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小神童 第13章 執筆描紅,同窗的挑戰
翌日,蘇明理依舊是天剛破曉便趕到了周夫子的學堂。
今日,周夫子果然如昨日所言,開始正式教授他執筆之法與楷書的臨摹。
對於一個讀書人而言,寫得一手好字。
不僅是科舉考試的“門麵”,更是文人風骨的體現。
大周王朝的科舉,對考生的書法有著極高的要求。
字跡潦草或不規範者,即便文章寫得再好,也可能因此而被黜落。
周夫子先是耐心地講解了正確的執筆姿勢。
指實、掌虛、腕平、肘起,以及運筆的要領。
中鋒行筆,力求筆畫圓潤飽滿,富有彈性。
蘇明理前世雖然也用過毛筆,但多是淺嘗輒止,並未係統學習過。
此刻,他凝神靜聽。
他畢竟擁有成年人的靈魂,對周夫子所講的執筆奧妙理解得極為透徹,遠非尋常孩童可比。
加之他那遠超常人的專注力,以及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幾分身體協調天賦。
他能清晰的感知並有意識地調動自己的手腕和指節,努力將每一個動作都調整到周夫子所要求的標準。
因此,儘管他的手指因為年幼而略顯纖細,力量也尚有不足。
但他很快便掌握了正確的執筆要領。
那標準而穩定的姿勢,讓一旁觀察的周夫子都暗暗稱奇,心中更是對這個弟子的天賦讚歎不已。
接著,周夫子拿出了一本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略顯殘破的《顏氏家廟碑》拓本,作為蘇明理的臨摹範本。
“顏體楷書,端莊雄偉,氣勢開張,最適宜初學者打好根基。”
“你且從這最基礎的筆畫開始臨摹,每日不可少於百字,務求形神兼備。”周夫子叮囑道。
蘇明理恭敬地應下,小心翼翼地鋪開母親給他的那幾張珍貴的草紙。
蘸飽了墨,開始了他第一次正式的臨帖。
他下筆沉穩,心無旁騖。
雖然是第一次係統地臨摹顏體。
但蘇明理憑借著過目不忘的天賦和對漢字結構的深刻理解,竟也能寫出幾分顏體的神韻。
筆畫雖然略顯稚嫩,但起承轉合之間,已隱隱有法度可循。
周夫子在一旁看著,捋著胡須的手微微顫抖,眼神中充滿了難以抑製的激動。
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撿到寶了!
如此天賦,如此悟性。
假以時日,蘇明理在書法上的成就,恐怕也會遠超常人。
與蘇明理一同在學堂學習的另外三名孩童,分彆是比他大兩歲的李家小子李二牛,大三歲的張家小子張石頭,以及最大的,已經十歲,據說是鎮上某個小商戶的兒子,名叫錢小寶。
這三人平日裡在學堂中也算是比較用功的,但資質都屬平庸。
他們昨日已經被蘇明理那過目不忘的背書能力震驚得不輕。
今日又看到他初學執筆臨帖,便有模有樣,心中更是百味雜陳。
尤其是那錢小寶,因為家裡略有些錢財,平日裡在幾個同窗中隱隱有些自傲。
他學寫字也有一年多了,自認字還算寫得不錯,時常得到周夫子的幾句誇獎。
此刻看到蘇明理這個新來的小不點,不僅背書厲害,連寫字都似乎一點就通,心中頓時生出幾分不服氣和嫉妒。
待到周夫子去後院小解的當口,錢小寶便湊到蘇明理身邊,探頭探腦地看著他臨摹的字,撇了撇嘴道:“喂,新來的,你這字寫得也不怎麼樣嘛,歪歪扭扭的,跟蚯蚓爬似的。”
李二牛和張石頭也圍了過來,帶著幾分好奇和看熱鬨的心態。
蘇明理並未抬頭,依舊專注於筆下的字,淡淡地說道:“學生初學,筆力不逮,還請師兄指教。”
他不想惹事,但也並不代表著他就怕事。
錢小寶見他態度謙和,反而更覺得他是在故作姿態。
他心中愈發不爽,聲音也提高了幾分:“指教談不上,隻是看你這般用功,卻不得其法,替你可惜罷了。”
“我學寫字可比你久多了,不如我寫幾個字給你瞧瞧,讓你開開眼界?”
說著,他便想去搶蘇明理手中的毛筆。
蘇明理眉頭微皺,手腕一沉,巧妙地避開了錢小寶伸過來的手。
他抬起頭,平靜的目光看向這個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同窗,語氣也冷了幾分:“師兄若是有心指點,學生自然感激不儘,但若隻是想尋釁滋事,恕學生不能奉陪。”
他雖然年幼,但兩世為人的經曆讓他遠比同齡孩童沉穩。
麵對這意料之外的挑釁,他並未慌亂,言語間也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冷靜和條理。
錢小寶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強硬態度,以及那雙清澈卻帶著幾分銳利的眼睛看得一愣,隨即惱羞成怒道:“嘿!你個小不點,口氣倒不小!怎麼?怕了?不敢比試比試?”
