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皮特第一集 第1章 異象降子遭命劫
河南鄧縣高莊,像顆被時光磨平了棱角的沙礫,靜臥在穰東趙河岸邊。河水流淌得慢悠悠,連帶著村裡的日子都浸著股舊時光的溫吞。早年高姓族人在此開枝散葉,青磚灰瓦壘起半條村,後來卻漸漸人丁稀疏、勢微力弱;反倒是侯姓人家憑著勤懇,一代代攢下家業,慢慢成了村裡的“頂梁柱”,真應了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世事起落,半點不由人。
村裡有個叫皮矮湊的混混,是出了名的“爛泥扶不上牆”。此人整日趿著雙舊拖鞋,晃著膀子在村裡遊手好閒,專替人討那收不回的死債、幫開發商攆不願搬的拆遷戶,手裡拎根木棍,說話粗聲粗氣,眼裡帶著凶光。村裡人提起他,都忍不住直搖頭,背地裡叫他“二流子”,見了麵也隻敢繞著走。誰曾想,在他老婆柯兒懷孕不足三月時,這貨喝得醉醺醺,腳步虛浮地在馬路上晃悠,一輛卡車疾馳而來,竟被碾了個正著。可憐柯兒,肚裡的娃還沒來得及聽一聲爹的聲音,沒見過爹的模樣,就成了沒爹的孩子,往後漫長歲月,隻能與腹中胎兒相依為命,撐起空蕩蕩的家。
柯兒是滿族八旗後裔,身上帶著股世家女子的端莊溫婉。她總愛穿素雅的棉麻連衣裙,領口繡著小小的纏枝紋,左手腕上常戴著塊祖傳的銀質腕錶,表盤磨得發亮,卻依舊走得精準。她性子恬靜如月下清泉,說話柔聲細語,為人和善又穩重。鄰裡間有個家長裡短的矛盾,她總愛主動上前調停,三言兩語就能點透症結,化乾戈為玉帛,是十裡八鄉公認的“熱心腸”。丈夫死後,為了生計,她在自家小院門口開了間小小的理發店,門口掛塊木牌,寫著“柯兒理發”四個娟秀的字。起初不過想掙點零碎錢勉強餬口,等孩子落地再做長遠打算,哪曾想生意竟火得“灶王爺上天——紅火到家”。店裡常常座無虛席,牆上掛著的舊風扇轉個不停,來晚的客人得在屋外樹下排隊,腳都站麻了也樂意等,嘴裡還唸叨著“柯兒手藝好,剪得又快又好看”。原來鄉親們見她年輕守寡、懷著身孕還得操勞,人美心善,手藝又利落,都自發幫她宣傳。“酒香不怕巷子深”,一來二去,她的小店倒成了村裡的“網紅地”,連鄰村的人都特意趕來理發。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臘月的一個陰天。天空像被誰猛地潑了桶濃墨,鉛灰色的雲不知從何處蜂擁而來,層層疊疊壓在頭頂,這在乾燥少雨的冬季,實屬反常。空氣悶得像口密不透風的壇子,原本乾爽的氣息變得黏糊糊的,沾在人麵板上,膩得格外難受。雲層在天上翻滾碰撞,似有千軍萬馬在雲端廝殺,轟隆隆的悶響從遠處傳來,低低地砸在人心上。
刹那間,狂風驟起,呼嘯著卷過村莊,光禿禿的樹枝被吹得瘋狂搖晃,發出“嗚嗚”的聲響,震得窗欞“咯咯”作響,彷彿無數鬼怪在耳邊哀嚎。緊接著,鵝毛大雪漫天狂舞,雪片大得像巴掌,密密麻麻砸下來,不過半個時辰,地上的積雪就厚得能沒過小腿,踩上去“咯吱咯吱”響。雪勢漸緩,卻仍星星點點飄著,時不時有小型龍卷風卷著雪沫在空中打轉,像白色的陀螺,遲遲不肯落地。眼前白茫茫一片,真真是“伸手不見五指”,遠處的房屋都成了模糊的雪堆。
還沒等村民們緩過神,烏雲再度壓頂,雷鳴閃電竟接踵而至。大冬天打雷本就罕見,這天氣變得比翻書還快,直叫人摸不著頭腦,心裡發慌。積雲一層疊一層,從四麵八方湧來,越壓越低,村裡那棟唯一的四層小樓,頂樓都被濃雲吞了進去,像被什麼神秘力量憑空抹去了一般,隻留下下方三層孤零零立著。
