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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薇映雪 暗流驚惶與人心向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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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流驚惶與人心向背

顧晏辭在雨夜中完成的那個血腥的蛻變,外界無人知曉。但鄭泊遠的死訊,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洶湧的漕運司,激起了層層波瀾。

訊息是清晨時分,由一名尖著嗓子的小太監前來漕運司衙門“例行公事”地傳達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好。然而,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在各房各司間炸開了鍋。

“聽說了嗎?鄭……鄭主事沒了!”

“值房裡……說是自儘……”

“自儘?怎麼可能!昨兒下晌我還見著他,還好好的,還在覈對‘丙字漕路’三年前的舊檔呢!”

“噓!小聲點!不想活了?上頭說是自儘,那就是自儘!”

低語聲在走廊角落、茶水房裡迅速蔓延,恐懼像無形的瘟疫,在每一個底層胥吏和小官的心中滋生。眾人交換著眼神,那眼神裡充滿了驚疑、兔死狐悲的寒意,以及深深的忌憚。鄭泊遠,那個平日裡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迂腐,卻十年如一日埋首案牘的老實人,怎麼就突然“自儘”了?而且偏偏是在顧按察使來臨安查案,並且似乎對他青眼有加之後?

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一股冰冷的寒氣順著每個人的脊梁骨往上爬。連鄭泊遠這樣剛剛攀上一點希望之火的人,都被輕易掐滅了,他們這些螻蟻,又算得了什麼?

漕運司檔房

往日裡還算有些人氣的檔房,此刻死寂一片。幾個書吏埋首在堆積如山的卷宗後,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弄出一點響動,引來不必要的關注。與鄭泊遠相熟、曾被他指點過文書格式的年輕書吏王誠,臉色煞白,握著毛筆的手微微顫抖,一滴墨汁滴在宣紙上,迅速暈開,他也渾然不覺。他腦海裡反複回放著鄭泊遠前幾日對他說的悄悄話:“王誠,好好乾,顧大人是位能做實事的好官,這漕運司的天……或許真要變了。”
可現在,天沒變,鄭主事卻沒了。王誠猛地低下頭,將臉埋進陰影裡,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懼將他淹沒。他悄悄將鄭泊遠前幾日借給他參考的一份筆記,塞進了袖袋最深處,再也不敢拿出來。

漕運司廊下

掌管一小段河道閘口事宜的八品小官趙經曆,正與同僚李典史低聲交談。

趙經曆麵露憂色:“鄭主事這一走……他手上那些‘丙字漕路’和永豐倉的舊檔覈查,怕是……”

李典史趕緊拉了他一把,緊張地四下張望,壓低聲音:“老趙,慎言!這時候還管什麼舊檔新檔?保住自家性命前程要緊!我看哪,那些陳年舊賬,還是爛在故紙堆裡最安全!”
他眼神閃爍,顯然已打定主意,對自己經手過的、可能涉及敏感內容的文書,能毀則毀,能藏則藏,絕不再沾手分毫。

漕運司後院角落

一個平日負責灑掃、看似愚鈍的老衙役,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將一小塊用油紙包著的東西,塞給了石坤手下一位扮作雜役的親兵。那是他昨夜偷偷溜進鄭泊遠值房外圍灑掃時,在窗欞縫隙裡撿到的一小片被撕扯下來的、帶著潦草字跡的紙角,上麵似乎有個模糊的“墨”字印記。老衙役什麼也沒說,混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同情和決絕,隨即又恢複了那副麻木的樣子,佝僂著腰走開了。他兒子也曾因得罪上官被冤屈致死,鄭泊遠的遭遇,觸動了他心底最深的痛楚和一絲微弱的反抗之意。

漕運司副總兵(孫敬齋倒台後暫代主持事務)值房

暫代副總兵一職的官員,是李相門下另一名不那麼起眼的親信。他此刻正襟危坐,聽著下屬的彙報,臉上看不出喜怒,但指尖卻在微微敲擊桌麵。

“大人,鄭主事‘自儘’,底下人心惶惶,不少差事都停滯了,您看……”

代副總兵打斷他,聲音冷硬:“慌什麼?鄭泊遠自身賬目不清,愧對朝廷,以死謝罪,乃是咎由自取!傳令下去,各司其職,不得妄議!至於他手頭的公務……”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全部封存,沒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動!尤其是涉及曆年賬目、漕路安排的,一律上繳,由本官……親自審核!”

他心中冷笑:顧晏辭,你剛找到一條狗,我就當著你麵把它打死了。現在,我看你還怎麼查!這漕運司,還是我說了算!他要趁此機會,將一切可能遺留的隱患,徹底清理乾淨。

鄭泊遠的死,如同一陣陰風刮過漕運司。有人被嚇破了膽,選擇明哲保身,徹底沉默;有人物傷其類,心生悲涼,卻敢怒不敢言;也有人,在極度的恐懼和壓抑下,那一點點未泯的良知和積壓的怨憤,反而被激發了出來,選擇了用最隱秘的方式,倒向那看似渺茫的希望一方。

人心的向背,在這突如其來的死亡陰影下,悄然發生著微妙而危險的變化。而這變化,如同地下暗流的湧動,終將影響到表麵看似堅固的冰層。

顧晏辭在按察使司衙門,很快收到了石坤關於漕運司內部種種反應的密報。他看著那份記錄著恐慌、沉默與零星倒戈的紙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的寒意,又深了一層。

恐慌嗎?沉默嗎?這就對了。他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追隨李崇矩的下場。也要讓那些心懷一絲正義的人知道,沉默和畏懼,換不來平安。

唯有將那座壓在所有人心頭的大山徹底掀翻,這漕運,這官場,才能透進一絲真正的光亮。

而這一切,將從孟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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