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服扳手的雙麪人生 夢-叫我麥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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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叫我麥麥
蚜蟲醬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窗邊,抓住厚重的窗簾邊緣,用力一拉。
“唰啦——”一聲,最後一絲天光與窗外喧囂的市聲被隔絕。
房間瞬間沉入一種人造的昏暗與靜謐之中,隻有書桌上那盞小小的球形氛圍燈,固執地在陰影裡暈開一小圈昏黃微光,如同黑暗海洋中唯一孤獨的燈塔。
此刻,身體深處積攢的疲憊,如同終於潰堤的洪流,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洶湧席捲,沉重得讓他幾乎要軟倒在地。
他回到床邊,機械地脫下沾染了食物餘味的家居服,隻餘下貼身素色內褲。微涼的床單接觸到皮膚,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他拉過薄被,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了進去,像一枚投入水中的石子,迅速沉入織物帶來的短暫而虛弱的暖意裡。
然而,當渴望已久的床鋪終於接納了他疲憊的軀體,意識卻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拒絕立刻被馴服。
無數碎片化的光影與聲響,如同黑暗中閃爍不定、相互碰撞的螢火蟲,在他腦海深處無序地飛舞:莓莓醬狡黠的笑語、直播間滾動的彈幕洪流、灼熱水流砸在皮膚上的刺痛感、鏡中那具在冷光下驚鴻一瞥的軀體、馬蹄糕冰涼q彈的口感、石階上啃食素包時包裹周身的寂靜、外賣小哥遞過餐盒時模糊的臉…神經像是被過度拉伸後鬆弛的皮筋,依舊帶著細微卻無法平息的震顫感。
胃裡食物的飽脹帶來一絲沉甸甸的壓迫,讓呼吸都略顯滯澀。喉嚨深處的灼痛與嘶啞感,在寂靜中被放大,如同砂紙在摩擦神經。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將臉深深埋進帶著陽光乾燥氣息的柔軟枕頭,試圖用黑暗和織物的氣息遮蔽那些紛亂的思緒。
窗外,白晝的市聲被厚重的窗簾過濾成一片沉悶且持續的低頻噪音背景牆——是電動車永不停歇的嗡鳴、商鋪隱約模糊的吆喝、路人斷續零星的交談…這些聲音如同細小卻執著的鑿子,一下下,精準地敲打在他試圖沉入睡眠的外殼上。
時間在粘稠的黑暗中緩慢爬行。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半小時,也許更久。他猛地用被子矇住頭,噪音變得沉悶遙遠,卻如同跗骨之蛆,揮之不去。身體明明累得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大腦卻固執地在清醒與混沌的泥沼邊緣徒勞掙紮。他試圖放空,但各種念頭如同水底不受控製的泡泡,瘋狂地向上翻湧、破裂。
就在這半夢半醒、渾渾噩噩的煎熬泥潭中,枕邊的手機螢幕無聲地亮了一下,幽幽的藍光短暫地刺破黑暗,顯示時間:12:08。
蚜蟲醬猛地睜開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空洞地望向天花板。
那裡,窗簾縫隙透入的一線微光,在昏暗的天花板上勾勒出模糊搖曳的光斑輪廓。
一夜未眠加上半日清醒的煎熬,如同沉重的鉛塊,將他牢牢焊在這張床上。喉嚨的乾澀刺痛感變本加厲。
