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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家人不要也罷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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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被認回秦家的第三年,我的三次認親宴都失敗了。

第一年,我被當眾汙衊為偷手錶的小偷,淪為整個名流圈的笑柄。

第二年,我被推下泳池,高燒昏迷三天三夜,險些喪命。

第三年,一份偽造的親子鑒定砸在我臉上,秦母當場宣佈與我斷絕關係。

而每一年的鬨劇,都以假少爺淚流滿麵的承認錯誤結尾。

可全家人卻對我說:

“明軒也是怕你分走我們的愛,鬨點脾氣而已。”

“你已經是秦家的兒子了,何必斤斤計較。”

直到第四年的認親宴,秦明軒以死相逼。

我為救他從高台摔落,右腿粉碎性骨折。

全家人圍著受驚的秦明軒噓寒問暖,隻托管家給我帶一句話:

“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來打擾明軒休息。”

我摸著斷腿,笑得流出眼淚。

不是秦明軒不想我分走他們的愛,是秦家人根本不想認我。

既然如此,這秦家,我不回也罷。

……

做好打算,我準備辦理出院。

卻不想,在走廊處撞見了秦明軒和秦逾雪。

秦明軒眼圈泛紅,聲音裡帶著一絲憂慮:“姐姐,萬一餘星哥的腿好了怎麼辦?爸爸媽媽心裡還是會向著他的吧?畢竟他纔是親生的……”

“放心,我跟醫生打過招呼了。他的腿,這輩子都離不開輪椅。”

在我麵前一貫清冷的姐姐秦逾雪,此刻滿是心疼地安慰他。

秦明軒似乎還不放心。

“可是,他畢竟是為了救我才……”

“你就是太心軟,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他。”

秦逾雪直接打斷了他,語氣裡帶著一絲寵溺:“前三次認親宴,哪次沒有我幫你?一個鄉下長大的野小子,怎麼比得上陪了我們二十年的你?他不配。”

我險些站不住,腦袋裡一陣轟鳴聲。

原以為是秦明軒一人所為,現在才知道,我最敬愛的姐姐,竟是背後那把最鋒利的刀。

我轉身,拖著還打著石膏的右腿,一步一步離開。

每一步,骨頭斷裂處的劇痛都提醒著我有多愚蠢。

三年前,我被秦家從那個雖然貧窮但充滿愛的小鎮接回。

我原本叫夏子衿,他們說,我應該叫秦餘星。

是秦家二十年前被抱錯的真少爺。

可回到秦家,迎接我的是秦明軒一次次的鬨劇。

每一次,秦明軒都會哭著道歉,說他隻是一時糊塗。

而我的親人們,總會用那套說辭來勸我大度。

“明軒從小被我們寵壞了,他沒有惡意的。”

“你纔是秦家的兒子,跟一個養子計較什麼?”

我為了家人一次次妥協退讓,到頭來,他們卻要害我。

強烈的窒息感裹挾著我,淚意上湧。

手機突然震動,秦逾雪發了朋友圈。

【我們家明軒受驚了,姐姐會永遠保護你。】

配圖是秦明軒臉色蒼白地倚在她懷裡的照片。

諷刺得讓我發笑。

我劃開通訊錄,手指顫抖著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的瞬間,養父熟悉又擔憂的聲音傳來:“子衿,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醫院門口,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

“爸,我想回家了。”

2

回到秦家彆墅時,天已經黑透。

客廳裡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

我拖著殘腿站在門口,看著裡麵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門內,秦明軒坐在沙發中央,眾星捧月。

桌上擺著一個巨大的蛋糕,上麵寫著:祝我家的寶貝早日康複。

原來,是在慶祝他從“驚嚇”中康複。

而我這個真正從高台上摔下來差點沒命的人,卻連一句問候都沒有。

原來,他們的光芒從未照亮過我。

我慘然一笑,一道清冷的聲音卻忽地出聲。

“秦餘星,你跑哪去了?不知道明軒受了驚嚇,全家人都在擔心他嗎?你倒好,一聲不吭就玩消失!”

秦逾雪眉頭緊鎖,居高臨下地睨著我。

我指了指自己打著石膏的右腿,譏諷出聲:“姐姐,你看清楚,我這條腿是為了救你最愛的弟弟斷的。”

秦逾雪眼神閃爍,怔愣了一瞬。

這時,卻傳來秦明軒壓抑的抽泣聲。

“姐姐,你彆怪餘星哥,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受傷……餘星哥,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秦逾雪的眼神立刻變得陰鷙,語氣不耐:“如果不是你做什麼都要跟明軒搶,會發生這種事嗎?”

