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王的錯誤開啟方式 第37章 四隻酒杯
走廊裡，時間彷彿凝固了。油燈昏黃的光暈在牆壁上投下三個拉長的、靜止的影子。艾斯的手懸在半空，指尖微微顫抖，距離林克遞來的那杯清水，隻有寸許之遙。他的眼眶依舊泛紅，臉上淚痕未乾，胸腔裡翻騰的情緒尚未完全平複。接受這杯水，意味著什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僅僅是一杯水，是一個承諾，一種他從未敢奢望的羈絆，是對他過往一切自我否定和掙紮的徹底顛覆。
林克沒有催促，隻是穩穩地托著杯子，目光平靜而堅定地看著他。那目光裡沒有逼迫，沒有憐憫，隻有一種近乎虔誠的等待和……全然的信任。路飛蹲在旁邊，大氣不敢出，橡膠臉繃得緊緊的，眼珠滴溜溜地在林克和艾斯之間轉來轉去，雖然不太明白這沉默的對抗究竟意味著什麼，但本能地感覺到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時刻。
艾斯的呼吸粗重，內心天人交戰。接受？他配嗎？一個流淌著“罪惡之血”的人，有資格擁有這樣的羈絆嗎？拒絕？可林克的話語如同洪鐘大呂，還在他耳邊轟鳴——“人的價值由自己決定！”還有路飛那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神，林克背後那道為他（和路飛）擋下的猙獰傷口……這些，難道都是假的嗎？都是他自以為是的“不配”可以抹殺的嗎？
他想起森林裡孤獨的日日夜夜，想起世人的冷眼和唾棄，想起內心深處對自身存在的厭惡……然而，此刻，在這條昏暗的走廊裡，卻有兩個人，看到了他本身，而非他背負的血脈。他們向他伸出了手，遞來了一杯代表“聯結”的清水。
一滴汗水，從艾斯的額角滑落，滴在地板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輕響。
終於，在令人窒息的漫長沉默後，艾斯懸空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顫抖著，向前移動了一分，輕輕地、碰到了冰冷的杯壁。
那一瞬間，彷彿有電流從指尖竄遍全身。艾斯渾身一顫，猛地閉上了眼睛，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中雖然還殘留著迷茫和掙紮，但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已然取代了先前的恐慌和抗拒。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吸進足夠的勇氣，然後，一把抓住了那杯水！動作有些粗暴，甚至濺出了幾滴清水，但他握得很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抓住了，就沒有再鬆開。
看到艾斯終於接過了杯子，路飛瞬間爆發出巨大的歡呼，橡膠身體彈跳起來：“耶！艾斯答應了！太好了！我們以後就是兄弟了！嘻嘻嘻！”他手舞足蹈，差點打翻地上的水壺。
林克一直緊繃的心絃，在這一刻終於鬆弛下來，背後傷口的劇痛似乎都減輕了不少。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如釋重負的笑容。他成功了！他終於撬開了艾斯心中那扇緊閉的大門！
他拿起第二杯水，遞給還在興奮亂跳的路飛：“路飛，給你的。”
“哦！”路飛接過杯子，好奇地看了看裡麵清澈的水，“不是酒嗎？瑪琪諾說小孩子不能喝酒。”
“以水代酒，心意更重要。”林克微笑道，然後拿起了最後一杯，也是屬於自己的那杯。
三人，三杯清水，在昏暗的燈光下，靜靜佇立。
“接下來要怎麼做？”路飛迫不及待地問，眼睛閃閃發光。
林克看向艾斯，艾斯抿著嘴，目光低垂，看著杯中晃動的清水，依舊有些彆扭，但沒有反對的意思。林克知道，需要由他來引導這個簡單的儀式。
“很簡單，”林克舉起手中的杯子，目光掃過路飛和艾斯，聲音莊重而清晰，“喝了這杯水，我們就是兄弟了。從此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永不背叛！”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永不背叛！”路飛立刻大聲跟著念，雖然可能不完全理解其中深意，但語氣充滿了興奮和認真。
艾斯沒有跟著念，但他握著杯子的手，又收緊了幾分。他抬起頭，看向林克，又看了看路飛，眼神複雜，最終，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乾杯！”林克說道。
“乾杯！”路飛歡呼著，就要把水往嘴裡倒。
“等等。”林克卻突然攔住了他。
