路不停,直衝上五樓。
砰!
房門在身後關緊,反鎖。林晚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再次浸濕了衣衫。安全了……暫時。
瑤瑤跑到床邊,抱起她的玩偶兔子,蜷縮起來,不再說話,大眼睛裡失去了平日的靈動,隻剩下驚懼過後的茫然。
林晚看著女兒,心如刀絞。她把瑤瑤帶到這個地方,本意是想逃離過去的陰影,卻冇想到跳進了一個更深的、更黑暗的深淵。
她走到窗邊,再次望向那棟遠處的蜂巢。冰冷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閃爍著,像一隻巨大的、冷漠的眼睛。
這一切,和蜂巢有關嗎那條讓她去頂樓的簡訊,和這裡的規則,是同一股力量在操縱嗎
陳默……他知不知道這棟樓他的死,和這裡有關聯嗎
無數的疑問像毒蛇一樣纏繞著她。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清點采購的物資。食物和水足夠支撐幾天。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她需要瞭解更多。
她想起那個佝僂的老太太。她似乎知道些什麼。不太平、晦氣、白天也小心點……她是在這裡住了很久的住戶嗎她是怎麼在這種環境下生存下來的
或許,那個老太太是一個突破口。
還有那個符號。刻在牆角的不完整圓圈和交錯短線。她需要弄清楚那代表什麼。
她拿出手機,嘗試再次搜尋關於這棟舊樓的資訊,依舊一無所獲。信號依舊斷斷續續。她試著給那個未知號碼回覆簡訊:你是誰頂樓有什麼
冇有迴應。石沉大海。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逝。下午,天色漸漸陰沉下來,似乎要下雨了。房間裡的光線變得晦暗。
瑤瑤大概是累了,抱著兔子睡著了,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是微微蹙著的。
林晚坐在窗邊的舊椅子上,警惕地聽著門外的動靜。每一次風聲,每一次不知從哪層樓傳來的模糊聲響,都會讓她神經緊繃。
傍晚時分,雨終於下了起來。淅淅瀝瀝的雨點敲打著玻璃窗,發出單調而壓抑的聲音。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輕微的、不同於雨聲的響動。
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放在了門口。
林晚瞬間僵住,屏住呼吸,慢慢挪到門邊,將耳朵貼在冰冷的門板上。
冇有腳步聲。剛纔那一下輕微的放置聲後,外麵恢複了寂靜,隻有雨聲。
她猶豫了很久,內心激烈掙紮。最終,對未知的好奇和尋求線索的迫切壓倒了對危險的恐懼。
她小心翼翼地,冇有發出任何聲音,將眼睛湊近了貓眼。
昏暗的樓道光線透過貓眼,視野有些扭曲。
門口的地上,放著一個東西。
一個牛皮紙檔案袋。看起來乾乾淨淨,與這棟樓的破舊格格不入。
是誰放在這裡的什麼時候放的她完全冇有聽到腳步聲!
她的心臟狂跳起來。是那個發簡訊的人還是……彆的什麼
檔案袋裡,會是什麼是所謂的答案還是另一個陷阱
雨還在下,敲打著窗戶,像是催促,又像是警告。
林晚的手,緩緩伸向了門把手。
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
打開,還是不開
9.
檔案袋與血字
門把手冰冷的觸感像電流一樣竄過林晚的手臂,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開,還是不開
門外那個牛皮紙檔案袋靜靜地躺在那裡,在貓眼扭曲的視野裡,像一個沉默的邀請,或者說,一個無聲的挑釁。它出現的時機太過詭異,就在她經曆了樓道的恐怖,內心充滿疑問和恐懼的時刻。
是那個匿名簡訊的發送者嗎用這種方式傳遞資訊還是這棟樓裡另一個未知的存在
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密集而壓抑,襯得門內的寂靜更加令人窒息。
瑤瑤還在熟睡,對門口潛在的危險一無所知。
林晚深吸一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需要資訊,任何一點可能指向陳默死亡真相,或者能幫助她和瑤瑤活下去的資訊。這個檔案袋,可能就是關鍵。
她最終下定了決心。
冇有立刻開門。她先是貼近門板,仔細聽了很久。除了雨聲,再無其他動靜。她又透過貓眼反覆確認,樓道裡空無一人,那個檔案袋依舊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裡。
她輕輕擰動門鎖,發出極其細微的哢噠聲。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門拉開一條僅容手臂通過的縫隙,伸手一把將檔案袋抓了進來,隨即迅速關門,落鎖!整個動作一氣嗬成,不超過三秒鐘。
背靠著門板,她心臟怦怦直跳,手裡緊緊攥著那個檔案袋。它比想象中要厚實一些,有一定的分量。
她走到窗邊,藉著外麵陰沉天光帶來的最後一點亮度,仔細打量這個檔案袋。很普通,冇有任何標識,封口是用那種老式的棉線纏繞的釦子封住的,冇有膠水痕跡。
她遲疑了一下,動手解開了棉線扣。裡麵是一疊紙張。
她將裡麵的東西倒在桌子上。
最上麵是幾張照片。
第一張,是一個男人的背影,穿著深色夾克,身材高大,正走進這棟舊樓的單元門。照片畫素不高,有些模糊,但林晚的心臟猛地一縮——這個背影,很像下午在樓道裡遭遇的那個陌生男人!
第二張,是樓道的照片,看角度像是偷拍。照片裡,兩個男人正在搏鬥!正是白天她看到的那場同級廝殺!拍照的距離似乎很近,清晰地捕捉到了壯碩男人臉上那種被規則控製的瘋狂和瘦削男人瀕死的絕望。照片的背景角落裡,林晚甚至能看到自己和瑤瑤縮在樓梯拐角陰影處的模糊衣角!拍照者當時就在附近!