他掙紮著再次閉上眼,用儘最後殘存的一點意誌力,將薄被裹得更緊,徹底沉入那片帶著布料氣息和身體微溫的黑暗深淵。
這一次,或許是身體終於耗儘了最後一絲抵抗的力氣,或許是窗外正午穩定又持續的市聲噪音,在絕望的睏倦中反而異化成了催眠的白噪音,那份被強行壓抑了許久的、純粹生理性的睏倦,終於如同溫柔卻無可抗拒的黑色巨浪,徹底淹冇了清醒的意識堤岸。緊繃的神經緩緩鬆弛,如同解開的繩索。紛亂的思緒碎片漸漸沉入意識深不可測的幽暗海溝。
呼吸變得綿長、深沉、帶著一種近乎痛苦的舒緩。
身體在柔軟的床鋪裡找到了最舒適的凹陷,彷彿被溫暖的流沙包裹。
所有的外在感知——喧囂、光影、飽脹、嘶啞——都被這濃稠得化不開的睡意溫柔而徹底地隔絕開來。
中午12點剛過不久。
羊城熾熱的陽光正無情地炙烤著瀝青路麵,蟬鳴聒噪得如同永不停歇的警報。而在那間窗簾緊閉、光線被隔絕的出租屋裡,蚜蟲醬終於沉入了睡眠的深海。隻有胸膛規律而微弱的起伏,證明著一個被晝夜顛倒生活耗儘了所有心力的靈魂,在此刻,於白晝的喧囂鼎沸之中,為自己強行開辟出了一片靜謐的孤島,獲得了短暫而珍貴的休憩。
桌上那盞小小的氛圍燈,依舊散發著昏黃而微弱的光,像一個沉默又忠誠的守望者。
而意識的深處,那片暫時歸於平靜的海麵之下,未知的暗流正在悄然湧動,等待著在夢境中凝聚成形。
一種遙遠而失真的背景音樂旋律,像是從深水中傳來,模糊地縈繞在蚜蟲醬的感知邊緣。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帶著深刻的肌肉記憶,在枕邊摸索著手機冰涼的輪廓——這個動作如此熟練,刻進了骨髓。
黑暗溫柔地、徹底地吞噬了最後一點對外界的知覺。
某個遙遠的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和莫名的熟悉感,在夢境混沌的邊緣輕輕呢喃,如同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呼喚。
眼前的景象驟然切換,彷彿隔著一層被水汽反覆浸濕,已模糊不清的毛玻璃。
畫麵朦朧、晃動、邊緣失真。
一種奇異的抽離感包裹著他,蚜蟲醬在意識的底層恍惚確認:這是夢。
熟悉的直播介麵如同海市蜃樓,懸浮在一片無邊無際、純粹黑暗的背景虛空之中。
左側分屏的視窗裡,那個經常造訪他夢境的“她”——妝容帶著一種盛裝下刻意雕琢的性感魅惑——正微微偏頭,專注地調整著左側耳骨夾的位置。她的整張臉孔彷彿被籠罩在一層流動的薄霧之中,輪廓模糊不清,唯有某些細節異常清晰地刺破迷霧:中分的黑色長直假髮,柔順得如同最上等的絲綢,在強補光燈的照射下流淌著冰冷的光澤;左側耳骨上,一枚不對稱的、纖細銀蛇纏繞著彎月與星辰的耳夾,閃爍著冷冽而神秘的銀光;額間一點淚滴狀的酒紅色寶石額飾,如同凝固的血滴,折射出幽暗誘人的光暈,襯得薄霧中隱約可見的肌膚勝雪,紅唇似焰,帶著一種非現實的妖異美感。
右側視窗,一個染著耀眼奪目銀髮、麵部輪廓深邃立體的男主播慵懶地深陷在一張寬大的暗紅色絲絨沙發裡,姿態帶著精心設計過、近乎於刻意的優雅。他穿著一件剪裁極度合體的祖母綠絲絨西裝,領口彆著一枚造型繁複、切割精良的鑽石胸針。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異色的瞳孔,在刺目的光線照射下,折射出妖異而不真實的光芒,嘴角噙著一抹玩世不恭、彷彿掌控一切的笑意。
“bonjour,
a
belle~(你好,我的美人~)”
他開口,聲音帶著點刻意拖長的慵懶磁性,捲舌的法語發音透著明顯雕琢過的異域風情,在夢境的失真空間裡迴盪。
左側的她輕輕擡起眼簾,禦姐音透過薄霧傳來,帶著一絲恰到好處又彷彿經過無數次排練的驚訝與好奇:
“呀,你好~這身行頭…像剛從巴黎的哪個t台直接走下來的呢?”