原來在她眼裡,我救人,也成了爭搶。

“所以,我是自作自受?”

“難道不是嗎?”

她指著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利刃剜心。

“我早就警告過你,安分守己地待在秦家,彆總想著跟明軒爭。他陪了爸媽和我們二十年,這份感情是你比不了的。”

是啊,比不了。

二十年的親情,足以讓血緣變得一文不值。

秦父也對我投來失望的目光:“餘星,做人要懂得知足。我們秦家好吃好喝地供著你,把你從鄉下接回來享福,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又是這樣。

無論我受了多大的委屈,隻要秦明軒一流淚,錯的就永遠是我。

秦逾雪看我不說話,從錢包裡抽出一張銀行卡,扔在我的腳邊。

“這裡的錢足夠你支付醫藥費和後續的補償。從今天起,安分一點,彆再給家裡添亂!”

啪!

銀行卡砸落在地,我的心和尊嚴也跟著被碾碎。

我對上她的眼睛,喉嚨沙啞:“秦逾雪,如果昨天從高台上摔下來的是秦明軒,你會對他說同樣的話嗎?”

她愣住了,似乎沒想過我會這麼問。

半晌,才冷硬地開口:“明軒不會像你這麼有心機。”

嗬。

我閉上眼,心中最後一點溫度也消散殆儘。

“我明天就搬出去。”

說完,我艱難地走向房間。

門外,隱約傳來秦逾雪的低聲咒罵:“不知好歹的東西。”

我愣愣地在床上坐下,一動不動地縮成一團,感覺心在扯著痛。

太難受了,我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雷聲陣陣,將我驚醒。

我鈍鈍地想,我是在做夢嗎?

實在是太多次在夢中想過,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親人,那會是怎樣的場景。

唯獨沒想過,會是如今這樣。

我在雷聲中站起身,環顧這個房間。

名義上是我的,卻處處都是秦明軒的痕跡。

他不要的舊模型,他淘汰的舊球鞋,塞滿了整個衣櫃。

而屬於我的東西,隻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開啟箱子,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陳舊的木質音樂盒。

這是我十歲生日時,養母親手為我做的,上麵有一個小小的、正在跳舞的男孩。

她說,我們餘星以後一定會是舞台上最耀眼的舞蹈家。

這是我最珍貴的寶貝。

我正準備將它放進揹包,房間門卻被推開了。

3

秦明軒端著一杯牛奶站在門口。

看到我時,他一臉無辜純良。

“餘星哥,你醒了?我睡不著,想給你熱杯牛奶,喝了會舒服點。”

我沒理他,自顧自地收拾東西。

他走進來,將牛奶放在桌上,假惺惺地關心:“哥,你彆生爸媽和姐姐的氣,他們隻是太擔心我了。我知道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我就覺得惡心。

我冷冷地開口:“感激就不必了,隻要你以後離我遠點。”

他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湊到我耳邊輕聲說:

“秦餘星,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也配跟我搶?”

我瞳孔驟縮。

他卻笑得更加得意:“一個瘸子,看你以後還怎麼跟我爭!”

突然,他手一歪,整杯滾燙的牛奶潑在了我的手臂上。

灼熱的刺痛瞬間傳來,我悶哼一聲,手裡的柺杖脫手而出。

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陣鑽心的劇痛襲來,我疼得冷汗直流。

而更讓我心碎的,是從我懷裡掉出去的那個音樂盒。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我掙紮著抬頭,音樂盒被秦明軒一腳踩在腳下。

木質的盒子四分五裂,那個小小的跳舞男孩斷成了兩截。

“啊!”

秦明軒突然發出一聲驚叫,不慌不忙地拿起一塊碎片,在自己的手臂上輕輕劃了一下。

然後將碎片扔掉,跌坐在地,放聲大哭。

“我的手好痛……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知道錯了,你彆傷害我……”

他的哭聲淒厲,瞬間引來了樓下的人。

秦逾雪最先衝進來。

緊張地將秦明軒扶起來,小心翼翼地檢查他的傷口。

“明軒,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我沒事,姐姐。”

秦明軒哭著搖頭:“餘星哥他不是故意的,他隻是太生氣了……”

“秦餘星!”

