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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武神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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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跟刀子似的刮過貧民窟的爛草棚子,嗚咽聲混著煤灰往人脖領子裡鑽。

楊孤鴻揹著小石頭深一腳淺一腳踩在凍硬的泥地上,身後稀稀拉拉跟著幾十號礦工,個個佝僂著腰,眼神跟受驚的兔子似的亂瞟。白芷那點冰碴子似的傳音還在他腦子裡嗡嗡響:

【天煞孤星克至親...師門重地...不敢賭...】

操!他喉嚨裡滾過一聲低罵,牙根咬得死緊。仙門?狗屁!批個命就能把人釘死在泥坑裡?他偏不信這個邪!背上小石頭滾燙的呼吸噴在他後頸,跟小火爐似的,好歹還喘著氣兒。鴻哥...石頭不想變礦渣...小傢夥那氣若遊絲的話刀子似的又戳了他心口一下。

“鴻...鴻哥...”那個瘦高礦工,叫老蔫的,縮著脖子湊過來,聲音抖得不成調,“咱...咱去哪兒啊?王扒皮的人肯定...”

“閉嘴!”楊孤鴻猛地頓住腳,眼珠子掃過身後一張張驚惶麻木的臉,“怕?怕就滾回去跪著!等著王扒皮把你們當牲口埋了!”他聲音不高,卻像塊冰坨子砸在凍土上,硬邦邦的,“老子去討債!敢跟的,腰桿子挺直嘍!”

人群死寂。隻有風颳過破草蓆的呼啦聲。老蔫嘴唇哆嗦著,看著楊孤鴻背上那個昏睡的小身子,又看看自己那雙磨爛的手,猛地一挺那彎了十年的腰板:“跟...跟鴻哥!”

稀稀拉拉的應和聲剛起來,就被一陣刺耳的銅鑼聲掐斷了脖子!

哐!哐!哐!

“奉府衙令!緝拿黑礦暴徒楊孤鴻!餘者跪地免死!”尖利的嗓子跟破鑼似的炸開!街口呼啦啦湧出一片黑壓壓的人影!打頭的是個穿著皂隸服、腰挎牛尾刀的班頭,身後跟著幾十號衙役,個個拎著水火棍,再往後頭,是王家護院那幫熟麵孔,領頭的三角眼漢子手裡還拎著把寒光閃閃的硬弩!

“劉班頭!”三角眼漢子指著楊孤鴻,獰笑,“就是這礦奴!帶頭造反!殺了王管事的人!還勾結妖女傷了仙師!”

那劉班頭綠豆眼一翻,鼻孔朝天:“呔!刁民楊孤鴻!還不跪下伏法!”他手裡銅鑼哐當一敲,“拒捕者!格殺勿論!”

“伏你孃的法!”楊孤鴻把小石頭輕輕卸下,交給身後哆嗦的老蔫,往前踏了一步。他一身破麻衣被血和灰糊得看不出原色,後背三道弩箭豁口還在滲血,可那脊梁骨挺得像根燒不彎的鐵條,“王扒皮剋扣工錢,活埋礦工,勾結妖道抽人骨髓煉丹!府衙不管?老子替天行道,倒成了暴徒?!”

“放肆!”劉班頭臉一沉,“王老爺乃本府良紳!豈容你這賤奴汙衊!拿下!”他手一揮,十幾個衙役如狼似虎地撲上來!水火棍帶著風聲劈頭蓋臉砸下!

“操!”楊孤鴻不退反進!他右腿那股新生的灼熱星流猛地一炸!整個人炮彈似的撞進棍影裡!左手快如鬼魅,啪地抓住一根砸來的棍頭,順勢一擰一送!那衙役慘叫一聲,胳膊脫臼,棍子到了楊孤鴻手裡!

嗚——!

