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王的錯誤開啟方式 第35章 杯酒之交
高燒帶來的混沌如同潮水,時漲時落。林克在黑暗與光明的邊緣掙紮,時而感覺置身熔爐,時而又如墜冰窖。劇痛是永恒的基調,但總有一股清涼溫和的力量,在他即將被吞噬時,將他拉回現實。那是瑪琪諾無微不至的照料,是卡普粗獷卻有效的傷藥,或許……還有門外那道沉默卻始終未曾離開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持續的高熱終於漸漸退去。沉重的眼皮顫抖著,艱難地睜開一條縫隙。模糊的光線映入眼簾,適應了好一會兒,纔看清是木質的天花板和從窗戶透進來的、溫柔的晨光。
他……活下來了。
喉嚨乾渴得如同火燒,他試圖發聲,卻隻發出一聲沙啞的氣音。輕微的響動立刻引來了關注。
“林克!你醒了?!”守在床邊的瑪琪諾驚喜地低呼,連忙端來溫水,小心地扶起他一點,用勺子一點點喂他喝下。
清涼的水滋潤了乾涸的喉嚨,也讓林克的意識清醒了不少。他轉動僵硬的脖頸,看向瑪琪諾疲憊卻欣慰的臉,虛弱地擠出一個笑容:“瑪琪諾小姐……謝謝您……”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瑪琪諾眼眶微紅,“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可嚇死我們了!卡普先生說你命硬,一定能挺過來!”
三天三夜……林克心中一震。他嘗試動了一下,背後立刻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冷汗瞬間浸濕了額角。
“彆亂動!傷口很深,好不容易纔止住血,縫了線,千萬彆崩開了!”瑪琪諾連忙按住他,語氣帶著後怕。
林克乖乖躺好,目光掃過房間。這裡似乎是瑪琪諾酒吧二樓的臥室,陳設簡單卻整潔。他的目光最終落在緊閉的房門上。門外……有人嗎?
彷彿感應到他的疑問,瑪琪諾輕聲說:“路飛那孩子,守了你兩天,昨晚被卡普先生硬拎去睡覺了。艾斯他……”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他一直在外麵走廊……沒怎麼離開過。”
林克的心臟猛地一跳。艾斯……一直在外麵?
又休息了一天,在林克強烈的堅持和瑪琪諾確認傷勢穩定後,他終於被允許稍微坐起來一點,背後墊著柔軟的枕頭。雖然動作依舊小心翼翼,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但至少,他恢複了基本的行動和思考能力。
這期間,路飛每天都會像旋風一樣衝進來,咋咋呼呼地彙報他又打了什麼獵物、卡普怎麼“虐待”他,然後被瑪琪諾以“需要靜養”為由轟出去。卡普也來看過幾次,每次都是檢查一下傷口,哼唧幾句“死不了就行”,然後丟下些稀奇古怪的“補品”(多半是各種難吃的野獸骨頭湯)。
但艾斯,始終沒有進來。林克隻能偶爾聽到門外走廊上,極其輕微的腳步聲,或者背靠牆壁坐下的細微聲響。那道沉默的身影,像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了兩個世界,卻又以一種固執的方式,宣告著存在。
林克知道,不能再等了。傷勢的好轉是暫時的,而那道心牆的裂縫,卻需要趁熱打鐵。艾斯此刻的堅守,源於愧疚和動搖,但這種情緒是脆弱的,一旦他退回森林,用時間撫平波瀾,一切可能又會回到原點。
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完成那件最重要的事。
這天傍晚,夕陽的餘暉將房間染成溫暖的橙色。路飛剛剛被卡普抓去進行“康複訓練”(單方麵捱揍),瑪琪諾在樓下準備晚餐。走廊外,一片寂靜。
林克深吸一口氣,忍著痛,慢慢挪到床邊。他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布包——那是他前幾天醒來後,悄悄拜托瑪琪諾幫忙準備的。
裡麵是三個粗糙的木杯,還有一小壺清水。他原本想找點酒,但瑪琪諾堅決不同意,隻好以水代酒。儀式,重於形式。
他扶著牆壁,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挪到門口。每動一下,背後的傷口都傳來尖銳的抗議。他咬緊牙關,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深吸一口氣,他輕輕拉開了房門。
走廊裡,艾斯果然靠牆坐著,抱著膝蓋,帽子扣在臉上,似乎睡著了。但林克開門的聲音響起的瞬間,他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顯然醒著。
聽到動靜,艾斯猛地抬起頭,帽簷下的眼睛警惕地看向門口。當看到是臉色蒼白、扶著門框勉強站立的林克時,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下意識地想站起來離開,身體動了動,卻又僵在原地,隻是偏過頭,避開了林克的視線。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滯。
林克沒有在意他的迴避,他靠在門框上,緩了口氣,舉起手中的布包,聲音因為虛弱而有些輕,卻異常清晰:“艾斯…能…幫個忙嗎?叫一下…路飛。”
艾斯身體一僵,沒有回答,也沒有動。
林克看著他,繼續用平靜的語氣說:“我有點事…想和你們…一起。”
也許是林克蒼白的臉色和懇切的語氣起了作用,也許是那句“和你們一起”觸動了他。艾斯沉默了幾秒,突然猛地站起身,動作大得差點帶倒旁邊的椅子。他依舊沒看林克,壓低帽簷,幾乎是衝下了樓。
不一會兒,樓下傳來路飛大呼小叫的聲音和咚咚咚的上樓聲。