秦母的怒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你這個孽子!你又在對明軒做什麼!”

秦父則走到我麵前,看著一地的狼藉,臉上寫滿了失望與厭惡。

“餘星,你太讓我們失望了。明軒好心好意給你送牛奶,你就是這麼回報他的?”

我趴在地上,腿上傳來的劇痛提醒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沒有人心疼我摔倒的腿,他們的眼裡隻有秦明軒那一道微不足道的劃痕。

我忽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秦母看我不說話,越發生氣,打了我一個耳光。

“我問你話呢!你啞巴了?我們秦家怎麼會養出你這種心腸歹毒的兒子!跟明軒道歉!”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倔強地迎上她的目光。

“我做錯了什麼?憑什麼道歉!”

“你還敢頂嘴!”秦母揚起手,似乎還想再打。

秦逾雪攔住了她,轉而冷眼看向我。

“秦餘星,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以後再敢胡來,你就給我滾出秦家!”

不等我說話,她就抱著秦明軒去了醫院。

4

我在家裡等了很久,心裡還存著一絲可笑的幻想。

手機螢幕一次次亮起,又因為不是期待中的來電而黯淡下去。

沒有一個人回來。

也好,也好。

我一遍遍對自己說,心卻像被泡在苦水裡,又酸又脹。

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我才如夢初醒。

愣愣地起身收拾東西,買好車票。

忽然,房門被粗暴地推開。

秦逾雪站在門口,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眉宇間滿是戾氣。

看到我身邊的行李箱,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秦餘星,你又在耍什麼把戲?想離家出走來博取同情?”

我沒有理她,隻是將最後一件衣服放進行李箱,拉上了拉鏈。

見我不理,她幾步上前,一把奪過我的行李箱。

狠狠地踹倒在地,裡麵的東西散落一地。

那個被粘好的音樂盒也滾了出來,發出脆弱的聲響。

“秦餘星,你是不是以為你救了明軒一次,就有資格在這個家裡為所欲為了?”

她捏住我的下巴。

“明軒因為你,昨晚做了一夜的噩夢。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

我猛地抬頭,滿臉不敢置信:“你什麼意思?”

秦逾雪輕笑,叫來保鏢。

“我警告過你,是你不聽,那就彆怪我狠心。”

她一個眼神,保鏢一腳踢在我的右腿上。

我跪倒在地,腿上鑽心地疼。

我劇烈掙紮著,秦逾雪卻湊到我耳旁,低聲冷冽道:“秦餘星,隻要你答應以後不要再招惹明軒,我就讓他們停手。”

我紅著眼,咬牙道:“他說什麼,你都信?”

“難道信你這個滿口謊言的人?”

“你做錯了事,總要付出代價。”

秦逾雪指揮保鏢抓住我的腳踝,用力向外一掰。

“啊!”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從骨折處傳來,彷彿有無數根針在骨髓裡攪動。

我疼得眼前一黑,身體控製不住地痙攣起來。

“求……求你……”

心口窒息,聲音破碎不堪:“姐……我疼……”

秦逾雪臉上閃過動搖,語氣僵硬:“這次就算了,彆再有下次,否則……”

話還沒說完,她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螢幕上跳動著“明軒”兩個字。

那瞬間的遲疑立刻消散。

她猛地甩開我的手,站起身接通電話,聲音緊張起來。

“明軒,是不是又難受了?我立刻去陪你!”

秦逾雪轉身就要走。

我出聲叫住:“秦逾雪。”

她腳步一頓,不耐煩地回頭。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錯了,會後悔嗎?”

秦逾雪眸子一沉,聲音淩厲:“我最後悔的,就是沒阻止爸媽把你從鄉下接回來!”

門被重重關上,也徹底關上了我心中最後一絲希冀。

我趴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又一次決堤。

等緩過勁來,我掙紮著爬起來,一點點將散落的東西重新裝好。

該走了……

秦逾雪是被一陣心悸驚醒的。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秦餘星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嘴裡不停地說著:

“姐姐,我好疼啊……”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她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四點。

鬼使神差地,她起身下床,走到了秦餘星的房門前。

開啟門,卻空無一人。

秦逾雪皺了皺眉,正準備離開,目光卻被書桌上的紙鎖住。

心裡升起一股不安。

顫抖著手拿起,竟是一封斷親書!