棍影橫掃!砰砰砰!衝在最前的三個衙役被砸得倒飛出去,口噴鮮血!楊孤鴻棍子不停,點、戳、掃、劈!那根尋常水火棍在他手裡舞成了潑風似的黑蟒!衙役們平日欺負老百姓還行,哪見過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眨眼間就被放倒七八個!

“放箭!放箭射死他!”三角眼漢子在後麵急眼了,嘶聲大吼!

嗤嗤嗤!

三支閃著幽藍寒光的弩箭,毒蛇般從人群縫隙裡鑽出,直射楊孤鴻麵門、心口、小腹!角度刁鑽,狠辣無比!

“鴻哥小心!”老蔫在後麵嚇得魂飛魄散!

楊孤鴻瞳孔驟縮!腦子裡那幅星海炸裂的圖景猛地一閃!身體裡那股被白芷強行壓下的、撕裂又粘合的劇痛和麻癢,轟然爆發!他幾乎是本能地,將手中搶來的水火棍往身前一豎!

鐺!鐺!噗嗤!

兩根弩箭撞在棍身上,火星四濺!第三支卻刁鑽地擦著棍子邊緣,狠狠紮進他左肩窩!箭頭入肉,冰冷的劇痛瞬間炸開!一股陰寒歹毒的氣勁順著傷口往裡鑽!

“呃!”楊孤鴻悶哼一聲,身子一晃,左臂瞬間麻了半邊!那根水火棍差點脫手!

“中了!他中箭了!上啊!”三角眼漢子狂喜大吼!剩下的衙役和護院嗷嗷叫著又撲上來!

楊孤鴻右眼被自己肩頭濺出的血糊了一片,視野猩紅。他看著那些猙獰撲來的麵孔,看著後麵劉班頭那張油滑得意的臉,看著三角眼漢子手裡又搭上箭的硬弩...腦子裡母親凍僵在雪地裡的樣子,小石頭咳血的畫麵,還有白芷那句冰冷的“天煞孤星”...所有畫麵轟然絞在一起!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暴戾和灼熱,從他脊椎骨最深處猛地炸開!比礦洞塌方時更凶!更狂!他右手死死攥住那根染血的水火棍,左肩那支弩箭的箭桿被他“哢嚓”一聲硬生生掰斷!箭頭還留在肉裡,血汩汩往外冒!

“王!家!”他喉嚨裡滾出野獸般的低吼,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子!

下一刻,他動了!不時後退!是迎著那片刀光棍影,拖著那條被箭毒侵蝕發麻的左臂,瘋虎似的反衝過去!右手的水火棍掄圓了,不再是棍法,是劈!是砸!是橫掃千軍!

砰!一個護院的腦袋像爛西瓜似的開了瓢!

哢嚓!一個衙役的肋骨被棍子掃斷,刺出胸腔!

他根本不管落在身上的棍棒刀影!後背、胳膊、大腿瞬間添了七八道血口子!可他像感覺不到痛!那雙被血糊住的眼睛,死死釘在遠處街角——那裡,一座氣派的朱漆大門,門楣上掛著金光閃閃的匾額:“積善流芳”!

“狗屁的善!狗屁的芳!”楊孤鴻嘶聲咆哮,身體裡那股炸裂的星流和暴戾的血氣轟然灌入右手!那根普通的水火棍承受不住這股力量,“哢嚓”一聲從中間炸裂!他不管!攥著半截斷棍,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那塊金匾,狠狠擲了出去!

嗚——!

半截染血的棍子,裹著他滿腔的恨意和星流蠻力,撕裂空氣,發出鬼哭般的尖嘯!

“攔住!”三角眼漢子駭然失色!

晚了!

轟——哢啦啦!!!

斷棍精準無比地砸在那塊“積善流芳”的金字匾額正中!木屑紛飛!金漆剝落!匾額從中間裂開一道猙獰的大縫!“流芳”兩個字被硬生生砸飛出去,隻剩下歪斜的“積善”,像張嘲諷的爛嘴!

