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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薇映雪 蛛絲馬跡與江南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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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蛛絲馬跡與江南來信

孫敬齋的名字如同黑暗中點亮的一盞孤燈,為顧晏辭的調查指明瞭清晰的方向。所有資源被迅速且隱秘地調動起來,聚焦於這位戶部侍郎。

石坤調動了所有能用的檔案許可權,以核對漕運舊案細節為名,調閱了孫敬齋在漕運司任期內的所有公文批閱記錄、人事調動簽押,甚至包括其當時經手的官倉修繕、船隻采購等看似無關的卷宗。他們尋找任何異常的審批速度、不合常理的越級指示、或是與特定商號的頻繁往來。

陳宇則佈下了一張更隱蔽的網。通過安插在孫府外圍的眼線,密切留意孫家的采買、仆役的動向、以及訪客的身份。同時,他利用江湖關係,開始深挖與孫敬齋關係密切的那些“朋友”和遠房親戚,尤其是那些突然暴富或從事灰色行當者。

進展依舊緩慢。孫敬齋為官多年,深諳官場自保之道,手腳做得極為乾淨。數日過去,收獲的仍多是些旁枝末節的瑣碎資訊,難以構成直接威脅。

這日午後,陳宇興衝衝地帶來一條新發現:“晏辭!查到孫敬齋有個妻弟,名叫吳倫,在城南開了間不大的綢緞莊,生意平平。但近三年,這吳倫卻陸續在京郊置辦了兩處不小的田莊,還在錢莊存有钜款。資金來源不明,與其綢緞莊的營收嚴重不符!”

顧晏辭眼神一凜:“吳倫……繼續查!重點查他近幾年的所有大額交易,尤其是與官府、特彆是與漕運、倉場有關的生意往來,哪怕隻是間接的。”

“已經在查了!”陳宇道,“這小子看似謹慎,但賭癮不小,在‘千金坊’欠了不少債,或許能從那裡開啟缺口。”

就在顧晏辭全力攻堅孫敬齋這條線時,一封來自江南的信,被管家小心翼翼地呈到了他的書案上。

信封是普通的江南印花紙,字跡卻透著一股浮誇的潦草。顧晏辭皺眉,一種不祥的預感掠過心頭。他拆開信,目光掃過那些滿是炫耀和索要錢財的字句,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信是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弟弟顧永承寫來的。信中大肆吹噓其在江南如何受“朋友”追捧,如何參與了“穩賺不賠”的大生意,結識瞭如何了不得的人物,字裡行間充斥著輕浮與自得。然而,信的末尾,筆鋒一轉,開始哭窮,暗示生意尚需周轉,懇請兄長看在兄弟情分上,速彙一筆“不多”的款子過去,以全其顏麵。

“混賬!”顧晏辭將信紙揉成一團,重重砸在桌上,胸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煩躁與厭惡。他幾乎能想象出顧永承在江南是如何被人捧殺,如何一步步陷入泥潭。這封信背後,必然少不了他那個繼母的慫恿,甚至可能就是他父親默許的。

他深知這個弟弟的愚蠢與貪婪,但也更清楚,一旦顧永承在外麵惹出無法收拾的禍事,最終玷汙的是顧家的門楣,牽連的是祖父一世清名!而這,恰恰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李相……這會不會又是李相的一步棋?用這種下作的方式,來分散他的心神,甚至拖他下水?

顧晏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自亂陣腳。當下最重要的,仍是孫敬齋。他提筆,草草回了一封信,語氣冰冷地告誡顧永承安分守己,並未應允任何銀錢,隻讓府中管事按例撥付一份不多的月例過去,並加派了一名得力的下人隨款同去,名為伺候,實為監視探查江南真實情況。

處理完這樁煩心事,窗外已是暮色四合。顧晏辭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不僅源於案情的複雜,更源於家族內部這剪不斷理還亂的拖累。

他摒退左右,獨自在書房靜坐良久。直到月上中天,他才緩緩起身,走到書架旁一個不起眼的暗格前,從中取出一隻小巧的紫檀木盒。

開啟木盒,裡麵並非金銀珠寶,而是一枚磨損嚴重的舊羊毫筆,和一小塊用錦帕包裹的、早已乾硬變色的尋常墨錠。這是他的母親,那位才情高潔卻一生鬱結的顧夫人,生前最後用過的一套筆墨。

他輕輕撫摸著冰涼的墨錠,彷彿能感受到母親當年伏案書寫時的無奈與哀愁。記憶中母親溫婉卻總帶著憂鬱的麵容清晰起來,她臨終前叮囑他要“光耀門楣”、“清白做人”的話語猶在耳邊。

家族的負累,母親的期望,祖父的冤屈,當下的危局……種種重擔壓在他的肩頭。

良久,他合上木盒,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回原處。眼中的迷茫與疲憊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堅毅、甚至帶著幾分決絕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無論前方是李相的明槍暗箭,還是家族內部的蠢蠢欲動,他都必須要走下去,而且要更快、更狠地走下去!

他重新坐回書案前,鋪開紙筆,目光銳利如刀。

“石坤,陳宇,”他低聲自語,彷彿二人就在眼前,“我們要再快一些了。”

夜更深了,書房的燈火再次亮至天明。這一次,燈下之人眼中的火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熾烈,也都要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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