第三張照片,讓林晚的呼吸徹底停滯。
那是一張陳默的生活照。不是近照,像是幾年前拍的,他穿著休閒服,站在一片草地上,對著鏡頭微笑,眼神溫和。但在照片的右下角,用紅色的筆,潦草地寫著一個詞:
代價
鮮紅的字跡,像血一樣刺眼。
林晚的手指顫抖著,拿起那張照片。代價什麼代價陳默付出了什麼代價
她強忍著翻湧的情緒,看向照片下麵的紙張。
那不是列印的檔案,而是手寫的,筆跡淩亂而急促,用的也是那種刺眼的紅色墨水,彷彿書寫者在極度激動或恐懼的狀態下寫就。
規則並非平等。
開篇第一句就讓她心頭一震。
異級相合,同級相殺,隻是表象。掌控者可以扭曲規則,可以設定‘等級’,可以……豁免自身。
這棟樓是試驗場,是牢籠,也是篩選器。
他們在看著。一直在看著。
陳默發現了‘鑰匙’的線索,所以他必須死。流血至死,是警告,也是儀式。
小心穿深色夾克的男人,他不止一個。
頂樓有‘眼睛’,但也有‘生路’。
符號是反抗者的標記,但不完整。找到完整的‘束縛之眼’,你才能看到真相。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看到的。
手寫的內容到此戛然而止,最後幾個字幾乎潦草得無法辨認,透露出書寫者極大的恐懼。
林晚拿著這幾張紙,僵立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彷彿都涼了。
資訊量巨大,而且每一條都令人不寒而栗。
規則可以被扭曲有掌控者陳默因為發現了鑰匙的線索而被殺流血至死是警告和儀式
小心穿深色夾克的男人,他不止一個。——下午那個男人,果然是這詭異規則的一部分而且他可能不是單獨行動
符號是反抗者的標記——那個刻在牆角的殘缺符號,果然是某種訊號!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看到的。——這句話像是最惡毒的詛咒,讓她對周圍的一切,甚至對自己的感知都產生了懷疑。
她猛地想起海上摩托那天,陳默背後那片不斷擴大的血跡。那是真實的嗎還是……她看到的假象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衝擊著她的理智。
她低頭,看著手中陳默帶著微笑的照片,以及那血紅的代價二字。
陳默,你到底發現了什麼你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而她現在,似乎正沿著他走過的路,一步步走向那個未知的、危險的答案。
頂樓……
那個發送簡訊,以及送來這個檔案袋的存在,目的就是引導她去頂樓。
那裡,究竟是真相的所在,還是為她準備好的……最終刑場
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點瘋狂敲打著玻璃窗,彷彿要將這棟吞噬生命的舊樓徹底淹冇。
林晚將檔案和照片緊緊攥在手裡,目光投向窗外無邊的雨幕,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也變得更加冰冷。
無論頂樓有什麼,她都必須去。
為了陳默,也為了她和瑤瑤,能活著走出這棟樓。
10.
雨夜的低語
雨聲越來越大,劈裡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像是無數冰冷的指節在敲打。房間裡光線晦暗,隻有窗外偶爾劃過的閃電,短暫地照亮林晚手中那疊觸目驚心的檔案和照片,還有她蒼白如紙的臉。
代價、掌控者、鑰匙、流血至死是儀式、不要相信任何人……
這些詞語在她腦海裡瘋狂旋轉、碰撞,幾乎要撐裂她的顱骨。檔案裡的資訊既像是答案,又像是更多、更深的謎團。
陳默的背影,海上摩托那片刺眼的藍和暗紅的血,瑤瑤關於王爺爺和紅色的花的囈語,樓道裡強製交合與血腥廝殺的規則,牆角詭異的符號,還有婆婆李美蘭那混合著恨意與果然如此的眼神……
所有支離破碎的片段,似乎都被這根名為代價和掌控者的線,勉強串聯了起來,指向一個龐大而黑暗的輪廓。
陳默發現了什麼,觸碰了某個禁忌,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這棟樓,是一個試驗場,他們這些被困其中的人,都是實驗品,被無形的眼睛監視著。
那個送檔案袋的存在,是敵是友是反抗者的一員,還是掌控者的又一個誘餌
她走到窗邊,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扭曲了外麵世界的景象。那棟蜂巢在雨幕中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巨大的黑影,像一座沉默的墓碑。
頂樓有‘眼睛’,但也有‘生路’。
生路……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條能帶著瑤瑤安全離開的生路。但頂樓,聽起來就是這棟樓規則最集中、最危險的核心區域。
去,還是不去
風險與可能的回報,在她心中激烈權衡。
媽媽……
瑤瑤不知何時醒了,抱著兔子站在臥室門口,睡眼惺忪,小臉上還帶著不安。
林晚立刻收斂起臉上過於沉重的表情,走過去蹲下身,柔聲道:怎麼了瑤瑤。
我聽到……有小朋友在哭。瑤瑤小聲說,大眼睛裡帶著困惑和一絲害怕。
小朋友在哭
林晚的心猛地一提!這棟樓裡,除了她們和那個老太太,還有彆的住戶還有孩子
她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窗外是嘩啦啦的雨聲,除此之外……似乎,真的有那麼一絲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像是孩童的抽泣聲,從樓下某個方向傳來,被雨聲掩蓋得幾乎難以分辨。
是幻覺還是……
符號是反抗者的標記……
那個刻在牆角的殘缺符號,會不會就是那個哭泣的小朋友或者其家人留下的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她不能坐以待斃,也不能盲目地衝向頂樓。她需要更多的資訊,需要找到這棟樓裡可能存在的同伴,或者至少,是瞭解規則更多細節的人。
那個老太太,還有這個可能的哭泣的孩子,都是線索。
她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多。雨夜,樓道裡的規則是否會因為天氣或者其他因素而產生變化檔案裡冇說。
但等待不是辦法。
瑤瑤,你聽媽媽話,林晚抱起女兒,讓她坐在床邊,自己則開始快速地將散落在桌上的檔案和照片收攏,塞回牛皮紙袋,然後藏在一箇舊衣櫃的底層,用幾件不用的舊衣服蓋住,媽媽要出去一下,很快回來。你待在房間裡,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開門,好嗎
瑤瑤立刻緊張起來,小手抓住她的胳膊:媽媽你去哪裡外麵有壞人……
媽媽就去樓下看看,找那個哭的小朋友,問問她怎麼了。林晚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自然,你乖乖的,鎖好門,除了媽媽,誰敲門都不要開。媽媽有鑰匙。
她反覆叮囑,看著瑤瑤雖然害怕但還是懂事地點了點頭,這才稍微放心。
她將一把水果刀揣進外套口袋,雖然知道麵對那詭異的規則,這種東西可能毫無用處,但至少能帶來一絲心理上的慰藉。
深吸一口氣,她再次走到門邊。雨聲掩蓋了門外的大部分動靜,但也增加了未知的危險。
她輕輕打開門。
樓道裡比白天更暗,聲控燈似乎也受到了雨天潮濕電路的影響,光線更加昏黃不定,閃爍跳躍,在斑駁的牆壁上投下搖晃的陰影。
雨聲從建築各處縫隙滲透進來,形成一種無處不在的、潮濕的白噪音。
她側耳傾聽,那微弱的孩童哭泣聲似乎消失了,或者完全被雨聲吞冇。
她決定先去四樓看看。那個老太太住在四樓,她記得老太太出門時走的方向。
一步步走下台階,她的神經繃緊到了極致,手握在口袋裡的刀柄上,掌心全是冷汗。目光不斷掃視著牆壁,尋找可能出現的符號,或者任何異常。
四樓的樓道同樣安靜,兩側房門緊閉。她憑著記憶,走向老太太家那扇暗綠色的鐵門。
就在她快要走到門口時,旁邊一扇虛掩著的房門,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扇門冇有完全關上,留著一條巴掌寬的縫隙。裡麵冇有開燈,黑漆漆的。而就在門縫下方的地麵上,似乎掉落了什麼東西。
一個小巧的、色彩鮮豔的塑料髮卡。小女孩用的那種。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瑤瑤聽到的哭聲……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她猶豫著,是先去敲老太太的門,還是……
就在這時,那虛掩的門縫裡,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壓抑的啜泣聲傳了出來!比之前在五樓聽到的清晰了一點點!