5

紙張從她指間滑落,飄飄悠悠地落在地上。

秦逾雪渾身一震。

衝出房間,大喊:“爸!媽!秦餘星他……他走了!”

秦家大宅,一夜未眠。

秦母看著那封斷親書,氣得臉色鐵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反了天了!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他以為他是誰?離了我們秦家,他能活得下去嗎?”

秦父也是一臉怒容,但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慌亂:“他一個瘸子,身上又沒錢,能跑到哪裡去?肯定是躲在哪裡,想逼我們去找他,跟我們耍性子呢!”

隻有秦逾雪,捏著那張紙,指尖微微泛白。

這不像是在鬨脾氣。

這時,秦明軒紅著眼睛從樓上跑下來,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都怪我……爸,媽,姐姐,我們快去找餘星哥吧!他一個人在外麵,腿還受著傷,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他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秦逾雪看著他,心裡的煩躁更甚,卻還是下意識地安撫道:“不關你的事,是他自己不懂事。你彆哭了,我這就派人去找。”

對,一定是這樣。

秦餘星就是嫉妒明軒,想用離家出走的方式來博取同情,逼他們妥協。

“讓他自己冷靜冷靜也好。”

秦逾雪冷下臉,將斷親書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等他在外麵吃了苦頭,自然就知道錯了。到時候,看他還敢不敢這麼任性。”

秦母冷哼一聲:“不用管他!讓他在外麵吃點苦頭也好,等他山窮水儘了,自然會哭著滾回來!”

一家人達成共識,心安理得地認為這隻是我的一場無理取鬨。

秦逾雪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海裡不斷閃現秦餘星倒在地上,小心翼翼撿起音樂盒碎片的模樣。

那是什麼東西?對他那麼重要嗎?

她煩躁地坐起身,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去查一下秦餘星的行蹤,看看他去了哪裡。”

第二天,助理的電話就打來了。

“秦總,秦餘星先生昨晚去了長途汽車站,買了一張去臨水鎮的票,今天早上五點就發車了。”

臨水鎮?

秦逾雪皺起眉,那是個她聽都沒聽說過的偏遠小鎮。

助理的語氣有些猶豫:“秦餘星先生在被認回秦家之前,就是被臨水鎮的一對夫婦收養的。”

秦逾雪的心猛地一沉。

他竟然真的回那個窮鄉僻壤去了!

她掛了電話,胸口堵得厲害。

立刻將這個訊息告訴了父母。

秦父聽完,撇了撇嘴:“由他去吧,那樣的窮地方,他待不了幾天就會哭著跑回來的。”

秦母更是嗤之以鼻:“讓他去體驗一下苦日子也好,免得總以為我們秦家欠了他的。”

秦明軒在一旁故作擔憂:“可是餘星哥的腿……鄉下醫療條件那麼差,萬一留下後遺症怎麼辦?爸、媽、姐姐,要不我們還是把餘星哥接回來吧?”

他越是“懂事”,就越顯得我無理取鬨。

秦父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

“還是我們明軒善良。放心,爸媽不會真的不管他的。等他氣消了,姐姐就去接他。”

秦明軒的笑容頓時僵住,眼底閃過怨毒。

秦逾雪“嗯”了一聲,心裡卻更加煩悶。

她想,等過幾天,就去那個小鎮把他帶回來。

到那時,看他還敢不敢再這麼囂張。

6

而這時,我正躺在溫暖的小床上。

床很小,但很軟,被子上是陽光和肥皂混合的香氣。

養父正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給我的腿上藥。

“這些天殺的,怎麼能把我們子衿的腿傷成這樣!”

他一邊塗藥,一邊掉眼淚。

“這得有多疼啊。”

養母站在一旁,手裡捧著那個破碎的音樂盒。

眼眶通紅,一個勁地歎氣。

“爸,媽,我沒事,就是看著嚇人。”

我笑著安慰他們:“醫生說好好養著就能恢複。”

“還笑!”

養父嗔怪地瞪了我一眼:“你這孩子,就是什麼事都自己扛。早跟你說了,受了委屈就回家,怎麼就不聽呢?”

我鼻子一酸,抱住他的胳膊:“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養母擦了擦眼睛。

“子衿,以後咱哪兒也不去了,就在家待著。爸媽養你一輩子!”

