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境之南_歌詞 第7章 阿爸的遺言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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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巡邊,王婷婷這些山外來客是從未聽講過,一路都很興奮,大家都以為二十公裡的山路不會太遠,也不會太難走。當然,相對於那十層大山而言,這二十公裡的山路的確不難走。路口那有頓珠留下來的記號,黎追一行人沿著記號,踩著頓珠他們踩出來的路往上爬,難度比想象中要低一些,不過前幾天剛下了雨,森林裡潮濕得很,鑽到林裡之後又陰沉沉的,空氣也有些稀薄的感覺。王婷婷的新鮮勁早就冇了,她已經開始後悔跟著進山了,但是瞧見黎漫走了這麼久都臉色如常,她便忍著,心想再忍一會就好了,哪知道這一忍,就是大半天,她腳都走腫了。前邊是螞蟥山,翻過螞蟥山我們就休息。
黎追有些擔憂,一邊替她按腿一邊說,婷婷,這路越往上越難爬,你們冇有必要再跟著,這樣,你跟大哥和三哥就留在這裡過夜,或者原路返回。
我不要。
我們留在這吧。
王婷婷的三哥說,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去,婷婷,不要任性,我們不熟悉地形,很容易出事的。
王婷婷不說話,她不想回去,黎追的父親是在界碑那裡犧牲的,她既然已經認定了黎追,那黎追的父親就是她的父親,再怎麼樣,也得親自去他犧牲的地方看一眼的。可她真的走不動了。黎漫坐過去,輕拍她肩:婷婷姐,你能陪黎追回來,我阿爸就很高興了,要是讓他知道你為了來看他而吃這麼多苦,他要是泉下有知,會內疚的。婷婷姐,我和黎追快去快回,你們就在這裡呆一晚,當成野遊露營。我阿爸和帕卓叔會保佑你們的。
說服了四個嬌客,黎追又幫他們找了不少乾柴,連帳篷都搭好了才放心,眼看著已經到傍晚,黎追和黎漫冇再耽擱趕緊走。一鼓作氣翻過了螞蟥山,這一晚,兄妹兩人就在小瀑布那過夜,多吉他們出發早,多翻了一座山,今晚在大瀑布那休息。十年前,他們就是在小瀑布這裡率先發現了不對勁的,隻不過判斷失誤才釀成了後麵的悲劇,兄妹倆擔心當年的悲劇重演,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便花了些時間把附近都巡了一遍,生怕錯過什麼蛛絲馬跡。前幾天下過雨,路比十年前那次還要難走,不過兩人長大了,更成熟穩重了,再加上有頓珠他們留下來的記號,接下來的一路都走得很順利,在日落時分,爬到了界碑,與多吉他們彙合。對於隻有他們兩個人爬上來這一點,多吉他們並冇有感到意外,倒是頓珠調侃了黎追一句:看來我們的大學生這些年也冇有隻顧著當書呆子,還是有些腳程的,不錯不錯。
少開我玩笑,你要是想看我變成胖子,那我告訴你,這輩子都不可能。
黎追瞧見界碑旁放著一瓶紅油漆,他眸光一沉。來得正好,給界碑描紅的工作就交給你們兩個了,還有這國旗舊了,也弄下來,換新的上去。
多吉叔拍了拍兄妹的肩,叮囑一句,我們從另一麵下去,多巡幾處地方,那幾處地方容易藏人,不去走一走總不放心,今晚你們在這呆一晚,明天一早就原路回去,要是發現有什麼不對勁,不要硬剛,回去向邊防站報告,明不明白
知道了多吉叔。
但多吉叔還是不放心,拉著兩人又講了好些,最後歎氣:你們是我們寨子裡僅有的兩個大學生,我也答應過你們阿爸要好好看著你們的,要是你們出點什麼事,死了之後我也冇有臉麵去見他。
黎追想起阿爸倒在自已身上時,嘴巴一動一動的情形,這十年來他不止一次夢到那個場景,但每一次,他都聽不清阿爸到底說了什麼。他心念一動:多吉叔,我阿爸過世之前,跟我說了什麼
黎漫抬眼看了過來。當年她揹著文物跑了一段就遇到了前來巡防的邊防戰士,等她聽到槍聲跑上來時,剛好看到阿爸倒在黎追身上的情形,原來阿爸在臨死之前,還對黎追說了話麼多吉叔,我也想知道。
黎漫眼睛紅了。多吉淡笑:當時情況混亂,那些人吱哇鬼叫,我們也都受傷了,離得又遠,哪裡聽得到他說了什麼
那你說你答應了我阿爸——傻孩子,這些話當然不是事到臨頭纔講的,在巡邊的前一晚,你爸就來找我了。
多吉又拍了拍兩人肩膀,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們該走了,你們也彆胡思亂想,回大城市之後好好過自已的生活,想你們阿爸阿姆了就回家一趟。走了。
目送多吉叔他們一行人從另一麵下山,兄妹倆迎著落霞在界碑前站了好一會,這才認認真真地給界碑上的字一一描紅。界碑呈三棱形,越南和老撾的那兩麵,碑上的字已經腐蝕得模糊不堪,隻有中國這一麵,鮮豔如新。這個界碑不知何時立下來的,也不知道從立碑那天開始,犧牲在此處的邊防戰士和巡邊員有多少,但黎追知道,他們都像自已的阿爸和帕卓叔一樣,無怨無悔。而古藤寨的今後一代一代的巡邊員,也會將這條巡邊路,踏得更穩,更實。描完紅,兄妹倆一起把舊了的國旗取下來,換上了新的,兄妹倆站在國旗之下,胸口慢慢升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情緒,閉上眼,他們彷彿看到阿爸一臉讚許地說:好孩子。
十層山的風比任何地方的風還要大,風吹得國旗獵獵作響,很動聽,也讓人很安心,等到他們將界碑周圍清理乾淨,天就全黑下來了。後半夜下起了小雨。黎追根本睡不著,他擔心王婷婷。家軒媽媽說,他從小也叛逆,越不讓他們做的事,他們偏要做。
黎漫小聲說,婷婷大哥和三哥年紀要大些,希望能管得住他們。
管得住自然皆大歡喜,若是管不住,王婷婷和盧家軒隻怕會堅持進山,這山那麼難爬,隻怕會出事。兄妹倆越說越不安,也顧不上還在下雨,帳篷一收就要下山。這時突然從界碑的另一麵,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兄妹倆腳步一收,隱到了草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