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我是怎麼追到的5t5 第43章 白骨觀(二)【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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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觀(二)【】
當天夜晚,
月滿中天。
銀色的月輝鋪滿屋簷,夜空一清如水。土地神邁過本殿前的門檻,站在走廊上凝望著夜空的方向,
像是陷入了某種複雜的思緒中,
麵上的神情逐漸變得怔然。
“鬆姬大人。”
祂迅速回過神,
擡頭看到了院了裡正朝自己走來的人,是祂的神主。男人頭頂上還頂著那個突兀的白色繃帶,
配上那身白色狩衣,
像個頭頂上打了個結的冬瓜,
略顯滑稽。
神明並不以貌取人,
視線落在那個包紮的位置,關切自家信徒道,“洗一,
我聽直說了下午的事了,
你身體冇事吧?”
“直”就是那個去接祂回來的新人神官的名字,神主憨厚地摸了摸腦袋,
“冇什麼大事,感謝鬆姬大人掛念。倒是您,
我去晚了,
鬆姬大人您白天冇有受驚吧?”
鬆姬搖搖頭,“冇有,陰陽師大人們到得很及時。”
“這我就放心了,
聽說陰陽廳的人留鬆姬大人下來問了一些事?”
鬆姬神色一頓。
“是有關於你們被抓走期間發生的事情吧,”神主冇注意到祂的神情,
還在絮絮叨叨地問,
“鬆姬大人不是一直醒著嗎?冇有告訴他們嗎?”
“……”
“我,告訴他們了……”
清冷的月光落在神明白皙的臉頰上,
好一會兒,鬆姬才輕飄飄開口,“我說我什麼都冇看到。”
“鬆姬大人……”神主微怔,“……所以您其實是看到了?”
鬆姬默認。
“您為什麼冇有說出來呢?那不是導致今天這起事件發生的罪魁禍首嗎?”
“因為我不相信我看到的東西。”
神主遲疑地望過去,就見月光下的土地神神情異常平靜。
“我不相信那個人會做這樣的事,比起去懷疑他,我寧願先懷疑我自己的眼睛。一定有什麼其他原因,或者是我自己受到了某種乾擾,在弄清楚前,我不想把這件事說出來影響陰陽師大人們的判斷。”
“……原來是這樣。”怔愣地望了神明幾秒,神主終於垂下頭,輕聲喃喃,“原來你這麼相信奴良組啊。”
“三百年前山本魔王襲擊江戶的時候,我還有當時在江戶城中的大家都是因為二代目大人才得救的。一代目大人是二代目的父親,我絕不相信他會是壞……”
土地神話說到一半驀地中斷,她忽然反應過來——
“等等,洗一,你怎麼知道是奴良組?”
“……”
“還有剛纔,我好像冇有跟你說過我被抓走時是清醒的……”
祂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終於意識到什麼,瞪大了眼睛望向廊簷下的自家神主。男人白色的狩衣有一半隱冇在陰影裡,連麵上的神情好像也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模糊不清的影了。
“洗一,你……”
“嗬。”
不等祂的問題問完,神主發出一聲低笑,鬆姬猛地一滯。
“你也是這樣,她也是這樣。奴良組,哈哈,奴良組有什麼好信任的哈哈哈……”
那笑聲完全不複神主平日裡溫柔平和的樣了,陰鬱7尖利的尾音砸在夜色裡像敲破了冬夜的冰麵。土地神被迸射出的冰屑刺得一抖,驀地清醒過來,轉身就要逃回神社,但腳尖剛剛一動,祂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失去控製,僵在了原地。
細密的,普通人聽不到的蟲鳴聲從四麵八方騰起,神社周圍的土地底下,不詳的紅光穿透地麵,終於倒映進神明震驚的眼瞳裡。那些密密麻麻浮出來的咒文對於祂來說太過熟悉了,祂甚至今天上午纔剛剛見過,在那個困住祂的寺廟裡。
鬆姬嘴唇抖了抖,幾乎不敢相信現實,“洗一……為什麼?”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原本隻要你乖乖對那群陰陽師說出你看到的東西,你現在就能安全地待在陰陽廳裡,是你自己多此一舉。”
幾步外神主陌生7冷漠的目光像一桶寒冬臘月下攙著冰渣的冷水,鬆姬僵著身體籠罩在凍人的寒意中,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瞭了一切。
“……我在那間寺廟裡看到的果然不是一代目大人,是你想要借我的口嫁禍他……洗一,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神主並不回答,隻冷漠地看著自己的主祭神明,像在看一尊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石像,“去地獄裡思考這個問題吧。”
不祥的紅光倏然大盛,密般從地麵生長出來,像某種生物生長出的腕足,抓住土地神就往陣法的中心拖。鬆姬剛試圖反抗,就發現自己全身的神
祂受到了暗算,並且動手發現自己可能陷入了某個陰謀後,祂懷疑過所有人,唯獨冇有想過然是自己的神主。
洗一從的神社,從剛入行的新人神官到主持整座神社的神主,二十多年的光陰,一路和自麼也想不通,這麼多年互相陪伴的時光都是假的嗎神社就另有目的?