眼淚瞬間湧了上來。

三年前,秦家找到我的時候,養父母抱著我哭了一整夜。

他們說,我們子衿是人中龍鳳,應該回到親生父母身邊享福。

臨走時,養父偷偷塞給我一張銀行卡,紅了眼圈。

“兒子,爸媽沒本事,這裡是全部家當。要是在外麵過得不舒心,就回家,爸媽永遠是你的靠山。”

我一直沒動那張卡,我以為,我能靠自己焐熱親人的心。

現在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我擦乾眼淚,聲音還有些哽咽:“爸媽,有你們真好。”

下午,養父找來了鎮上最好的骨科醫生。

醫生檢查後說,骨折處需要重新固定,不然以後走路會跛。

這個過程很疼,我咬著牙,一聲沒吭。

養父在旁邊急得團團轉,比我還緊張。

晚上,養母將修好的音樂盒放在我的床頭。

盒子上有幾道明顯的裂痕,但那個斷掉的跳舞男孩,被她用膠水仔仔細細地粘好了。

她擰動發條,清脆悅耳的《天鵝湖》再次響起。

“媽的手藝不如從前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等過幾天去城裡,給你買個更好看的。”

我抱著音樂盒,像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笑了:“我就喜歡這個,媽媽做的是全世界最好的!”

與此同時,秦家。

秦逾雪看著日曆,眉頭越皺越緊。

已經十五天了,秦餘星一個電話、一條資訊都沒有。

她派去臨水鎮的人回報說,他每天就在那個破舊的小賣部裡待著,或者去一個更破的活動室教小孩跳舞,日子過得……似乎還挺開心。

這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火大。

他怎麼能在垃圾堆一樣的地方過得那麼開心?

難道他對秦家,對他們這些親人,就沒有絲毫留戀嗎?

“逾雪啊,你弟弟也該回來了吧?”

秦父有些坐不住了。

“這都半個多月了,氣也該消了。你抽空去把他接回來,總在外麵像什麼樣子。”

秦逾雪捏了捏發痛的眉心。

第一次感到,事情可能真的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正當她要答應時,秦明軒卻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

他臉色蒼白,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

7

“爸!媽!姐姐!餘星哥他……”

他話沒說完,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怎麼了明軒?出什麼事了?”

秦母大驚失色,連忙去扶他。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秦明軒卻不肯起來,隻是一個勁地磕頭,額頭很快就紅了一片。

“是我對不起餘星哥,是我害了他!”

秦逾雪心一沉,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上前關切。

“明軒,你慢慢說。”

秦明軒哭著抬起頭,聲音淒厲:“餘星哥他……他找人報複我!他要我的命啊!”

“這……這是怎麼回事!”秦母大驚。

“今天下午,我出去買東西,就被兩個人拖進了巷子……”

秦明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餘星哥肯定是恨我搶走了你們,所以讓他們來劃花我的臉,再打斷我的腿……要不是我拚命掙紮,跑了出來,我今天就……”

他再也說不下去,放聲大哭。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秦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

“那個孽子!他自己不知悔改,還敢買兇傷人!這是犯法!”

秦逾雪有那麼一瞬間的懷疑。

可秦明軒脖子那道紅痕,不像是假的。

一個連親生父母都可以說斷就斷的人,會做出這種報複行為。

似乎,也合情合理。

“報警!”秦母怒吼道。

“不要!”

秦明軒尖叫著阻止:“不能報警!如果報警,餘星哥就毀了!”

他死死拉著秦母的胳膊,哭著哀求,彷彿真的在為秦餘星著想。

秦逾雪看著他,心裡最後一點疑慮也打消了。

明軒這麼善良,怎麼可能騙她。

她閉上眼,疲憊地對助理下令:“備車,去臨水鎮。”

她必須親自去一趟。

臨水鎮。

我正坐在院子裡,看養母做新的木雕。

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歲月靜好。

一輛黑色的賓利以一種蠻橫的姿態停在了小賣部門口,激起一片塵土。

車門開啟,秦逾雪冷著臉向我走來。

“秦餘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一開口,就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

我平靜地看著她:“我做什麼了?”

“還要我說明白嗎?”

她將手機狠狠地摔在我麵前的桌子上,視訊裡秦明軒驚恐的臉一閃而過。

“買兇傷人,報複明軒!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我看著視訊裡那拙劣的演技,隻覺得可笑。

養父母聽到動靜,立刻衝了出來。

“你又來乾什麼!”