李二牛和張石頭也在一旁起鬨:“是啊是啊,比比看嘛!”
他們也想看看,這個被夫子誇上天的小師弟,到底有幾斤幾兩。
蘇明理知道,這種小孩子的挑釁。
你若是一味退讓,反而會讓他們得寸進尺。
他放下手中的筆,再次抬起頭,平靜地看著錢小寶:“師兄想如何比試?”
錢小寶見他應戰,頓時得意起來,昂著頭道:“簡單!咱們就各寫《千字文》的頭四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看誰寫得好!”
“輸了的人,以後見了對方,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大哥’,如何?”
在他看來,自己學字一年多,蘇明理不過是剛開始學執筆,這比試自己是贏定了。
蘇明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可以,不過,既然是比試,總得有個評判才公允。”
“不如,就請夫子來做評判,如何?”
他知道,周夫子很快就會回來。
錢小寶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他雖然自認字寫得比蘇明理好,但在夫子麵前班門弄斧,還是有些心虛。
但話已出口,若是反悔,豈不更丟人?
他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好!就請夫子評判!”
恰在此時,周夫子從後院走了回來,看到幾個孩子圍在一起,氣氛有些緊張,便開口問道:“你們幾個,聚在這裡做什麼?可是有什麼學問上的疑難要請教老夫?”
錢小寶立刻搶著說道:“夫子!蘇明理他不服氣我寫字比他好,要與我比試!請夫子給我們做個評判!”
他這是惡人先告狀,將起因推到了蘇明理身上。
周夫子聞言,眉頭微皺,目光在蘇明理和錢小寶臉上掃過,心中已大致明白了七八分。
他知道錢小寶這孩子有些心高氣傲,平日裡也喜歡爭強好勝。
而蘇明理,雖然天賦異稟,但畢竟年幼。
受了挑釁,怕也難免有些少年意氣。
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既是同窗切磋,也無不可,隻是比試點到為止,莫要傷了和氣。”
他看向蘇明理,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
蘇明理恭敬地答道:“學生明白,請夫子出題。”
周夫子點了點頭,說道:“那便依錢小寶所言,各寫《千字文》頭四句,老夫便做個評判。”
於是,在周夫子的主持下,一場小小的比試在簡陋的學堂裡展開了。
錢小寶憋著一股勁,想要在夫子和同窗麵前好好表現一番,將蘇明理這個天才壓下去。
他提起筆,一筆一劃,寫得格外用力,試圖展現自己的功力。
而蘇明理,則依舊是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
他提筆蘸墨,凝神靜氣,筆尖在草紙上緩緩遊走。
他的字,依舊帶著初學者的青澀。
但每一個筆畫都力求精準,每一個結構都力求勻稱。
更重要的是,他的字裡行間,透著一股蘇明誌和錢小寶都沒有的靈氣與從容。
片刻之後,兩人都已寫完。
周夫子拿起兩人的字,仔細端詳起來。
錢小寶的字,雖然學了一年多。
但筆畫僵硬,結構鬆散,匠氣十足,隻能算是勉強認得。
而蘇明理的字,雖然是初學,筆力尚有不足。
但間架結構卻頗有章法,筆畫之間也隱隱有一股流動之氣。
竟比錢小寶的字看起來要舒服得多,也更有潛力。
周夫子心中早已有了定論,但他並未立刻宣佈結果。
而是分彆指著兩人的字,點評起來。
先是指著錢小寶的字,指出了他運筆的生澀之處,以及結構上的諸多不足。
錢小寶聽得麵紅耳赤,額頭冒汗。
然後,周夫子又拿起蘇明理的字,眼中露出了讚賞之色:“蘇明理,你雖是初學,但悟性極高,下筆已有法度。”
“此十六字,結構尚可,筆意初具,假以時日,勤加練習,定能有所成就。”
他頓了頓,看向錢小寶,緩緩說道:“此次比試,若論字之形貌,蘇明理略勝一籌。”
錢小寶聞言,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
他竟然輸給了一個剛學寫字不到兩天的小屁孩?!
李二牛和張石頭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蘇明理則平靜地拱手道:“謝夫子指點,謝師兄承讓。”
周夫子看著錢小寶失魂落魄的樣子,微微歎了口氣,說道:“錢小寶,你要記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讀書習字,最忌心浮氣躁,驕傲自滿。”
“你當以此為戒,日後更需勤勉用功,方能有所進益。”
錢小寶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哪裡還敢再多言一句。
一場小小的風波,以蘇明理的小勝而告終。
但也讓學堂裡的其他幾個孩童,對這個新來的小師弟,有了更深刻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