在路飛和艾斯疑惑的目光中，林克緩緩地將自己手中的杯子，輕輕放在了地上。然後，他拿起那個小水壺，在兩人不解的注視下，緩緩地、鄭重地，將清水斟滿了第四個……原本並不存在的杯子。
清澈的水流注入空杯，發出悅耳的聲音，在這寂靜的走廊裡格外清晰。第四個杯子被斟滿，與其他三個並排放在一起。
路飛眨巴著眼睛：“林克，你倒錯了嗎？我們隻有三個人呀？”
艾斯也皺起了眉頭，不解地看著林克。
林克沒有立刻回答。他望著那第四杯清澈見底的水，目光彷彿穿透了牆壁，投向了遠方不知名的角落，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深深的懷念和……堅定的期待。他想起了那個金發優雅、笑容溫和、最終卻命運多舛的少年——薩博。
“沒有倒錯。”林克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這第四杯，是留給另一個人的。”
“另一個人？”路飛歪著頭，“誰啊？也是我們的兄弟嗎？”
艾斯的心猛地一跳，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目光銳利地看向林克。
林克迎向艾斯探究的目光，緩緩說道：“一個或許現在還不認識我們，但註定會成為我們兄弟的人。他可能就在這座島的某個地方，也可能在遙遠的大海上。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相遇，會相識，會像現在一樣，舉起酒杯。”
他的話語如同預言，帶著一種神秘而堅定的力量。他看向路飛和艾斯，眼神真誠而溫暖：“所以，這杯酒，我們先替他滿上。敬我們未來的兄弟——第四人。”
說完，林克重新舉起自己的杯子，目光掃過路飛，最後定格在艾斯臉上：“今天，我們三人結為兄弟。但我們的兄弟，不止三人。總有一天，會是四人。這杯酒，敬我們三個，也敬那終將到來的第四人！”
路飛雖然聽得半懂不懂，但“兄弟會變多”這個概念讓他非常開心，立刻高舉水杯：“哦！敬四個兄弟！以後會有更多兄弟！嘻嘻嘻！”
艾斯看著那第四杯滿溢的清水，又看看林克那雙彷彿能洞悉未來的眼睛，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第四人？註定會成為兄弟？林克的話，像是一顆種子，落入了他剛剛解凍的心田。難道在這世界上，除了眼前這兩個“麻煩”的家夥，真的還存在另一個……能理解他、接納他的人嗎？這個想法，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微弱的悸動。
他沉默著，但握著杯子的手，不再顫抖。他看著林克，看著路飛，又看了看那第四杯水，最終，將手中的杯子，緩緩舉起，舉到了與其他兩人相同的高度。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激動人心的宣誓。三個少年，在瑪琪諾酒吧二樓昏暗的走廊裡，就著昏黃的燈光，麵對著第四杯為“未來”斟滿的清水，將杯中普通的、清澈的水，一飲而儘。
清水入喉，帶著一絲甘甜和涼意。對於路飛而言，這大概隻是好玩儀式的一部分；對於艾斯而言，這杯水卻如同甘霖，滋潤了他乾涸已久的心田，衝刷掉些許沉重的枷鎖；而對於林克而言，這杯水，是承諾，是新的開始，也是他對未來命運的，第一次主動而鄭重的乾預。
喝下水，路飛滿足地打了個水嗝，橡膠肚子晃了晃。艾斯放下杯子，神情依舊有些彆扭，但眉宇間那股拒人千裡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不少。林克看著他們，臉上露出了疲憊卻無比欣慰的笑容。
就在這時——
“咕嚕嚕……”
一個極不和諧的巨大腸鳴音，從路飛的肚子裡響起，打破了這略顯神聖的寂靜。
“啊！餓死了！”路飛捂著肚子大叫起來，“結義完了該吃肉了吧！瑪琪諾！肉好了沒有啊！”
艾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想忍住，最終還是沒忍住，極輕地“嗤”了一聲，轉過頭去，但緊繃的肩膀明顯鬆弛了下來。
林克也忍不住笑了，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兄弟之義，已結。未來的路，還很長。而那個第四杯酒所代表的人，此刻又在何方？這個懸念，如同種子，埋在了三人心中，也埋在了這漫長故事的開端。
走廊儘頭，樓梯拐角陰影處，抱著手臂靠牆而立的卡普，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隨即又恢複了那副不爽的表情，嘀咕道：“臭小子們，搞什麼鬼儀式……吵死了！”然後轉身，晃晃悠悠地下樓去了。隻是那腳步，似乎輕快了不少。
窗外，繁星滿天。風車村的夜，格外寧靜。而四個少年（包括未到場的那一位）的命運齒輪，從這一刻起，正式咬合，開始緩緩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