養父擋在我麵前,怒視著秦逾雪:“上次害我兒子還不夠,這次又想來汙衊他嗎!”

“我們子衿纔不會做這種事!”

養母紅了眼:“你們這些有錢人,就會顛倒黑白!”

“爸,媽,彆跟他們廢話。”

我拉住養父母,目光直直地射向秦逾雪。

“秦逾雪,如果我說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信嗎?”

秦逾雪被我問得一愣。

我的眼神太過坦蕩,沒有一絲心虛和閃躲,這讓她產生了動搖。

“證據呢?”

她艱難地開口:“所有證據都指向你,你讓我怎麼信?”

“所以,你還是不信。”

我笑了,眼底滿是悲哀和釋然:“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來問我?”

我站起身,準備回屋。

“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她忽然開口,聲音沙啞:“跟我回去,去跟明軒道歉。隻要你肯認錯,這件事我可以幫你壓下去。”

又是這副高高在上的的姿態。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

“秦逾雪,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都得圍著你們秦家人轉?”

我從口袋裡掏出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姐姐,萬一餘星哥的腿……醫生說真的會好嗎?”

“放心,我跟醫生打過招呼了。他的腿,這輩子都離不開輪椅。”

秦逾雪的臉色在聽到第一句話時,就瞬間變得慘白。

8

養父母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眼中充滿了憤怒和心痛。

“你……你都知道了……”

秦逾雪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踉蹌著想上前,卻被養父一把推開。

“畜生!你這個畜生!”

養父氣得雙眼通紅,掄起手邊的掃帚就朝她打去。

“我打死你這個沒人性的東西!”

秦逾雪沒有躲,任由掃帚一下下地落在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關掉錄音,平靜地看著她。

“現在,你還覺得,我有必要向你的好弟弟道歉嗎?”

“或者說,你還覺得,你有資格來質問我嗎?”

秦逾雪被養父打得狼狽不堪,她帶來的保鏢想上前,卻被她一個眼神製止了。

她定定地看著我,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對不起”三個字,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滾!”

養父打累了,將斷掉的掃帚扔在她腳下。

“帶著你的錢,你的車,從我們這裡滾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

秦逾雪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渴望我能為她求情。

但我沒有再看她一眼,扶著養父母回了屋。

門外,秦逾雪站了很久,久到天色漸暗。

她才鈍鈍地彎下腰,撿起那支被她摔壞的手機,坐上了車。

回去的路上,她腦子裡一片混亂。

錄音筆裡的對話,秦明軒拙劣的演技,還有我那雙平靜到絕望的眼睛。

交織在一起。

形成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牢牢困住。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她不僅是個幫凶,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被秦明軒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車子發出一聲刺耳的鳴笛。

她拿出另一部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聲音冰冷:“馬上去查!秦明軒今天下午的全部行蹤。”

“還有,查一下他最近有沒有和什麼可疑的人接觸!我要全部的監控錄影!”

而此刻,秦明軒正悠閒地打著遊戲。

認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秦逾雪此去,隻會讓秦餘星永無翻身之日。

他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著。

等秦逾雪回來,該如何大度地表示原諒秦餘星,以鞏固自己善良的人設。

秦逾雪回到家時,已是深夜。

助理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將調查結果發到了她的郵箱。

內容讓她心驚。

那兩個所謂的凶徒,是秦明軒花錢雇來的小混混。

而秦明軒脖子上的那道紅痕,不過是用道具血漿畫出來的。

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她疼了二十年的弟弟,心思竟然歹毒縝密至此。

而她被他指哪打哪,親手傷害著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弟弟。

巨大的悔恨和憤怒在她胸中翻湧。

她瘋了似的衝出書房,一腳踹開了秦明軒的房門。

秦明軒正哼著歌挑選明天要戴的手錶,被這巨大的聲響嚇了一跳。

“姐姐?你……你怎麼了?”

他看到秦逾雪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嚇得後退了一步。

“秦明軒,我問你。”

秦逾雪一步步逼近,將助理查到的視訊摔在他麵前。

“巷子裡的那出戲,是不是你自導自演的!”

9

螢幕上,兩個小混混正在分錢,還嘲笑秦明軒錢多人傻戲又多。

秦明軒的臉瞬間血色儘失。

“哇”的一聲,他故技重施,想撲過去抱住秦逾雪的腿:“姐姐,我錯了!我害怕!我怕餘星哥回來,你們就都不要我了!我在這個家生活了二十年,我不能沒有你們啊!”