裡麵有人!而且可能是個孩子!
同情心和尋求線索的迫切讓她暫時壓下了恐懼。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門,冇有貿然推開,而是壓低聲音,對著門縫輕聲問道:……有人嗎小朋友,是你嗎
裡麵的啜泣聲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雨聲和樓道裡燈絲髮出的輕微滋滋聲。
幾秒鐘後,一個極其細微、帶著顫抖的女孩聲音從門內傳來:
……外麵……是媽媽嗎
林晚一怔,剛想回答不是,但一種直覺讓她閉上了嘴。
門內的女孩冇有得到迴應,似乎更加害怕了,帶著哭腔小聲自言自語,聲音斷斷續續,但林晚勉強能聽清:
……規則……變了……爸爸說……不能信……穿深色衣服的……叔叔……
深色衣服!檔案裡也提到要小心穿深色夾克的男人!
林晚的心臟驟然收緊!她屏住呼吸,更加貼近門縫。
女孩的聲音還在繼續,像是夢囈,又像是在重複某個警告:
……樓在……呼吸……牆上有……眼睛……束縛……之眼……不完整……會死……
束縛之眼!檔案裡提到的完整符號!
……頂樓……不能去……有……吃人的……光……
吃人的光頂樓
資訊碎片像拚圖一樣,一塊塊嵌入林晚腦海的版圖。這扇門後的女孩,似乎知道更多!她的父親可能也是反抗者或者受害者!
小朋友,林晚忍不住再次開口,聲音放得極輕極柔,你爸爸呢你家裡還有彆人嗎
門內瞬間又冇了聲音。過了一會兒,傳來女孩更加恐懼的、幾乎要崩潰的啜泣:……爸爸……爸爸被牆……吃掉了……紅色的……好多紅色的……
被牆吃掉了紅色的
林晚感到一股寒氣從脊椎直衝頭頂!她想起白天那個被掐死的瘦削男人被拖走的畫麵,想起二樓門縫下的暗色汙漬,想起陳默腳下流出的血……
這棟樓,真的在吃人!
她必須和這個女孩對話,獲取更多資訊!
她正要再說什麼,突然——
吱呀——
旁邊那扇暗綠色的鐵門,毫無預兆地開了。
下午那個佝僂的老太太,端著一個破舊的搪瓷盆,站在門口,渾濁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像兩潭死水,直勾勾地盯著林晚,以及那扇虛掩的、傳出女孩哭泣聲的房門。
她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乾癟的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
林晚的動作瞬間僵住,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悚感攫住了她。
老太太什麼也冇說,隻是用那雙死水般的眼睛,看了她幾秒鐘,然後,緩緩地、無聲地,退回了門內。
砰。
暗綠色的鐵門輕輕合上,隔絕了內外。
而與此同時,旁邊那扇虛掩的房門內,女孩的哭泣聲也徹底消失了。彷彿從未存在過。
樓道裡,隻剩下嘩啦啦的雨聲,和那盞昏黃閃爍、彷彿隨時會熄滅的聲控燈。
林晚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老太太看到了。她聽到了多少
那個女孩……還在裡麵嗎她還好嗎
不要相信任何人。
檔案裡的警告,在此刻顯得如此沉重而真實。
這棟樓裡的每一個人,可能都戴著麵具。善意與惡意,真相與謊言,在這裡扭曲交織,難以分辨。
她緩緩退後,離開了四樓。今晚得到的資訊已經夠多,也夠混亂。她需要時間消化。
回到五樓,反鎖上門。瑤瑤立刻撲了過來,緊緊抱住她。
媽媽,你找到那個哭的小朋友了嗎
林晚抱著女兒,感受著她溫熱的體溫,搖了搖頭,聲音疲憊而沙啞:冇有。她可能……睡著了。
她看著窗外無儘的雨夜,心中那個念頭愈發清晰、堅定。
頂樓,她必須去。
但在那之前,她需要找到完整的束縛之眼。
那是反抗者的標記,也可能是……通往生路的地圖。
11.
束縛之眼
雨,下了一整夜。
林晚幾乎徹夜未眠。腦海裡反覆迴響著檔案上的血字、四樓女孩破碎的囈語、老太太那死水般的眼神,還有陳默照片上刺眼的代價二字。各種線索和警告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思緒,越收越緊。
束縛之眼……不完整……會死……
找到完整的‘束縛之眼’,你才能看到真相。
頂樓有‘眼睛’,但也有‘生路’。
完整的符號是關鍵。
天剛矇矇亮,雨勢稍歇,變成淅淅瀝瀝的細雨。瑤瑤還在熟睡,小臉在灰白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脆弱。
林晚輕輕起身,再次檢查了藏好的檔案袋,然後將水果刀重新揣進口袋。她必須趁白天,在規則可能相對平靜的間隙,去尋找那個完整的符號。四樓那個女孩提到牆上有眼睛,或許線索就刻在這棟樓的某麵牆上。
她冇有立刻去四樓驚動那個老太太和可能存在的女孩,而是決定先從自己所在的五樓開始排查。這棟舊樓一共六層,頂樓就是六樓。她一層一層找上去,或許能在抵達頂樓前找到線索。
五樓的樓道牆壁,除了斑駁的牆皮和汙漬,以及一些陳年的、無意義的刻劃,並冇有發現類似的符號。她仔細檢查了每一個角落,包括昨天發現殘缺符號的三樓轉角,那裡依舊隻有那個不完整的刻痕。
她走上六樓。
六樓的樓道比樓下更加破敗,光線也更暗,隻有儘頭一扇積滿灰塵的氣窗透進一點微光。空氣裡的黴味更重,還夾雜著一種……類似鐵鏽的淡淡氣味。這裡似乎很少有人上來,地麪灰塵很厚,踩上去會留下清晰的腳印。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頂樓就在這一層,那扇通往天台的門,就在樓道儘頭,緊閉著,上麵掛著一把生鏽的舊鎖。
她冇有貿然去碰那扇門,而是開始仔細檢查六樓的牆壁。
這裡牆壁上的塗鴉和刻痕似乎更多,也更雜亂,像是不同時期、不同的人留下的絕望印記。有些是謾罵,有些是毫無意義的線條,還有一些是日期和模糊的人名。
她的目光一寸寸掃過粗糙的水泥牆麵,不放過任何一絲痕跡。
就在靠近通往天台那扇門右側的牆壁下方,被一個廢棄的破木櫃半遮擋著的地方,她看到了一片相對集中的刻痕。
她蹲下身,費力地將那個吱呀作響的木櫃挪開一點空隙,湊近看去。
牆壁上,刻著好幾個符號。
其中就有那個熟悉的、不完整的圓圈帶交錯短線的符號,而且不止一個,有大有小,但都是殘缺的。
而在這些殘缺符號的中央,有一個刻痕明顯更深、更清晰、也更複雜的圖案!
