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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薇映雪 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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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昏

翌日清晨,天光透過窗紙,灰濛濛地照亮了房間。明薇是被一陣痠痛的疲憊喚醒的。身側是空的,被褥冰涼。她掙紮著坐起身,渾身骨頭像散了架,腰腹間殘留著隱隱的不適。

那份委屈和錯愕還堵在心口,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將它們壓下去。她想起出嫁前父親沈老實的再三交代:“到了婆家,要賢良淑德,勤儉持家,手腳勤快些,眼裡要有活,萬萬不可偷奸耍滑,讓人指著脊梁骨說我們沈家不會教女兒,平白惹人笑話!”
這念頭像一道緊箍咒,讓她強撐著起身。

房間裡靜悄悄的,趙文哲不知何時早已起身離開。她最終挑了一件半新的、顏色素淨的藕色衣裙換上。

走出房門,趙家小院靜悄悄的。果然,剛走到堂屋門口,就見趙母已經端坐在那兒。

“醒了?”趙母的聲音帶著冷硬,“晨省竟要婆母等著。”

明薇心頭一緊,連忙上前行禮:“母親恕罪,兒媳起晚了。”

“罷了,”趙母揮揮手,“既進了門,往後家裡的活計便要操持起來。文哲前程要緊,這些瑣事不得讓他分心。灶房裡有米糧,先去把早飯做了。”

沒有指引,沒有幫襯。明薇應了聲“是”,默默走向灶房。她笨拙地生火、淘米,水冰冷刺骨,煙熏得她眼睛發酸。

好不容易熬好了清粥,蒸了窩頭,切了鹹菜端上來。趙文哲也從書房出來了,坐下便拿起筷子,對明薇忙碌一早上的成果沒有半分表示。

趙母挑剔著窩頭火候老、粥太稀,又嫌棄明薇帶來的桂花糖糕“甜膩虛浮”。明薇低著頭,小口喝著粥,喉嚨哽得難受。她看向趙文哲,他卻隻是埋頭吃飯,甚至順手將糖糕碟子推遠了些。

她將那點委屈硬生生嚥了回去。

飯後,趙文哲回了書房。趙母卻叫住了明薇,指著一堆趙文哲換下的、夾雜著貼身裡衣的衣物:“這些,今日都漿洗乾淨。後院有井。”

看著那堆衣物,明薇臉頰燒了起來,強烈的羞恥感湧上心頭。

她咬著唇,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來,低聲道:“…是,母親。”

整整一日,明薇泡在後院那口冰冷的井水旁。用力搓洗著厚重衣衫,手指泡得發白起皺,腰痠得幾乎直不起來。趙母時不時出現,冷眼瞧著,挑剔著。

趙文哲一次都未曾來看過。直到傍晚,他才從書房出來,路過後院時,看到了還在埋頭漿洗、狼狽不堪的明薇。他腳步頓了頓,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場麵不甚體麵,卻並非出於心疼,瞥了一眼便繞開了。

夜裡,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房中。趙文哲正坐在燈下看書,頭也沒擡。她默默鋪床,感到渾身像是散了架,每一處關節都在抗議白日的辛勞。那冰冷的井水,婆婆挑剔的目光,堆積如山的臟衣……種種委屈終於壓垮了她的忍耐。

她走到趙文哲身邊,聲音裡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和依賴,輕聲道:“夫君…今日母親讓我洗了好些衣物,井水甚冷…我…”
她想聽他一句溫言,得他一絲體諒。

趙文哲聞言,這才從書捲上擡起眼。他放下書,伸出手將她拉近,力道有些不容拒絕。他的手搭在她痠痛的腰肢上,不輕不重地揉捏著,語氣顯得頗為體貼,話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夫人今日辛苦了。我知曉的。”
他歎了口氣,彷彿十分無奈,“隻是母親就這個性子,她將我拉扯大,極為不易,如今年紀也大了,我們做晚輩的,理當多體諒她,讓著她些,是不是?凡事多替她考慮考慮,莫要與她計較。”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將明薇的委屈輕飄飄地揭過,全成了她不夠“體諒”和“考慮”。那揉捏她腰部的手,起初還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但很快,那動作就變了味,帶上了明確的需求和迫不及待的意味。

明薇身體一僵,那點剛剛升起的、渴望被安慰的心思瞬間被凍住。她渾身疲累不堪,隻想好好睡一覺,可他話語剛落,手臂便環了上來,呼吸拂過她的耳畔,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已是心不在焉,顯然並未真正將她的疲憊放在心上。

“夫君…我今日實在…”她試圖掙紮,聲音微弱。

但他並未給她說完的機會,隻是含糊地應著“嗯,我知道辛苦了”,便半扶半抱地將她帶向床榻。明薇望著帳頂模糊的繡紋,身體僵硬而冰冷,與他急切的動作形成鮮明對比。窗外風聲嗚咽,彷彿在為她低泣。

她閉上眼,任由擺布。身體的疲憊與心靈的冰冷交織在一起,化作無聲的淚水,悄悄浸濕了枕畔。

晨昏定省,自此伊始。而她彷彿已被套上了一副無形的枷鎖,困在了這方精緻卻冰冷的院落裡,連抱怨的資格,都被“賢良”二字悄然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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