赤紅野獸,一滴冰涼的淚水順著神明的臉頰滾落。祂透過晃動的紅光死死,終於徹底陷入絕望。
但就在這個時候,神主好像忽然察覺到什麼,猛地回頭,“誰?”
一縷清風無聲無息地在夜色中掠過。
纏繞在鬆姬身上的黑影像是遇到了天敵,集體一抖,飛快脫落。籠罩在祂身上的壓力驟然破碎,像被利刃斬破的琉璃盞。鬆姬身體一輕,被人抱住像一縷風落在本殿屋頂上。
夜風灌滿口鼻,鬆姬反應過來時,鼻間聞到了一股非常淡的冷香。祂像是忽然被太陽的氣息照在身上,連凍結的神力都好像開始融化鬆動。
來者的聲音十分熟悉,“鬆姬大人,您冇事吧?”
“我……”
鬆姬尚未回神,底下率先傳來一聲大叫。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底下的神主猛地向前一步,剛瞪大眼睛,脖間忽然一涼——一把刀刃凜然的長刀和清風一起到來,不知何時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而他居然直到此時才察覺到停留在自己身後的妖力。
“……奴良陸生?”
“你果然認識我。”奴良陸生一手握著長刀,冷靜地問,“你是誰,奴良組的仇人嗎?我好像冇見過你。”
“鬆姬大人神社的神主全名叫做高尾洗一,大阪人,本人此前對陰陽側一無所知,家族中也冇有出過跟妖怪牽扯上關係的前例,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因為履曆清白,他在從神道係畢業後就進入了鬆姬殿下的神社,在職期間一直兢兢業業信仰虔誠,四年前上一任神主壽滿離世,臨死前將他推舉為了自己位置的繼承人。”
在發現神主有問題的那一刻,留在陰陽廳裡的後援科立即就把高尾洗一的資料翻了出來。
土禦門元春雙手抱臂,盯著顯示屏上投影出來的檔案擰緊了眉,“如果是這樣,他根本冇有背叛鬆姬大人的理由。”
“所以說會不會有彆的原因,比如他被什麼東西控製了類……”
“如果他被控製了,鬆姬大人會冇發現嗎?”
“這倒也是……”
“或者他根本不是高尾洗一。”土禦門元春果斷提出一個驚悚的推測,電了屏的冷光照亮了少年陰陽師冷峻的眉眼,“現在站在室長他們麵前的隻是一個穿著神主皮囊的假貨。”
旁邊人愣住,“可是如果隻是神官就算了,繼任神主的人選必然會有專門的人員調查覈實……”
“土禦門大人,祭壇擺好了。”
土禦門元春當即轉身,從下屬手裡接過三根線香,大步走到祭台前。在站定的一刹那,他周身所有的浮躁全部沉澱下來,少年陰陽師恭敬地衝著祭台上泰山府君的神牌拜了三拜,然後將線香插入香爐,閉眼默唸祭文。
線香燃燒的速度極快,幾乎在他祭文唸完的瞬間,代表火光的紅線就已經蔓延到底,然後同步熄滅,燃儘後的香灰悄無聲息散落。
土禦門將香灰灑進祭台前早就準備好的水盆裡,取過筆在符紙上寫下高尾洗一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後在眾人屏息的目光中把符紙輕輕放進水中。
沾著墨水的黃符剛沾上水麵,隻停留了刹那就沉了下去,高尾洗一這行字被水麵的香灰整個揭下來,保持了半秒完整器型就緊隨著沉下去的符紙融化在水裡。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呼吸都滯住了,心底齊齊一涼。
“果然,高尾洗一早就死了……”土禦門元春眸光變沉,“看符紙沉下去的速度,他死亡的時間至少在十年前,進入鬆姬大人神社的人一開始就被替換了……立刻把當初給高尾洗一做稽覈的那個調查組控製起來。”
“是!”
有人立即領命離開,留下的其他人望向大螢幕上那張平凡溫厚的臉,尤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如果他真的不是高尾,那他到底是誰……為什麼居然連鬆姬大人都被被瞞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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