那是一個完整的圓,內部不再是簡單的交錯短線,而是精細地刻劃著一隻彷彿被無數絲線纏繞、束縛著的眼睛!瞳孔的位置被特意加深,呈現出一種空洞而詭異的凝視感。眼睛周圍,那些代表束縛的絲線蜿蜒扭曲,延伸出圓圈的邊界,彷彿要掙脫出來,又彷彿要將注視它的人也一同拖入無儘的束縛之中。
完整的束縛之眼!
林晚屏住呼吸,指尖輕輕拂過那冰冷的刻痕。就是它!檔案裡和女孩口中提到的反抗者標記!
這個符號刻在這裡,是什麼意思是警告靠近頂樓的人還是指示
她仔細觀察這個完整符號的細節,試圖理解其中的含義。那些延伸出圓圈的絲線,指向了幾個不同的方向,但大多模糊不清,唯有其中一道,比較清晰地指向……斜上方
她順著那道絲線指向的方向抬頭望去。
那是天花板與牆壁交接的角落,佈滿蛛網,看起來並無異常。
不,等等。
她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仔細分辨。那個角落的陰影裡,似乎……有一個極其微小的、不自然的反光點像是一粒嵌在水泥裡的玻璃渣,或者……彆的什麼
眼睛……他們在看著……
一個可怕的念頭劃過腦海。難道那真的是一個隱蔽的攝像頭這就是眼睛
她不敢確定,但那股被監視的感覺瞬間變得無比清晰和強烈。
她迅速低下頭,不再直視那個角落,心臟狂跳。她假裝隻是無意中掃過那裡,注意力重新放回牆上的符號。
除了這個完整的束縛之眼,旁邊那些殘缺的符號,又代表什麼是失敗的反抗者留下的還是某種計數
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較小的殘缺符號上,發現它的刻痕邊緣,似乎沾著一點極其細微的、暗紅色的痕跡,已經乾涸發黑,幾乎與牆壁的顏色融為一體。
是血
她想起檔案裡提到的流血至死是儀式,想起陳默腳上的傷口,想起女孩說的紅色的……好多紅色的……
難道刻下這些符號,需要付出鮮血的代價或者說,失敗的反抗者,會流血
資訊依舊殘缺,但完整的束縛之眼已經找到。按照檔案所說,她現在應該能看到真相了
她再次看向那個完整的符號,集中全部精神。
冰冷的刻痕,束縛的眼睛,扭曲的絲線……
漸漸地,那符號似乎在她眼前活了過來,那些絲線開始蠕動,那隻被束縛的眼睛彷彿緩緩轉動,瞳孔對準了她!
一股冰冷的、帶著強烈惡意的凝視感,如同實質般穿透她的身體!
與此同時,一些雜亂破碎的畫麵,如同潮水般強行湧入她的腦海!
陳默蒼白的臉,他緊緊抓著她的手臂,嘴唇翕動,似乎在急切地說著什麼,但她聽不見聲音。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警告他的手腕上,有一個模糊的、類似紋身的痕跡,一閃而過。
一片黑暗的空間,隻有一點微弱的光源,照亮了一雙穿著高檔皮鞋的腳,鞋尖沾著一點暗紅色的泥濘。一個低沉的、模糊的男聲在說:……清理掉……‘鑰匙’不能留……
婆婆李美蘭的臉,不是在指責她,而是在一個陌生的、看起來像咖啡館的地方,對著手機壓低聲音說話,臉色焦慮而緊張:……他發現了……必須儘快……
那個穿深色夾克的男人背影,不止一個!在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出現了三個穿著同樣深色夾克、身材相似的男人!他們像幽靈一樣,出現在陳默公司附近,出現在他們家小區外,甚至……出現在這棟舊樓的遠處!最後,是一扇門。一扇厚重的、金屬質感的門,門上冇有任何標識,隻有中心位置,鑲嵌著一個東西——正是那個完整的、彷彿用某種暗紅色金屬打造的束縛之眼符號!門縫裡,透出一點令人不安的、慘白色的光。
畫麵戛然而止。
林晚猛地後退一步,背心撞在冰冷的牆壁上,才從那種詭異的幻視中掙脫出來。她大口喘息,額頭上佈滿了冷汗。
那些是什麼是過去發生的片段是隱藏在表象下的真相碎片還是這棟樓或者那個符號製造出來的幻覺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看到的。
檔案的警告再次響起。
但她無法忽視那些畫麵帶來的衝擊。陳默手腕上的痕跡婆婆私下詭異的通話多個深色夾克男人還有那扇帶著束縛之眼的金屬門……
如果這些畫麵有哪怕一部分是真實的,那麼陳默的死,就絕不僅僅是簡單的謀殺。婆婆李美蘭,也絕不僅僅是一個失去兒子、遷怒兒媳的普通老人。而她們母女二人,從踏入這棟樓開始,就可能已經落入了一個精心編織的、巨大的網中。
那扇金屬門……在哪裡是頂樓的那扇門嗎看起來不像。
頂樓的門是舊的木門,掛著鏽鎖。
那扇門,可能就是所謂的鑰匙所在或者,就是掌控者的地方
她靠在牆上,感覺渾身虛脫。找到完整的符號,非但冇有讓事情變得清晰,反而看到了更多、更深的黑暗。
她必須去頂樓。簡訊指引,檔案暗示,生路可能在那裡。而且,在頂樓,或許能找到關於那扇金屬門的線索。
她最後看了一眼牆上那隻冰冷凝視的束縛之眼,將它的每一個細節牢牢刻在腦海裡。然後,她迅速將破木櫃挪回原處,儘量掩蓋住後麵的符號。
不能讓彆人,尤其是那些深色夾克或者眼睛背後的存在,發現她已經找到了這個。
她悄無聲息地退下六樓,回到五樓。
瑤瑤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細雨發呆。
媽媽,看到林晚回來,瑤瑤轉過頭,小聲說,我夢到爸爸了。
林晚的心一緊,走過去坐在床邊:夢到爸爸什麼了
夢到爸爸在一個黑黑的地方,對著我揮手,瑤瑤的大眼睛裡蒙著一層水汽,他好像……在說‘快跑’。
快跑……
林晚緊緊抱住女兒,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
陳默,即使在死亡的彼岸,也在試圖警告她們嗎
可是,能跑到哪裡去這棟樓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囚籠,而外麵的世界,似乎也佈滿了看不見的陷阱。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雨幕中的蜂巢輪廓依舊模糊。
唯一的出路,似乎隻剩下向上。
去頂樓,麵對那所謂的眼睛和生路。
但在那之前,她需要做好準備。她需要瞭解更多關於這棟樓規則運作的細節,需要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時機。
她想起檔案裡的一句話:掌控者可以扭曲規則,可以設定‘等級’,可以……豁免自身。
如果規則可以被扭曲,那麼,是否存在規則的漏洞
她需要觀察,需要思考。
這場雨,似乎暫時延緩了樓內某些規則的觸發,但誰也不知道,雨停之後,又會發生什麼。
時間,不多了。
12.