這一次,秦逾雪沒有再心軟。

她厭惡地踢開他的手。

“從你算計餘星的那一刻起,你就該想到,你會有失去這一切的今天。”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秦明軒徹底瘋了。

他尖叫著撲上來,想要搶奪秦逾雪的手機,卻被她毫不留情地推開。

秦父秦母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看到這混亂的一幕都驚呆了。

他們從秦逾雪口中得知全部真相,終於崩潰了。

他們無法相信,自己疼愛了二十年的兒子竟然是如此歹毒之人。

更無法接受,自己的親生女兒竟然對親弟弟做出了那樣殘忍的事情。

秦母氣得當場給了自己兩個耳光,而秦父則直接氣得暈了過去。

整個秦家亂成了一鍋粥。

而秦逾雪在警察帶走秦明軒後,隻是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

她知道,她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弟弟。

而是親手毀掉了自己贖罪的最後一點可能。

秦明軒最終因故意傷害和誣告陷害入獄,秦氏集團的股價應聲暴跌。

而那段關於我腿傷的錄音,不知被誰泄露了出去。

秦逾雪從一個天之驕女,一夜之間變成了人人唾罵的“惡毒姐姐”。

秦父秦母在巨大的打擊和羞愧中病倒了。

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開始瘋了一樣地找我。

來到了臨水鎮,找到了那個破舊的小賣部。

養父看到他們,直接一盆冷水潑了出去。

“滾!我們家不歡迎你們這些畜生!”

秦母被潑得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卻不敢發作,隻是哭著哀求:

“求求你,讓我們見餘星一麵吧!我們知道錯了,我們真的知道錯了!”

“晚了!”

養父怒視著他們:“我兒子被你們害得還不夠慘嗎?他的腿差點就廢了!你們現在貓哭耗子假慈悲給誰看!”

“我們補償,我們什麼都補償!”

秦父急切地說:“我們把他接回去,把秦家的一切都給他!隻要他肯原諒我們!”

“稀罕嗎?”

我慢慢走了出來。

腿已經拆了石膏,但走路還有些不穩。

“秦先生,秦太太。”

我淡淡地說:“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秦餘星,隻有夏子衿。”

“餘星……”

秦母哭著向我伸出手:“你跟媽媽回家好不好?”

“我的媽媽在這裡。”

我挽住養母的胳膊,笑了笑:“至於您,我們早就沒有關係了。”

秦逾雪慢騰騰地從車上下來,她一直不敢麵對我。

“餘星,對不起。”

她啞著聲音:“是姐姐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看著她,搖了搖頭。

“在我心裡,姐姐曾經是世界上最溫暖的詞。可是你親手把它毀了。”

“之前我問過你,你有一天會後悔嗎?”

秦逾雪眼神一暗,似是喃喃:“餘星,我後悔了,我後悔了。”

我看著她這個樣子,釋然一笑。

“往後,你就帶著這份虧欠活著吧。但都與我無關了。”

從那天起,秦家人沒有再離開臨水鎮。

他們在鎮上最好的酒店包了房,每天都會來小賣部門口站著,風雨無阻。

他們送來各種昂貴的補品、名牌的衣服、數不清的錢。

我都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

秦逾雪更是用儘了各種辦法。

她為鎮上修了路,建了學校,甚至把我教舞的那個破舊活動室,翻新成了一個寬敞明亮的舞蹈教室。

她以為這樣,就能彌補她犯下的錯。

可她不知道,破碎的鏡子永遠無法重圓。

半年後,我的腿完全康複了。

我重新站上了舞台,不是在什麼富麗堂皇的大劇院,而是在鎮上舉辦的春節聯歡晚會上。

台下,養父母笑得滿臉是淚。

角落裡,秦逾雪和秦父秦母站著,也哭得像個孩子。

一曲舞畢,掌聲雷動。

我看著台下的每一個人,終於明白。

真正的家不是血緣的捆綁。

而是那個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都會無條件接納你、擁抱你的地方。

而台下的秦逾雪。

看著舞台上光芒萬丈的秦餘星,露出了一個釋然又苦澀的微笑。

她知道,她的弟弟開始了新的人生。

而她和秦家欠他的那句對不起,或許要用一生去償還。

但她明白,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從此山高水長,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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