不多時,天地間徹底陷入一片漆黑,比最深的午夜還要濃重。平日裡即便無月,也有星光稀疏點綴,此刻卻成了混沌一片的黑暗,連伸手都看不見自己的指尖。村裡頓時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籠火把,橘紅色的光在黑暗中搖曳——大概是風太大刮斷了電線,早早就停了電。也有人說,是大夥兒心裡發怵,畢竟老輩人常講,“妖魔鬼怪怕燈火”,亮著光總能壯壯膽,驅散些未知的恐懼。
“這老天爺是咋了?黑成這樣,還又打雷又下雪的,難不成要出啥怪事?”一個老漢裹緊身上的舊棉襖,縮著脖子,雙手揣在袖筒裡嘟囔,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眼裡滿是驚恐,聲音都有些發顫。
“可不是嘛!活了大半輩子,頭回見這陣仗!”旁邊的婦人接過話茬,手裡的火把被風吹得忽明忽暗,映得她臉色忽白忽黃,另一隻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都泛了白。
就在這時,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天際,像把鋒利的刀,將濃雲劈成兩半。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轟隆——”一聲,彷彿就在頭頂炸開,劈裡啪啦響個不停,震得地麵都微微發顫。慢慢地,天色竟亮了些,不再是純粹的黑。正上方的雲層開始急速旋轉,像有人拿著巨大的勺子在攪動水盆,不到半分鐘,中間的雲就被攪得無影無蹤,周圍的雲卻依舊紋絲不動,低低地壓著。村莊上空赫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雲洞,深邃得不見底,讓人看一眼就頭暈目眩,彷彿下一秒就要被吸進去一般。雲洞表麵黑白交織,像水墨在暈染;往裡是淡淡的明黃,透著暖意;再深處是耀眼的紅,紅得似鮮血,刺得人眼睛生疼;最底層則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藍,藏著未知的幽暗。洞口大得能將整個高莊罩住,洞底卻隻有普通井口大小,透著詭異的反差。紅色光芒從雲洞中射出來,宛如巨大的紅色探照燈,將整個村莊都籠罩在紅光裡,嚇得大人小孩都躲在家裡,關緊門窗,連門縫都不敢瞧一眼。遠遠望去,小高莊像被血霧裹著,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這奇異景象一直持續到午夜。就在雲洞的紅光漸漸暗下去時,一聲響亮的娃娃啼哭劃破長空:“嗯啊——嗯啊喔——哦——”柯兒的孩子,在這天地異象中,降生了。
這孩子生得肥頭大耳,臉蛋圓嘟嘟的,身材勻稱健壯,哭聲洪亮得能穿透屋頂。最奇的是,他雙眉泛著淡淡的紅,像染了層胭脂;烏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轉,透著股超出月齡的機靈勁兒。哭聲中氣十足,彷彿要把屋頂掀了似的,震得窗外殘留的雪沫都簌簌往下掉。
第二天,天空竟放晴了,卻冷得刺骨,哈口氣都能結成白霜,掛在鼻尖上。一輪又大又紅的太陽掛在天邊,光線柔和卻沒什麼暖意,地上的積雪被照得泛著淡淡的血紅,像是昨晚的紅光還沒散儘。村民們聚在村口,圍著柯兒家的小院議論紛紛:“這孩子將來肯定有大出息!你瞧他出生時那陣仗,老天又是打雷閃電,又是‘披紅掛綠’的,咱活了這麼多年,誰見過這般異象?”
“就是就是,”另一個大叔接過話,手裡夾著根煙,點了好幾次才點著,“老輩人常說‘天生異象,必有不凡’,這孩子啊,將來指定不一般!”