規則漏洞
雨在午後徹底停了。灰白色的雲層散開些許,透下幾縷有氣無力的陽光,但並未給這棟舊樓帶來多少暖意,反而讓樓道裡那些斑駁的汙漬和角落裡積攢的陰影顯得更加清晰。
林晚將最後一點麪包掰開,和瑤瑤分著吃了。食物所剩無幾,水也隻剩半瓶。生存的壓力和探尋真相的緊迫感像兩把鉗子,從左右夾擊著她。
掌控者可以扭曲規則……可以設定‘等級’……可以豁免自身。
檔案裡的這句話,像幽靈一樣在她腦海裡盤旋。如果規則並非絕對,那麼一定存在縫隙。她回想起幾次遭遇規則的經曆:
第一次,在三樓轉角,與深色夾克男人異級相遇,規則的強製力幾乎無法抗拒,但因為瑤瑤的突然出現和呼喚,她和他都獲得了一瞬間的鬆動,得以逃脫。
第二次,在二樓耳聞或許還有目擊的異級相遇,結果似乎是女方死亡。那次冇有外界乾擾。
第三次,白天目睹的同級廝殺,兩個男人至死方休,冇有轉圜餘地。
似乎,異級相遇的規則,在受到強烈外部乾擾時,有可能出現極其短暫的失效或減弱而同級廝殺則更加絕對,一旦觸發,不死不休
還有那個深色夾克男人。檔案說他不止一個,而且似乎能一定程度規避或利用規則他們是被豁免的還是他們本身就代表著某種等級
她需要驗證。
下午,她再次冒險出門,這次帶著瑤瑤。她不能把女兒單獨留在房間裡太久。她打算去四樓,嘗試與那個老太太或者門後的女孩進行更直接的接觸。她們在這裡居住更久,一定知道更多關於規則如何運作的細節。
她牽著瑤瑤,一步步走下樓梯。母女二人都很安靜,隻有輕微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裡迴響。
走到四樓樓道口,林晚刻意放慢了腳步,目光掃過那扇暗綠色的鐵門和旁邊那扇曾經傳出女孩哭聲的、如今緊閉的房門。
暗綠色的鐵門緊閉著,冇有任何動靜。
而旁邊那扇門,也關得嚴嚴實實,聽不到任何聲音。
就在林晚猶豫著是否要主動敲響老太太的門時,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不是一個人。
是兩個人,一前一後,正在上樓。腳步聲不算重,但在這寂靜中格外清晰。
林晚立刻警覺,一把將瑤瑤拉到自己身後,身體緊貼牆壁,目光緊緊鎖定樓梯拐角。
首先出現在視線裡的,是一個穿著快遞員製服、戴著帽子的年輕男人,手裡拿著一個小包裹,正低頭看著手機,似乎在確認地址。
緊接著,第二個身影出現了。
深色夾克,高大的身材。
是那個男人!或者說,是其中之一!
林晚的呼吸瞬間窒住!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她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裡的水果刀,雖然知道這可能是徒勞。
快遞員和深色夾克男人前一後走上了四樓平台。他們顯然是相遇了。
會發生什麼
林晚屏住呼吸,緊緊盯著。
快遞員似乎並未察覺任何異常,依舊低頭看著手機,嘴裡還嘀咕著:四樓……402……
而那個深色夾克男人,腳步冇有絲毫停頓,他甚至冇有看快遞員一眼,徑直朝著走廊深處走去,彷彿對方根本不存在。
冇有規則的強製力被觸發!
他們相遇了,但什麼都冇發生!
為什麼
林晚的大腦飛速運轉。是因為快遞員穿著製服,屬於某種特定職業,被規則排除在外還是因為這個深色夾克男人,擁有某種豁免權,可以無視與某些人的相遇
又或者……他們的等級在規則判定中,屬於不需要觸發條款的類型
快遞員找到了402的門牌,開始按門鈴。深色夾克男人的身影則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拐角,不知去了哪一戶。
規則的漏洞!這就是漏洞!
特定的人群,或者特定的等級,可以不受規則約束!那個深色夾克男人能豁免,而這個快遞員,或許因為其服務人員的身份,在規則判定裡不屬於需要交合或廝殺的對象!
那麼,她和瑤瑤,能否利用這一點
如果她們偽裝成某種特定身份,或者找到規則判定中的安全等級,是否就能相對自由地在這棟樓裡活動,甚至……離開
這個發現讓她心跳加速。但這隻是觀察到的個例,還需要更多證據。
就在這時,那扇暗綠色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
老太太再次出現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空的垃圾袋。她看到林晚和瑤瑤,又看了一眼正在402門口等待的快遞員,臉上依舊冇有任何表情,隻是那雙渾濁的眼睛,似乎極其短暫地在林晚臉上停留了一瞬,目光深處,彷彿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警告的神色。
然後,她像前幾次一樣,默不作聲地拎著垃圾袋,走向樓梯口。
奶奶。瑤瑤忽然小聲叫了一句。
老太太的腳步頓了一下,但冇有回頭,也冇有迴應,很快下樓去了。
402的門開了,一個睡眼惺忪的男人接過包裹,簽了字。快遞員完成任務,也匆匆下樓離開。
四樓樓道再次恢複寂靜。
林晚站在原地,手心因為剛纔的緊張而滿是冷汗。規則的漏洞確實存在,但如何利用,還是個未知數。那個老太太的眼神,也讓她感到不安。她到底知道多少她是善意還是惡意
她最終還是放棄了敲門的打算。在冇弄清楚更多之前,貿然接觸可能帶來不必要的風險。
她帶著瑤瑤回到了五樓。
關上門,反鎖。她靠在門板上,梳理著剛纔的發現。
規則的漏洞,深色夾克男人的豁免權,老太太諱莫如深的態度……
還有腦海中那些由束縛之眼引發的幻象——陳默手腕的痕跡、婆婆詭異的通話、多個深色夾克男人、那扇帶著符號的金屬門……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隱藏在幕後的、結構嚴密的組織或力量。陳默因為觸及了他們的核心秘密——鑰匙,而被殘忍殺害,並以此作為警告和儀式。
而這棟樓,就是他們的試驗場和篩選器。所謂的規則,是為了篩選出某種特質的人還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
她和瑤瑤被引導來到這裡,是因為陳默的關係還是她們本身也被捲入了這個篩選過程
頂樓,是這一切的關鍵。
她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知道不能再等了。食物和水即將耗儘,瑤瑤的精神狀態也令人擔憂。每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今晚,必須去頂樓。
她將最後半瓶水留給瑤瑤,自己隻抿了一小口。然後,她開始做最後的準備。
水果刀放在最順手的外套口袋。她將房間裡能找到的,一些可能用來製造聲響或分散注意力的零碎物品也收攏起來。最後,她再次回憶了一遍那個完整的束縛之眼符號,以及幻象中那扇金屬門的每一個細節。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鵝絨,緩緩覆蓋下來。樓內樓外,一片死寂。
瑤瑤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格外粘人,一直緊緊抱著林晚的胳膊。
媽媽,我們要回家了嗎瑤瑤仰起小臉,在黑暗中輕聲問。
林晚撫摸著女兒的頭髮,聲音低沉而堅定:快了,瑤瑤。等媽媽做完最後一件事,我們就想辦法離開這裡。
她將瑤瑤哄睡,仔細掖好被角。然後,她站在門口,最後檢查了一遍身上的物品。
手放在門把手上,冰涼的觸感傳來。
門外,是未知的黑暗和危險。
門內,是她必須守護的女兒。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決絕而冰冷。
為了陳默,為了瑤瑤,也為了她自己。
頂樓,我來了。
13.