死寂。

所有人都僵住了。連風都停了。

楊孤鴻拄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左肩的血順著胳膊往下淌,在地上積了一小灘。他抬起血糊糊的臉,咧開嘴,露出沾著血絲的牙,對著那片死寂的廢墟和驚駭的人群,嘶聲吼道:

“利息!老子收了!”

風捲著金匾的碎木屑,打著旋兒刮過劉班頭那張僵成石雕的胖臉。他手裡銅鑼“哐當”掉地上,滾了兩圈,沾滿泥灰。

“反...反了天了...”他嘴唇哆嗦著,綠豆眼瞪得溜圓,指著那歪斜的“積善”匾額,“你...你敢毀王老爺禦賜金匾!誅...誅九族的大罪!”

“誅你祖宗!”楊孤鴻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左肩窩那斷箭茬子鑽心地疼,一股陰寒歹毒的氣勁順著血管往心口鑽,凍得他半邊身子發麻。他強撐著冇倒,右手死死摳著旁邊半截斷牆,指甲縫裡滲出血絲,“老子的九族?就剩一個娘了!你們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雜種,也配提九族?!”

“拿下!拿下他!死活不論!”三角眼漢子從驚駭中回過神,臉都氣歪了,嘶聲咆哮!剩下的衙役和護院被他一吼,也紅了眼,嗷嗷叫著又往上撲!刀片子、水火棍、還有那閃著幽藍寒光的弩箭,全招呼過來!

“操!”楊孤鴻瞳孔一縮,那股剛壓下去的暴戾星流又在骨頭縫裡亂竄!他猛地一蹬身後斷牆,碎石飛濺!人像頭受傷的豹子,不退反進,迎著那片刀光棍影就撞!右手閃電般探出,不是擋,是抓!噗嗤!一把抓住個衙役砸過來的水火棍!棍頭帶著風聲砸在他右肩胛骨上,哢嚓一聲悶響!劇痛炸開!可他也藉著這股力,身子陀螺似的猛旋!

嗚——!

那衙役被他連人帶棍掄圓了甩出去!人肉炮彈似的砸翻後麵三四個撲上來的!慘叫聲炸成一片!

嗤!一支弩箭擦著他耳根飛過,帶走一綹頭髮!

楊孤鴻根本不管!他腦子裡就一個念頭——衝!衝進那扇朱漆大門!王扒皮!老子今天活剮了你!

“攔住他!射腿!射腿!”三角眼漢子氣急敗壞地吼!

又是三支弩箭,毒蛇般射向他下盤!楊孤鴻左腿那股新生的灼熱星流猛地一炸!硬生生拖著發麻的右腿往斜刺裡一蹦!嗤嗤嗤!三支箭全釘在他剛纔落腳的地上,箭尾嗡嗡亂顫!

“鴻哥!小心後麵!”老蔫抱著小石頭在後麵嘶聲哭喊!

晚了!一個護院頭子模樣的壯漢,不知什麼時候繞到他側後,手裡鬼頭刀帶著淒厲的破空聲,攔腰橫斬!刀光雪亮!眼看就要把他劈成兩截!

楊孤鴻汗毛倒豎!躲不開!左臂麻得抬不起來,右肩剛捱了一棍子鑽心地疼!他猛地擰腰,用後背那三道還冇結痂的鞭痕硬扛!同時右腿灌注星流,狠狠往後一蹬!

噗嗤!

刀鋒入肉!後背皮開肉綻!血箭飆射!

砰!

他那一腳也結結實實踹在護院頭子小腹上!那人悶哼一聲,眼珠子凸出來,鬼頭刀脫手,捂著肚子蝦米似的弓下去!

劇痛和失血讓楊孤鴻眼前陣陣發黑。他踉蹌兩步,後背火辣辣地疼,那陰寒的箭毒混著新傷的血,冰火兩重天似的絞著他。他拄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血順著下巴頦滴答滴答砸在凍硬的泥地上。

“哈哈!不行了!這賤種不行了!”三角眼漢子狂喜,“上!剁了他!王老爺重重有賞!”

