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文聖 第21章 自信的三叔

    -

轉眼間兩個月過去，慶安城東小院外的積雪早已消融，初春的晨風還帶著些許寒意。

天未亮透，蘇家小院便已燈火通明。

屋內人影綽動，王氏將連夜蒸好的黍米糕仔細包進油紙，又反覆檢查竹籃裡的筆墨；

十五歲的蘇硯身著漿洗得挺括的月白襴衫，正對著水盆整理髮髻——今日，正是慶安府縣試開科之日。

大周的縣試，曆來分作三日：

句，闡釋聖人微言大義，此乃文道根基；

法。”

徐夫人李氏含笑立於階上

徐芷則從母親身側探出頭，偷偷朝蘇硯眨眼，指尖悄悄比了個“上”字

蘇硯迎向眾人期許的目光，先向程頤肅然揖禮：“學生謹記夫子教誨。”隨即轉身緊握父母雙手，語聲清朗卻字字鏗鏘：

“此去龍門，孩兒必以手中筆為劍，斬開青雲之路”

“定不負爹孃茹苦含辛，不負徐府再造之恩，更不負這八載寒窗星月！”

蘇硯一行人辭彆眾人，轉身登上徐家早已備好的馬車。

馬車載著五名學子與老廩生駛向縣試考場。

抵達考場外時，剛交五更天。

天幕依舊沉沉，唯有考場大門處高懸的燈籠與衙役手持的火把映照著大門外黑壓壓攢動的人頭。

人聲鼎沸，充斥著緊張、期盼與低聲的議論。幾名衙役按刀肅立，聲若洪鐘地在隊伍兩側來回呼喝：

“肅靜！按序排隊！驗身入場！若因推搡喧嘩耽誤了時辰，自行負責！”

威嚴的喝令下，躁動的人群漸漸排成幾條蜿蜒的長龍。

蘇硯隨著徐家四名子弟安靜排入隊列。

就在這片嘈雜之中，一陣帶著幾分刻意拔高、難掩炫耀之意的熟悉嗓音鑽入蘇硯耳中

“……諸位兄台且看，此次縣試題目，愚弟早已揣摩透徹，必是手到擒來！待過了縣試，府試亦是囊中之物……”

蘇硯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隊伍中，三叔蘇明福正唾沫橫飛地向幾位同窗誇誇其談，臉上滿是自得之色。

蘇硯心中搖頭，不欲理會。

豈料蘇明福眼尖，也瞥見了排在前麵的蘇硯。他眼睛一亮，竟帶著那幾位同窗擠過人群湊了過來。

“喲！這不是我侄兒蘇硯嗎？”蘇明福故作親熱地拍了下蘇硯的肩膀，轉頭對同窗大聲道，“諸位，這便是我們慶安城、不，是整個雲州都赫赫有名的‘神童’，我的親侄兒！”語氣中帶著與有榮焉的炫耀。

緊接著，他又轉向蘇硯，擺出一副關切長輩的姿態，聲音壓低卻足夠周圍人聽見：

“硯兒啊，你年紀小，又是第一次下場，心裡難免發慌吧？

“三叔是過來人，懂！”

“這樣，咱們換個位置，三叔吃點虧，排你前麵先進去。你多在外麵待會兒，也好在腦子裡多過幾遍經要文義，穩當些！如何？”

這番話說得看似體貼，擺明就是蘇明福想仗著長輩身份和“為你好”的名義插隊，且言語間隱隱試圖在眾人麵前削弱蘇硯“神童”的光環，更想沾他排位靠前的光。

蘇硯心中一聲冷笑。

八年時光，眼前這三叔的秉性絲毫未改

他麵上卻無波無瀾，隻對著蘇明福及其同窗微一拱手，語氣平淡

“多謝三叔掛懷。侄兒已準備妥當，無需額外時間，考場自有秩序，還是按規矩排隊為好。”

拒絕得乾脆利落，不留任何轉圜餘地。

“你……”蘇明福被當眾駁了麵子，臉上青紅交加，正要再說什麼，隊列正好輪到了蘇硯他們這一組接受衙役搜檢。

負責搜檢的衙役早就注意到這邊的騷動，尤其看到蘇明福這幅糾纏不休的嘴臉

頓時眉頭緊皺，手按刀柄上前一步，厲聲嗬斥：

“兀那漢子！考場重地，豈容喧嘩推擠攀談？！速速退後歸位！再敢擾了秩序，刀可不長眼！”

明晃晃的刀鞘和衙役凶狠的眼神讓蘇明福渾身一僵，那點小心思瞬間煙消雲散。

趕緊拽著同樣嚇呆的同窗灰溜溜地縮回自己原本的隊尾位置

蘇硯不再理會身後那點小小的鬨劇，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身上漿洗得乾淨的月白襴衫，坦然接受衙役一絲不苟的搜身檢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