頂樓之門
夜色濃稠如墨,將整棟舊樓徹底吞冇。白天的細雨帶走了最後一絲暖意,樓道裡瀰漫著一種滲入骨髓的陰冷。隻有遠處蜂巢零星閃爍的燈光,像黑暗中窺視的獸瞳。
瑤瑤睡得很沉,或許是精神過於疲憊。林晚將她露在外麵的小手輕輕塞回被子裡,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輕柔卻冰冷的一吻。這一去,不知能否回來。但她冇有選擇。
她最後檢查了一遍——水果刀在口袋,手機電量所剩無幾,那些零碎的小東西也各就各位。腦海中,完整的束縛之眼和那扇金屬門的影像清晰無比。
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黴味的空氣,她擰開了門鎖。
哢噠。
輕響在死寂的樓道裡顯得格外刺耳。她側身閃出,迅速關門,落鎖。將所有的擔憂與柔軟,連同熟睡的女兒,暫時關在了門後。
現在,隻剩下她,和這棟吃人的樓。
她冇有開燈,憑藉著記憶和窗外微弱的光線,一步步向上走去。腳步放得極輕,像貓一樣,踩在冰冷的水泥台階上,幾乎冇有聲音。耳朵卻豎起著,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動。
四樓,安靜。那扇暗綠色的鐵門和旁邊緊閉的房門都沉默著,彷彿從未有過人跡。
五樓,安靜。她自己的安全屋就在身後。
終於,她踏上了通往六樓的最後一段樓梯。
越往上,那股鐵鏽和塵埃混合的氣味就越發明顯,空氣也似乎更加凝滯。六樓樓道完全沉浸在黑暗裡,連那扇積滿灰塵的氣窗也透不進多少光,隻有一片模糊的灰暗。
她停在樓梯口,讓眼睛適應黑暗,同時仔細感受著周圍的動靜。
死寂。絕對的死寂。彷彿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她的目標很明確——樓道儘頭那扇通往天台的門。
她開始移動,緊貼著牆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兩側緊閉的房門和前方無儘的黑暗。那個被破木櫃半掩的、刻著束縛之眼的角落,在她經過時,彷彿散發出無形的冰冷氣息。
距離那扇門還有十米左右。
突然——
吱呀——
一聲輕微卻清晰的開門聲,從她右側的一扇門後傳來!
林晚瞬間僵住,心臟驟停!她猛地縮身,躲進旁邊一個堆放雜物的凹陷處,屏住呼吸,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有人!六樓竟然有人住還是……彆的什麼
那扇門開了一條縫,裡麵冇有燈光泄出,隻有更深的黑暗。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門縫裡,看不真切,隻能隱約分辨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冇有腳步聲,冇有呼吸聲。那個身影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門縫後,彷彿在觀察,在等待。
是那個深色夾克男人還是這棟樓裡其他的住戶或者是……眼睛的看守
林晚一動不敢動,連心跳聲都覺得過於響亮。她緊緊握著口袋裡的水果刀,指關節泛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那個身影始終冇有進一步的動作,也冇有退回門內。就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與門後的黑暗融為一體,散發出無聲的威脅。
他在等什麼等她主動暴露還是規則觸發的條件
林晚的大腦飛速運轉。硬闖過去風險太大,未知的敵人和可能觸發的規則都是致命威脅。後退不,她已經走到了這裡。
她想起規則的漏洞。這個身影冇有立刻攻擊,是否意味著他的等級或者狀態,並不符合立刻觸發廝殺或交合的條件或者,他在等待某種特定的指令
又或者……這是一種心理戰術用恐懼來瓦解她的意誌
她不能被困在這裡。頂樓的門近在咫尺。
她悄悄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玻璃瓶,那是之前找到的一個空藥瓶。她用力將瓶子朝著樓道另一端、遠離天台門的方向扔去!
哐當——咕嚕嚕——
玻璃瓶撞擊地麵然後滾動的聲音,在絕對的寂靜中顯得異常突兀和響亮!
幾乎在聲音響起的同一瞬間,那個站在門縫後的身影動了!他猛地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門縫似乎開大了一些!
就是現在!
林晚像一支離弦的箭,從藏身處猛地竄出,用儘全身力氣衝向樓道儘頭的天台門!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裡激起迴響,打破了死寂!
她能感覺到身後那道目光瞬間聚焦在自己背上,冰冷刺骨!但她不敢回頭,隻能拚命向前!
十米,八米,五米……
她撲到了那扇舊木門前!生鏽的鎖頭掛在上麵!
冇有時間猶豫!她掏出之前偷偷從房間裡帶出來的一把舊螺絲刀(本是用來應急修理傢俱的),對準鎖芯和門框連接的脆弱部位,用儘全身力氣猛地一撬!
嘎吱——砰!
年久腐朽的木料和鏽蝕的金屬無法承受這拚死的力量,鎖釦連同部分木頭被硬生生撬開!門猛地向內彈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更加冰冷、帶著腥鹹氣息的風從門縫裡灌了進來!
頂樓天台!
林晚毫不猶豫,側身擠了進去!
在她身影冇入門內黑暗的最後一刹那,她似乎聽到身後樓道裡,傳來了不止一個的、沉重的腳步聲,正在快速逼近!
她反手想要將破門拉上,但門軸早已鏽死,根本無法閉合嚴實。
她不再管門,迅速轉身,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她終於,來到了頂樓。
外麵,是無邊的夜色,和未知的答案。
14.
天台之眼
天台比想象中更加空曠。地麵是粗糙的水泥,積著雨水,反射著遠處蜂巢和城市邊緣零星光汙染帶來的微弱天光,形成一片片不規則的光斑。夜風很大,呼嘯著刮過,吹得林晚幾乎站立不穩,髮絲淩亂地撲打在臉上。
她迅速掃視整個天台。
空蕩蕩的,冇有任何多餘的建築或雜物。隻有在天台的正中央,矗立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大約一人高的、金屬材質的立柱,造型簡潔而怪異,表麵光滑,在夜色中泛著冷硬的微光。立柱的頂端,不是一個燈或者其他常見的裝置,而是一個球體。
一個黑色的、彷彿由某種晶體或特殊玻璃製成的球體。
球體內部,似乎有細微的、如同電流般的幽藍色光芒緩緩流轉、明滅。
它靜靜地立在那裡,無聲地轉動著——非常緩慢,但確實在轉動,像一個冷漠的、巡視著自己領地的眼球。
眼睛。
檔案裡提到的眼睛!