人群又蠢蠢欲動。

就在這時——

“鴻...鴻兒——!”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哭喊,猛地從王家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裡炸出來!聲音嘶啞絕望,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

楊孤鴻渾身劇震!猛地抬頭!

吱呀——

沉重的朱漆大門被拉開一道縫。兩個膀大腰圓的護院,像拖死狗似的,架著一個瘦小佝僂的身影出來,狠狠摜在門口冰冷的青石台階上!

“娘——!!!”楊孤鴻目眥欲裂!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趴在地上的,正是他娘楊氏!破棉襖被撕扯得露出裡麵發黑的棉絮,枯草似的頭髮散亂著,沾滿了泥汙和...血!她臉上青紫一片,嘴角淌著血沫子,一隻眼睛腫得隻剩條縫,另一隻卻死死瞪著台階下的楊孤鴻,渾濁的淚水混著血往下淌。

“賤婦!嚎什麼喪!”門裡踱出個穿著綢緞馬褂、留著兩撇鼠須的乾瘦老頭,三角眼,正是王扒皮的狗頭師爺!他捏著鼻子,嫌惡地踢了楊氏一腳,“老爺心善,留你條賤命!讓你這野種兒子跪著爬進來磕頭認罪!興許還能賞你個全屍!”

“王扒皮!我操你祖宗——!!”楊孤鴻喉嚨裡爆出野獸瀕死般的咆哮!渾身血液都衝上了頭頂!那股被箭毒壓製的暴戾星流,轟然衝破所有阻礙!在他四肢百骸裡瘋狂奔湧!皮膚底下銀白的星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跳躍、炸裂!後背的刀傷、肩窩的箭傷,瞬間被這股狂暴的力量撕裂、灼燒、又強行粘合!劇痛鑽心!可他感覺不到!腦子裡隻剩下台階上孃親那張青紫淌血的臉!

“鴻...鴻兒...跑...跑啊...”楊氏掙紮著抬起頭,用儘力氣嘶喊,血沫子噴在冰冷的石階上。

“跑?”師爺嗤笑一聲,三角眼裡閃著惡毒的光,“往哪跑?老爺說了,你這野種要是敢跑——”他猛地一揮手!

嘩啦!

一桶腥臊惡臭的糞水,從門樓上劈頭蓋臉澆下來!

“啊——!”楊氏被澆了個透心涼!惡臭的糞水灌進她嘴裡、鼻子裡,糊滿了她枯槁的臉和頭髮!她蜷縮在冰冷的石階上,劇烈地咳嗽、乾嘔,瘦小的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娘——!!!”楊孤鴻的吼聲已經不是人聲!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在嚎叫!他眼睛徹底紅了!瞳孔深處那兩簇慘白的星點瘋狂旋轉,幾乎要燒穿眼眶!左肩那斷箭茬子被他體內狂暴的星流硬生生逼出,“噗”地一聲帶著一溜黑血射進泥地!右肩胛骨的裂痛被這股滔天恨意徹底碾碎!

“老子!宰!了!你!們!”

他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殺氣!

轟!

他腳下凍硬的泥地猛地炸開一個淺坑!人化作一道裹著暗紅血芒的殘影,瘋魔般衝向那高高的台階!擋路的衙役護院被他撞得骨斷筋折,慘叫著飛出去!他眼裡隻有台階上那個在糞水裡掙紮的瘦小身影!隻有那扇洞開的、吃人的朱漆大門!

“放箭!快放箭!”三角眼漢子嚇得魂飛魄散!

嗤嗤嗤!

最後幾支淬毒弩箭不要命地射來!

楊孤鴻不躲不閃!右手五指箕張,朝著射來的弩箭虛空一抓!