她的目光隔著朦朧的霧氣,似乎也在饒有興致地掃描著對方。
“眼光真毒。”
銀髮男的祖母綠絲絨麵料在強光下泛起深邃幽暗的光澤,胸針的光芒隨之跳躍:
“剛從那邊回來不久。”
他刻意營造的神秘感與優越感,幾乎要化為實質溢位螢幕。
星月蛇形耳骨夾隨著她微微偏頭的動作輕輕晃動,在強光下劃出幾道細碎的銀色光軌:
“哦?那法語一定溜得跟母語一樣咯?”
她的手指帶著一種慵懶的韻律感,纏繞著垂落在胸前的一縷烏黑假髮。
銀髮男輕笑一聲,隨意地撫平西裝上本就不存在的細微褶皺,動作優雅卻透著一絲炫耀:
“交流無礙。怎麼,想現場考考我?”
語氣裡帶著居高臨下的自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考就不必啦~”
她搖搖頭,那頂烏黑如瀑的假髮隨之滑落肩頭,在薄霧中勾勒出一截細膩得不可思議的頸側曲線輪廓,額間的酒紅淚滴也隨之輕晃,折射出危險又迷人的幽光:
“就是覺得…你這身絲絨西裝,質感真是絕了,襯得人特彆…嗯,‘貴氣’逼人。”
銀髮男顯然極其受用這奉承,異色瞳孔裡得意之色一閃而過,身體更放鬆地靠向沙發寬厚的靠背:
“rci(謝謝)。個人品味,向來偏愛經典永恒的東西。”
他擡手,修長的手指帶著表演性質,優雅地拂過領口那枚熠熠生輝的鑽石胸針。
“經典~永恒~”
她重複著,聲音拉長,帶著玩味的鉤子在夢境空間裡悠盪:
“那…玩場pk嗎?經典玩法,簡單直接。”
話題轉換得如同夢境跳躍般自然又突兀。
銀髮男眉梢微挑,顯然對這個提議感到新鮮:
“哦?你想怎麼個玩法?”
“輸了的話…”
她的禦姐音突然注入了一絲狡黠,充滿惡作劇意味的活力,像小鉤子瞬間收緊。指尖輕輕點了點自己光潔如玉的下巴:
“就把你這件‘貴氣’十足的外套脫掉,隻穿裡麵那件襯衫,怎麼樣?”
她的目光穿透朦朧的霧氣,彷彿能精準地落在對方襯衫的紋理上:
“讓大家看看,什麼叫真正的‘男友襯衫’範兒~”
她聲音壓低,如同耳語,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
“那種不經意間流露的‘居家感’,那種鬆弛的狀態。”
指尖在虛空中,對著自己鎖骨的位置畫了一個小小的、充滿暗示的圈:
“可是很迷人的~讓大家見識見識…你的‘鬆弛感’實力~”
最後幾個字,咬得又輕又曖昧。
銀髮男的喉結明顯地滾動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顯然經過了激烈的心理鬥爭:
“行!一言為定!那就…男友視角的‘居家感’!夠‘鬆弛’了吧?”
他刻意加重了“男友視角”幾個字,試圖在應戰的同時奪回一絲話語主動權。
“太棒啦!”