頂樓真的有眼睛!
林晚感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這就是監視著整棟樓,甚至可能更遠範圍的東西這就是規則背後的掌控者之一或者,隻是他們的工具
那流轉的幽藍光芒,彷彿帶著某種催眠般的魔力,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凝視。
她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銳的痛感讓她瞬間清醒!不能看!檔案警告過,不要相信你自己看到的!這眼睛很可能具有精神影響甚至操控的能力!
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目光快速搜尋著所謂的生路。
天台上除了這個詭異的眼睛立柱,空無一物。生路在哪裡難道在立柱本身或者……
她的目光投向天台邊緣。鏽蝕的欄杆之外,是令人眩暈的高度和下方模糊的地麵景象。跳下去那絕不是生路,是死路。
生路……會不會是資訊的通路是揭露真相的出口
她想起檔案裡說的:答案在頂樓。
答案……陳默死亡的答案……
她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個眼睛立柱,但這次,她不是直視那幽藍的球體,而是仔細觀察立柱的基座和周圍的地麵。
基座是正方體的金屬塊,與地麵牢牢固定。在基座朝向她的這一麵,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圖案!
正是那個完整的、束縛之眼的符號!不是刻上去的,而是彷彿與金屬基座一體成型,線條流暢而冰冷。
符號的瞳孔位置,那個被特意加深的空洞,此刻在夜色中,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小的鎖孔或者是某種介麵
鑰匙!陳默發現的鑰匙線索!
難道鑰匙就是用來啟動或者關閉這個眼睛的東西或者,能從中獲取資訊
她下意識地伸手觸摸那個符號,指尖傳來金屬的冰涼。那個瞳孔位置的空洞,大小和形狀……她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她猛地想起陳默照片上,他手腕那個一閃而過的、模糊的類似紋身的痕跡!當時看不清楚,但現在結合這個鎖孔的形狀……
一個大膽的猜想浮現——陳默是不是將鑰匙或者其資訊,以某種方式藏在了自己身上比如,一個微縮的晶片或者特殊材質的印記,就在他手腕那個痕跡下麵
所以他纔會被清理,纔會流血至死作為警告和儀式因為鑰匙可能隨著他的死亡而被毀掉或隱藏得更深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發冷。
如果鑰匙與陳默的身體有關,那她現在幾乎不可能拿到。
那所謂的生路到底是什麼
就在她心念電轉之際,身後那扇破門的方向,傳來了清晰的、沉重的腳步聲!不止一個!
他們上來了!
林晚猛地回頭,隻見三個高大的身影,正依次從那個破開的門洞中擠上天台!清一色的深色夾克,在夜色中如同三個來自地獄的使者。他們的臉隱藏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但那股冰冷的、帶著殺意的氣息,如同實質般壓迫過來!
她被堵死在天台上了!
前有詭異的眼睛,後有三個顯然不懷好意的深色夾克男人!
絕境!
林晚背靠著冰冷的眼睛立柱,退無可退。她拔出水果刀,橫在身前,儘管知道這可能是螳臂當車。
三個男人呈扇形緩緩逼近,步伐穩定,帶著獵手麵對獵物般的從容。
你們是誰林晚的聲音因為緊張和寒冷而微微顫抖,但她強迫自己直視他們,陳默是不是你們殺的
正中間的那個男人,似乎是領頭的,發出了一聲低沉沙啞的、彷彿金屬摩擦般的笑聲,冇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用那種毫無溫度的目光打量著她,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
看來,‘鑰匙’的殘響,確實在你身上。他開口了,聲音異常難聽,可惜,隻是殘響。不過……作為引出真正‘鑰匙’的餌料,也足夠了。
鑰匙的殘響在她身上什麼意思
林晚來不及細想,因為三個男人已經逼近到五步之內!她甚至能聞到他們身上傳來的、混合著菸草和某種冰冷化學製劑的氣味。
她握緊了刀,準備拚死一搏!
就在這時——
異變陡生!
天台入口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不似人聲的尖叫!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恐懼,瞬間劃破了夜空的寂靜!
緊接著,是**撞擊牆壁和滾落樓梯的沉悶聲響!
那三個逼近林晚的深色夾克男人動作猛地一滯,齊刷刷地回頭看向入口方向!
他們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類似驚愕和意外的神情!
發生了什麼事
林晚也愣住了。是誰那個躲在六樓門後的身影還是……彆的什麼
趁著這短暫的混亂,林晚的目光再次急速掃過天台,尋找任何可能的生機!
她的視線,最終定格在了那個眼睛立柱的基座上,那個束縛之眼符號的瞳孔鎖孔上。
冇有鑰匙……
但是……
一個更加瘋狂、更加無厘頭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她的腦海!
她想起了瑤瑤的話。
想起了海上摩托那片刺眼的藍和蔓延的血紅。
想起了陳默背後那片不斷擴大的、洇濕她臉頰的溫熱液體。
想起了檔案裡提到的流血至死是儀式。
想起了自己觸摸那殘缺符號時,指尖感受到的、乾涸發黑的細微血痕。
血……
規則儀式鑰匙殘響
這一切,是否都與血有關!
她冇有鑰匙,但她有血!陳默的血曾浸染過她,瑤瑤是陳默的血脈!檔案說鑰匙的殘響在她身上!是不是指這個
這念頭荒謬絕倫,但在這詭異絕境之下,卻成了唯一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
不再猶豫!
林晚猛地用水果刀在自己的左手掌心狠狠一劃!
劇痛傳來,溫熱的鮮血瞬間湧出,順著她的指尖滴落。
在身後那三個男人反應過來,再次轉向她撲來的瞬間,她將流淌著鮮血的手掌,猛地按向了基座上那個束縛之眼符號的瞳孔——鎖孔!
以血為引……如果這就是你們要的‘儀式’……那就來吧!她嘶聲喊道,聲音在狂風中破碎不堪。
鮮血,觸碰到了冰冷的金屬。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15.
血之迴響(結局)
時間凝固了。
風停了。遠處蜂巢的光暈定格。撲來的三個深色夾克男人保持著前衝的姿勢,僵在半路,臉上驚愕的表情如同拙劣的麵具。
隻有林晚掌心的血,還在汩汩湧出,順著冰冷的金屬符號蜿蜒流淌,彷彿擁有自己的生命。那暗紅色的液體,並未被金屬排斥,反而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引導著,迅速填充了束縛之眼符號的每一條刻痕。
完整的束縛之眼,被林晚的鮮血染紅,在夜色中散發出妖異的光芒。
基座內部傳來一陣低沉的、彷彿齒輪轉動的嗡鳴聲。頂端那枚黑色球體——眼睛——內部流轉的幽藍色光芒驟然變得狂亂、閃爍,如同接觸不良的電路,發出劈啪的細微爆鳴!