“林克!你終於能出來啦!什麼事什麼事?有好玩的嗎?”路飛像顆炮彈一樣衝上來,橡膠臉上滿是興奮。
艾斯跟在他後麵,慢吞吞地重新走上樓,依舊靠在遠處的牆邊,雙手插在口袋裡,帽簷壓得低低的,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林克看著眼前的兩人——一個熱情似火,單純直接;一個冷漠如冰,渾身是刺。他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布包放在走廊中間的地板上,慢慢蹲下身(這個動作讓他額頭冷汗直冒),將三個木杯一字排開,然後拿起水壺,緩緩將清水倒入杯中。
清澈的水柱在杯中蕩漾,發出悅耳的聲音。路飛好奇地蹲在旁邊看,艾斯則用眼角的餘光警惕地注視著。
倒滿三杯水,林克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路飛,又轉向遠處那個緊繃的身影,用儘全身的力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穩定而真誠:
“路飛,艾斯。”
“我們……結為兄弟吧。”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路飛眨巴著大眼睛,愣了兩秒,隨即爆發出巨大的熱情:“兄弟?!就像故事裡那樣嗎?太好了!我們要做兄弟!林克!艾斯!我們做兄弟吧!”他興奮地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就去端杯子。
而遠處的艾斯,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猛地抬起頭,帽簷下的雙眼寫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近乎恐慌的抗拒!他死死地盯著林克,彷彿想從他臉上找出戲弄或陰謀的痕跡。
“開……開什麼玩笑!”艾斯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帶著尖銳的諷刺,“兄弟?誰要和你們做兄弟!彆自作多情了!我不需要!”
“為什麼不行?”路飛不滿地叫起來,“做兄弟多好啊!可以一起冒險,一起打架,一起吃肉!”
“閉嘴!白癡!”艾斯暴躁地打斷他,胸口劇烈起伏,“你懂什麼!兄弟?這種東西……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不過是互相利用,或者……等著被背叛而已!”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和偏執。
林克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氣餒,反而更加堅定。他等的就是這一刻,等艾斯將內心最深的恐懼說出來。
“艾斯,”林克的聲音不高,卻像磐石一樣穩定,清晰地傳入艾斯耳中,“你看看我們。”
他指了指自己背後厚厚的繃帶:“這傷,是因為我把路飛,也把你,看作值得保護的人。”他又看向路飛,“路飛把你當作可以分享肉、分享冒險的夥伴。”最後,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艾斯身上,無比認真:“而我們,都沒有因為你所謂的‘惡魔之子’的身份,而遠離你,害怕你,或者想要利用你。”
“兄弟,不是靠血脈決定的。”林克一字一句地說,目光灼灼,“而是靠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靠願意為對方擋刀的情誼,是靠危難時不拋棄的堅守,是靠即使被拒絕、被冷眼相待,也依然想要靠近的這份心意!”
艾斯如遭重擊,渾身劇震,後麵的話語如同利劍,穿透了他層層包裹的硬殼,直刺內心最柔軟、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他張了張嘴,想反駁,想怒斥,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看著林克蒼白而真誠的臉,看著路飛那雙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又想起森林裡那奮不顧身的一擋,想起這三個日夜在門外的徘徊……堅固的心防,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
“我……”他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答應的勇氣卻又遲遲鼓不起來。他隻能死死地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內心在天人交戰。
路飛看看林克,又看看艾斯,雖然不太明白艾斯為什麼反應這麼大,但他能感覺到氣氛的凝重。他難得安靜下來,眼巴巴地看著艾斯。
走廊裡陷入了漫長的沉默,隻有三人沉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夕陽的最後一絲光輝掠過視窗,將三個少年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林克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等待著。他知道,這是艾斯必須自己跨越的坎。他能做的,就是點燃火種,然後,等待。
艾斯會接受嗎?這杯以水代酒的“結義酒”,能否融化他心中那座冰封的孤島?懸念,如同窗外漸沉的暮色,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