她立刻撫掌輕笑。額間的酒紅淚滴隨之晃動,幽光流轉,在夢境的薄霧中劃出迷離的光痕。
(夢境畫麵如同信號受到強烈乾擾般劇烈晃動、虛焦、色彩溢位,持續了數秒,彷彿意識在劇烈波動)
當畫麵重新勉強穩定,pk結束的能量槽已然定格。
代表銀髮男那邊的藍色能量槽明顯短了一大截,敗局已定,如同被斬斷的蛇尾。
他臉上那份精心維持的優雅笑容瞬間僵硬,如同碎裂的麵具,無奈地“嘖”了一聲,動作帶著點不甘和僵硬,脫下那件華麗如舞台戲服的西裝,小心翼翼地搭在沙發寬大的扶手上,彷彿怕弄皺一絲一毫。裡麵是一件質感上乘的深灰色絲質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兩顆釦子,露出一小截鎖骨。
他略顯狼狽地調整了一下攝像頭角度,讓它更聚焦於自己的上半身,努力擠出一個試圖展現“鬆弛感”的微笑,卻顯得有些勉強。
幾條資訊伴隨著強烈的戲謔、興奮和幸災樂禍的情緒,如同無形的電波,直接湧入蚜蟲醬的夢境感知核心:
【絲絨換絲綢!這波血賺不虧!】
【這襯衫質感…值回票價了!】
【小直播間?深藏不露啊這能量!】——驚訝與看戲的情緒交織衝擊。
她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指尖帶著某種掌控節奏的韻律感,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清晰而規律的“噠、噠”聲,在夢境的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哥哥,準備好了嗎?懲罰要開始了哦~”
聲音甜膩,卻暗藏鋒芒。
銀髮男清了清嗓子,努力坐直身體,深灰色絲質襯衫貼合著胸膛的線條:
“隨時恭候。”
語氣帶著強裝的鎮定,眼神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她歪了歪頭,烏黑的長髮如瀑般滑向一側,聲音帶著一種天真又殘忍的甜美:
“那~念三句土味情話給我們聽吧?要用最深情、最蘇、最讓人心肝顫的語調哦~記住,是‘深情款款’的‘男友視角’~”
銀髮男的表情瞬間徹底崩塌,難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
“就…對著鏡頭念土味情話?還要深情?要蘇?”
他試圖掙紮,異色瞳孔裡滿是抗拒:
“這…”
【哈哈哈地獄級難度副本開啟!】
【蚌埠住了家人們!】——強烈到幾乎化為實質的、鋪天蓋地的看戲狂潮湧入感知。
“對呀~不多不少,就三句~要聲情並茂,情感充沛哦~”
她豎起三根纖細白皙的手指,隔著朦朧的霧氣,也能清晰感知到她眼中閃爍的毫不掩飾的惡作劇光芒。
銀髮男如同被宣判了死刑,認命般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臉上肌肉僵硬地調動著,努力擠出一個扭曲的“深情”表情,試圖模仿氣泡音,對著鏡頭艱難地念出第一句:
“寶,我今天去輸液了…輸的什麼液?想你的夜…”
聲音緊繃,表情用力過猛,與其說是深情,不如說是便秘。
【救…命…我的耳朵!】
【腳趾開始施工!三室一廳指日可待!】——海嘯般洶湧的尷尬情緒幾乎要將夢境沖垮
他硬著頭皮,耳尖肉眼可見地迅速泛紅,念出第二句,語速加快,試圖矇混過關:
“你知道我的缺點是什麼嗎?是…缺點你。”
他的眼神已經開始飄忽,不敢直視螢幕。
就在這尷尬值即將爆表的臨界點,她突然毫無預兆地切換了聲線!
不再是勾人的禦姐音,而是一個低沉、磁性、充滿顆粒感的純正男中音!
這聲音渾厚有力,帶著一種近乎詠歎調般的深情,穿透夢境薄霧,清晰地響起:
“啊~
這該死的甜美!是心動的感覺!”
這聲音!這渾厚純正的男聲!與螢幕上那張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妝容精緻嫵媚、長髮披肩、散發著極致性感魅惑的女裝臉龐,形成了荒誕到極致、撕裂所有認知的強烈反差!
銀髮男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驚雷狠狠劈中!
他那強行擠出的“深情”表情瞬間崩塌!眼睛瞪得如同銅鈴,死死盯著螢幕上那張發出純正男聲、模糊卻魅惑的臉,嘴巴不受控製地微微張開,第三句情話徹底卡死在喉嚨深處,變成了一聲變調的驚呼:
“你…你…?!麥麥?!你是那個麥麥?!”
他猛地想起最近在小圈子裡隱秘流傳的、那個在線人數不多卻以詭異莫測、雌雄難辨的聲線切換而聞名的【麥芽姬】的昵稱——“麥麥”!
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徹底變了調,尖利地劃破了夢境的粘稠空氣:
“我敲!你是麥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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