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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 第五十九章 穀河縣尉之子,沈羨。(求追讀,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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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宮,乾元殿後殿——

就在天後與國師慕容玥二人敘話之時,內侍省的一個內監,進入殿中,稟告道:“天後孃娘,薛國公之女求見。”

天後看向一旁的慕容玥,道:“慕容,你那好徒兒回來了。”

說著,看向內監:“宣。”

慕容玥心頭也有幾許欣然,一段時日未見,芷畫應該丹霞境界穩固了吧。

過了一會兒,薛芷畫一襲朱雀司官袍,頭戴山字無翼冠,在內監引領下,穿過宮闕深深的迴廊,拾階而上,入得殿中。

“臣,薛芷畫見過天後孃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薛芷畫拜道。

“平身。”

“謝娘娘。”

薛芷畫起得身來,垂手而立。

天後臉上笑意和煦,與方纔之肅殺冷冽判若兩人:“剛剛還和你師尊聊起你,境界穩固了吧,來,這邊兒坐。”

原本在帷幔一旁默默侍立的內侍省內侍監高延福,這會兒帶著兩個小內侍,搬來凳子,如剛纔擦去殿中地磚上血跡一般,悄然無蹤。

薛芷畫轉眸看向一旁的恩師慕容玥,對上一雙清冷的眸子,眸中流溢著關切。

“徒兒讓師尊惦唸了。”

慕容玥惜字如金,語氣中不乏欣慰:“丹霞霞光,華而不耀,斂收自如,的確是穩固了。”

薛芷畫先向天後道謝,落座下來以後,“都是師尊調教的好,此行穀河縣,確有所悟。”

天後笑了笑,故作打趣道:“和你師尊與朕說說,都有什麼見聞。”

薛芷畫看向天後,說道:“微臣想先從兩首詩講起。”

“哦?”

天後起了興趣,或者說這位九州至尊和大景兩任先皇一樣,原就對文學詩詞頗感興趣,為此在麗正殿設麗正院,又名集賢院。

此外,還有大景貞元皇帝設的昭文館,洪熙皇帝設的崇文館等文學侍從機構。

薛芷畫清聲道:“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天後聽完,看向一旁的慕容玥,道:“這是道詩。”

慕容玥點了點頭,道:“雲在青天,水在瓶,碧霄青水,悠然如鶴,太清一脈,在安州的太清一脈,又以鶴字為道號的,應是鶴守。”

天後道:“朕也想到了此人,洪熙二十九年,此人在不惑之年,破境道胎,名列仙榜地榜。”

慕容玥問道:“此詩乃鶴守道人所作?”

天後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對這些道詩興趣乏乏。

“是鶴守道人的學生,穀河縣尉之子,沈羨。”薛芷畫道:“其人年方十五,求學於鶴守道人的青羊觀。”

天後放下茶盅,來了興趣,說道:“慶王府主簿駱世傑以七歲稚齡,作《詠鵝》一詩,世人號為神童,年方十五竟作道詩,縣吏之子,竟有此等捷才?”

這是一個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時代,道詩也考覈詩詞歌賦。

天後道:“駱世傑,此人的屍首,潭州方麵找到了嗎?”

一旁正在代為批閱奏疏的顧南燭,起得身來,拱手稟告道:“娘娘,潭州方麵還未尋到。”

天後感慨道:“駱世傑於洪熙二十八年,朕將其從萬年縣主簿擢為侍禦史,不意竟上疏諷刺於朕,朕愛其才,一再容之,聞其下獄作《詠蟬》一詩,憐其誌向高潔,小懲之後,予以赦免,不想仍怙惡不悛!”

提及此人,天後心緒也有幾許悵然。

這等俠義高潔之人,為何就不能為她所用呢?

僅僅隻因她是一介女流嗎?

這時,薛芷畫又道:“娘娘,還有第二首詩。”

天後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薛芷畫清朗的聲音在殿中響起:“天下興亡多少事,不儘長江滾滾流,遠看風擺荷葉,近看病馬歇蹄,三花聚頂本是幻,腳下騰雲亦非真……”

天後愣怔原地,手中的茶盅停在半空,如遭雷擊。

而慕容玥也轉過另外半張臉來,那張冰肌玉骨的臉蛋兒,全無粉黛,但麗質天成,猶如冰鑒,眉眼之間氣韻,柔婉與堅毅並存,明眸淡漠中帶著幾許波瀾。

一是天下興亡,一是仙道長生。

此刻,兩人都已站在人道和仙道的巔峰,此刻聽著這首涉及長生和天下這等宏大命題的道詩,更覺觸動頗深。

三花聚頂,腳下騰雲……真幻之間,無根無極皆作塵土。

作詩之人,難道是一位下凡的謫仙人?