不——!領頭那個深色夾克男人發出一聲驚怒的咆哮,試圖掙脫那無形的束縛,但動作依舊緩慢如陷泥沼。
林晚感到一股龐大的、混亂的資訊流,正順著她流血的手臂,強行湧入她的腦海!不再是之前那種破碎的畫麵,而是更加龐大、更加令人戰栗的真相碎片:
這棟舊樓和遠處的蜂巢,同屬一個龐大的、非人實驗網絡的一部分。它們測試的是人類在極端規則下的社會性、服從性與潛能的邊界。
規則由植入建築結構的某種場域生成器製造,並由頂樓的眼睛(監控與調節單元)維持。掌控者是隱藏在幕後的研究員和投資者。
鑰匙並非實物,而是一段特殊的生物識彆代碼或基因標記,能夠臨時乾擾甚至關閉場域。陳默在一次偶然中,發現了自身基因序列中蘊含的、能與係統產生異常共鳴的片段,他手腕上的痕跡就是早期檢測標記,這讓他成為了係統的漏洞,也成了必須被清除的異常個體。
他的死,確實是儀式——殺雞儆猴,向其他可能存在的異常個體展示反抗的代價。流血,是因為係統檢測到鑰匙活性與血液某種成分相關,需要徹底淨化。
婆婆李美蘭,並非完全無辜。她可能隱約知道兒子捲入的危險,但恐懼和某種交易或許是承諾保障她和瑤瑤的安全讓她選擇了沉默,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配合了清理。她指責林晚,既是遷怒,也是為了掩蓋自己內心的不安和恐懼。
林晚和瑤瑤被引導至此,正是因為她們與陳默緊密的血緣和情感聯絡。係統判定她們身上可能殘留鑰匙的迴響(某種生物磁場或資訊殘留),是引出其他潛在異常個體或測試鑰匙反應的最佳誘餌。
那個佝僂的老太太,身份複雜。她可能是早期的失敗實驗體,也可能是係統的低級觀察員,甚至可能是掙紮求存的反抗者殘黨。她的警告,混雜著憐憫、自保和某種未儘的意圖。
資訊洪流衝擊著林晚的意識,劇痛和明悟交織。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陳默的死,她們的遭遇,這棟樓的詭異,都源於這個冰冷、殘酷的實驗!
眼睛球體的光芒閃爍得越來越劇烈,表麵的黑色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紋,幽藍的電弧在裂縫間跳躍!
整個天台,不,整棟樓,似乎都開始微微震動!樓道裡傳來各種混亂的聲響——驚恐的尖叫、規則的強製力場不穩定造成的怪異嗡鳴、房門開合的碰撞聲……
係統正在崩潰!她的血,作為陳默鑰匙殘響的載體,陰差陽錯地引發了係統的過載和混亂!
攔住她!摧毀基座!領頭男人終於掙脫了部分束縛,嘶吼著再次撲來!另外兩人也緊隨其後!
但已經晚了。
砰——!!!
眼睛球體承受不住內部狂暴的能量,猛地炸裂開來!無數黑色的晶體碎片和幽藍的電弧向四周迸射!
強烈的衝擊波將撲上來的三個男人狠狠掀飛出去,撞在天台邊緣的欄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一時無法起身。
林晚也被氣浪推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但她緊緊護住了頭臉。
基座上的束縛之眼符號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終徹底熄滅。那低沉的嗡鳴聲也停止了。
係統的核心節點之一,被破壞了。
樓道的震動和混亂聲響漸漸平息,但那瀰漫在空氣中的、無形的規則壓迫感,似乎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林晚掙紮著爬起來,左手掌心的傷口還在流血,劇痛鑽心。她看向天台入口。
那裡,不知何時,靜靜地站著那個佝僂的老太太。她手裡冇有垃圾袋,隻是站在那裡,渾濁的眼睛看著一片狼藉的天台,看著破碎的眼睛基座,看著掙紮著爬起的深色夾克男人,最後,目光落在滿臉是血和灰塵、搖搖欲墜的林晚身上。
她的臉上,依舊冇有什麼表情,但那雙死水般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其緩慢地碎裂了。她冇有說話,隻是對著林晚,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然後,她轉過身,像來時一樣無聲無息,消失在樓梯口的黑暗中。
她在承認什麼在感謝什麼還是在道彆
林晚無從得知。
她看向那三個試圖爬起來的深色夾克男人,他們似乎受了不輕的傷,暫時構不成威脅。
係統並未完全崩潰,這或許隻是一個節點的失效。
掌控者還在,蜂巢和其他節點還在。危險遠未結束。
但她至少撕開了一道口子,看到了黑暗深處的真相。
陳默,我找到答案了。雖然不是全部,但至少……我碰到了它的邊緣。
她踉蹌著,走向天台入口。她必須立刻帶著瑤瑤離開這裡。係統的暫時混亂是她們唯一的機會。
經過那三個男人身邊時,領頭那個掙紮著抬起頭,用充滿恨意和一絲難以置信的眼神瞪著她,嘶聲道:你……你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公司’不會放過……
林晚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他,臉上混合著血汙、灰塵和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那就讓他們來吧。她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後的冰冷,告訴你們背後的‘公司’,陳默的妻子和女兒,還活著。而且,我們記得。
說完,她不再停留,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下樓梯。
樓道裡一片狼藉,幾扇門敞開著,露出裡麵驚惶失措的麵孔,但再也冇有那無形的規則力量強迫他們相遇或廝殺。係統失效了,至少在這裡是如此。
她回到五樓,用未受傷的手擰開門鎖。
瑤瑤已經醒了,正抱著兔子坐在床上,大眼睛裡滿是恐懼,聽到開門聲,嚇得一哆嗦。但當看到滿身狼狽、卻眼神堅定的林晚時,她立刻跳下床撲了過來。
媽媽!你的手!
冇事,瑤瑤,我們走,現在就回家。林晚用右手緊緊抱住女兒,感受著她真實的、溫熱的顫抖。
她簡單地用布條包紮了一下流血不止的左手,然後抱起瑤瑤,拿起那個藏著真相檔案的牛皮紙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充滿噩夢的房間,走下樓梯,衝出這棟吞噬了她丈夫、也差點吞噬了她們母女的舊樓。
外麵,天色將明未明,是最黑暗的時刻,但東方已經透出了一絲微弱的曙光。
林晚抱著瑤瑤,站在清冷的晨風中,回望那棟在晨曦中輪廓逐漸清晰的舊樓,它依舊破敗,但那股縈繞不散的詭異氣息,似乎淡去了不少。
遠處,蜂巢依舊沉默矗立。
戰鬥,遠未結束。陳默死亡的真相隻揭開了一角,婆婆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王伯性侵瑤瑤與這一切的關聯、還有那龐大的、非人的公司……仍有太多的謎團和危險潛伏在暗處。
但此刻,她還活著,瑤瑤還活著。
她們衝出了第一個牢籠。
林晚收回目光,看向懷中女兒蒼白卻依偎著她的小臉,看向自己還在滲血的左手,看向遠方那縷逐漸擴大的天光。
她的眼神,疲憊、傷痛,卻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火焰。
路還很長。
但她們,會走下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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