柯兒抱著繈褓中的孩子,眼裡隻有化不開的溫柔,她不盼孩子將來大富大貴、出人頭地,隻盼他能平平安安長大,無病無災。便給他取了個普普通通的名字——皮特,簡單,卻藏著她全部的期許。
小皮特還不會走路時,就黏媽黏得緊,隻認柯兒一個人。彆人一抱,他立馬癟著嘴,小臉皺成一團,放聲大哭。他一哭,兩道眉毛就紅得像燃著的火苗,襯得眼睛更黑更亮,得柯兒抱在懷裡,輕輕拍著背哄好一會兒,紅意才能褪去。等長到一歲多,他成了個十足的“小暴脾氣”,誰惹他不高興,就伸出小胖手去抓人,指甲雖短,力道卻不小,連村裡比他大兩歲的孩子,都怕他三分,見了他就躲著走。
到了三四歲,皮特忽然變得聽話懂事,像換了個人似的。見了長輩,會甜甜地叫“爺爺”“奶奶”“叔叔”“阿姨”,聲音軟糯;還會主動幫鄰居張奶奶拎菜籃子,小小的身子拖著個大籃子,腳步踉踉蹌蹌,卻笑得格外開心。上一年級時,他的聰明勁兒就顯露無疑,老師在講台上講一遍的知識,他坐在台下,眨巴著眼睛聽著,立馬就能舉一反三,作業本上的字寫得工工整整,全是紅勾。到了三年級,老師還沒講的內容,他翻一遍課本,就能看懂個大概,做題準確率比班裡的優等生還高。老師好奇地逗他:“皮特,你這小腦子是裝了啥寶貝?咋啥知識都一學就會?”
他坐在座位上,笑嘻嘻地歪著頭,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眼裡閃著光:“嘿嘿,老師,隻要課本上的字我認識,看一遍就忘不掉啦!”
老師忍不住摸著他的頭,笑得欣慰:“這孩子,真是七心靈龍腦!將來準是個有學問的!”
就這樣,皮特的學業一路高歌猛進,成績次次名列前茅,很快就迎來了初中入學考試,所有人都覺得,他定能順順利利考上鎮上最好的初中。
然而,命運總愛“晴天霹靂”般捉弄人,從不給人喘息的機會。皮特八歲那年,眼看就要參加初中入學考試,家裡卻遭了賊。那天柯兒從理發店回來,剛推開門,就被躲在門後的歹人襲擊。等鄰居發現時,柯兒已經沒了氣息,倒在冰冷的地上,手裡還攥著給皮特織了一半的毛衣。家中值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連柯兒那塊祖傳的銀表,都被搶走了。從此,皮特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唯一的親人沒了,他不得不輟學,孤零零地守著空蕩蕩的家。不到十歲的他,為了填飽肚子,隻能背著小小的包袱,去鎮上的飯店打雜,乾些洗碗、摘菜、掃地的活兒。小小的身子在油膩的後廚裡忙碌,手被洗潔精泡得發白起皺,看著讓人心疼,可他從不哭,隻是默默乾活,夜裡就睡在飯店角落的小隔間裡,蓋著薄薄的被子。
有一回,皮特端著一摞剛洗好的碗,準備送到前廳,腳下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水漬,“哐當”一聲,碗摔得粉碎,瓷片濺得到處都是。老闆頓時暴跳如雷,衝過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個小屁孩,眼睛長到哪兒去了?連個碗都拿不穩!摔碎了這麼多,你賠得起嗎?這個月工資全扣了!再不長眼,就給我卷鋪蓋滾蛋!”
皮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眼眶紅得像兔子,豆大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強忍著沒掉下來。滿心委屈卻不敢吱聲,隻在心裡一遍遍地唸叨: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小心……
這天,忙了一天的皮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宿舍,同屋的同事李哥湊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說:“皮特,彆愁眉苦臉的,今晚哥帶你去卡拉ok放鬆放鬆,不用你掏錢,就當給你換換腦子,解解乏!”
皮特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猶豫——他從沒去過那種地方,心裡有些怯生生的。但看著李哥熱情的眼神,想到自己這些日子的辛苦,他眼裡又亮了起來,點了點頭,聲音小小的:“真的嗎?那……謝謝李哥了!”
九龍堂卡拉ok廳裡,燈紅酒綠,五彩的閃光燈晃得人睜不開眼,震耳欲聾的音樂從音響裡炸出來,地板都在跟著顫抖。在迷離的燈光下,皮特看到許多打扮亮眼的女子,眉眼如星月般好看,頭發如墨瀑般披在肩上,穿著短裙和高跟鞋,隨著音樂扭動身姿,長長的秀發在空中飛舞。他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像隻誤入迷宮的小鹿,緊緊跟在李哥身後,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陌生又新奇的世界,心裡既緊張又興奮。他不知道,命運的齒輪,已在此時緩緩轉動,這場看似普通的“放鬆”,將帶他駛向一條完全未知的遠方……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