“此詩,為何人所作?”

這一次是天後的聲音,碎玉相碰的聲音韻律如金石。

“穀河縣尉之子,沈羨。”

幾個字之後,再無餘音。

殿中卻倏然沉默——非靜止畫麵。

唯有沙漏無聲滴落的聲音響起,而窗外樹枝上歇息的燕子,黑白絨毛的小腦袋晃了下,似感悟到殿中氣氛雖冰冷卻無殺氣,這會兒也站的累了,偷偷換了一隻腿。

天後手中的茶盅放下來,道:“縣吏之子,才思何以如此峻奇也?”

這是非常高的評價。

因為,天下興亡多少事,不儘長江滾滾流,乃是以高瞻遠矚的觀天下視角,去看仙道和人道。

這是後世一位善於帝王權術的道君皇帝的一生,蘊含了人道百年,仙道萬年,皆幻夢一場的落寞。

愈是站位高的人,愈是能夠體會這首詩其中撲麵而來的厚重和滄桑。

主要是契合了,仙道和人道兩個命題,或有氣象更為雄渾的沁園春雪之類,但冇有這首詩貼切。

“為何有此一詩?”

天後情知內有隱情,細長鳳眸已然帶著幾許探尋。

“穀河縣妖邪作亂,沈羨求老師鶴守道人出手,卻為其所拒,言妖邪害人之事實乃天數,太清一脈太上忘情,不插手人間世俗事,沈羨一時激切,再次作詩相贈。”

天後聞言,翠麗秀眉蹙起,螓首轉過來,目光投向一旁的慕容玥。

“這是太清一脈的做派。”慕容玥解釋道。

天後喃喃說道:“天下興亡多少事,不儘長江滾滾流,三花聚頂本是幻,腳下騰雲亦非真,人道,仙道,孰重乎?”

好一個縣尉之子!

桑梓鄉野之間,竟有此才乎?

顧南燭那張清麗如雪的臉蛋兒上,也有幾許動容。

“後來妖邪如何處置的?”天後斂去心頭湧起的震驚,問道。

可以說此刻的天後已經被勾住了。

“沈羨以身相誘妖邪,穀河縣尉沈斌,以自身先天武者精血勾畫符籙,與蛇妖以命相搏,父子二人險些殞命,微臣心實不忍,出手相助,重創蛇妖。”薛芷畫說著,又覺得讓蛇妖跑掉,自己挺冇麵子,補了一句:“那蛇妖實已結內丹。”

天後聞言,已然久久不語。

有多少人口中大義炎炎,但那是要求彆人,但又有幾個以自身踐行己道,捨己爲人的?

慕容玥心頭也有幾許感懷,看向自家那徒兒,暗道,想要仙道有所成就,當有自己的道途堅持,芷畫這次去遊曆,是遊曆對了。

“穀河縣尉,忠直不畏,可為群臣表率。”天後清聲說著,忽而問道:“穀河縣妖邪作亂,戕害人命,縣令乃道官,代天子撫軍安民,其人何在?”

“娘娘,還請看這個。”薛芷畫說著,將手中一塊留影石拿出。

一旁的內侍省內監高延福,躬身近前,準備檢查。

天後襬了擺手,道:“讓人準備屏風,直接放映吧。”

高延福帶著兩個內監,抬過一架屏風,立於眾人之前。

薛芷畫以自身靈力激起,卻見不遠處的屏風上頃刻間亮光乍起,投映出畫麵。

這就是上清一脈的投影玉石,集空音石和錄影符籙於一體。

隨著人影和聲音晃動,屏風之上,赫然出現穀河縣衙的場景,清晰無比。

盧縣令高坐其上,神態倨然中帶著一股世家子弟的高高在上,甚至都冇有穿官袍,身著隱士的寬大衣袍,衣袖飄然,端起茶盅,拿著蓋碗撥動茶沫。

身為天後貼身女官的顧南燭敏銳留意到,天後柳眉蹙了蹙,目中閃過一閃即逝的厭惡。

顯然對這等世家子弟做派,早就看不慣。

但畢竟是九州至尊,涵養還是有,並不急著評價。

而畫麵中,盧縣令左側的縣丞劉建等人趾高氣揚,而右側主簿裴仁靜等人則顯得冷眼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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