嗡——!

一股無形的、狂暴的吸力猛地爆發!那幾支快如閃電的弩箭,竟硬生生在半空凝滯了一瞬!箭頭劇烈顫抖!緊接著,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哢嚓!哢嚓!哢嚓!

精鐵打造的箭桿,寸寸斷裂!箭頭叮叮噹噹掉了一地!

“妖...妖怪啊!”不知誰先喊了一嗓子,人群徹底炸了鍋!衙役護院哭爹喊娘地往後潰逃!

楊孤鴻一步踏上染血的青石台階!冰冷的石階上,還殘留著孃親掙紮的痕跡和那刺鼻的惡臭。他看都冇看癱軟在門邊、褲襠濕透的師爺,血紅的眼珠子死死盯著洞開的大門深處。

“王!扒!皮!”

他嘶聲咆哮,聲浪震得門樓上的瓦片簌簌掉落!

“給老子!滾出來受死——!!!”

吼聲未落,門內陰影裡,一道雪亮的刀光,毫無征兆地,撕裂黑暗,帶著刺骨的腥風,直劈他麵門!刀光後麵,是一雙毫無感情的、死灰色的眼睛!

刀光!

雪亮!腥!快得像道劈開腦漿的閃電!直剁楊孤鴻麵門!

死灰色的眼珠子在門內陰影裡,冷得像凍了萬年的冰坨子。

“滾!”楊孤鴻喉嚨裡炸出野獸般的咆哮!不躲!不退!迎著刀光,那隻剛虛空捏碎弩箭的右手,五指猛地張開,不管不顧朝著刀鋒就抓!

嗤——!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炸開!火星子混著血沫子飛濺!

刀鋒砍進他掌心!深可見骨!可那隻血糊糊的手,竟像鐵鉗似的死死攥住了刀刃!狂暴的星流順著手臂瘋湧,皮肉被刀氣割得嗤嗤作響,焦糊味混著血腥沖天而起!

“死!”門內陰影裡傳來一聲沙啞的冷哼。刀身猛地一旋!絞肉機似的要把他手掌攪碎!

“死你娘!”楊孤鴻眼珠子血紅!左肩那被箭毒侵蝕的麻痹感,硬是被滔天恨意衝開!他左手並指如刀,不管不顧,朝著門內那雙死灰眼睛的位置,狠狠捅了過去!指尖星芒吞吐,撕裂空氣發出鬼哭般的尖嘯!

門內人顯然冇料到這礦奴敢以傷換命!刀勢微微一滯。

就這一滯!

楊孤鴻右手死攥刀鋒不放,身子藉著刀絞之力猛地往裡一撞!左手指刀毒蛇般鑽進門內陰影!

噗嗤!

指尖傳來捅破皮囊的觸感!溫熱粘稠的液體濺了他一臉!

“呃!”門內一聲悶哼!刀光驟散!

楊孤鴻趁機猛衝進門!眼前豁然開朗,是王家那氣派的前院。青石板鋪地,假山流水,可現在全被血和殺氣染透了!

他右手還死死攥著半截斷刀——剛纔那一下硬碰硬,精鋼刀身竟被他生生掰斷了!斷口處還滴著血,有他的,也有門內那人的。

門廊陰影裡,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瘦高漢子踉蹌退出來,胸口一個血窟窿,正汩汩往外冒血。他捂著傷口,那雙死灰色的眼睛裡第一次露出驚駭:“星...星力?!你是魔...”

“魔你祖宗!”楊孤鴻根本不給他廢話的機會!斷刀在手裡一旋,當成匕首,合身撲上!星流灌入斷刃,發出嗡鳴!直刺對方咽喉!

瘦高漢子重傷之下動作慢了半拍,勉強側身,斷刀擦著他脖子過去,帶飛一溜皮肉!他反手一掌拍向楊孤鴻心口,掌心黑氣繚繞!

砰!

楊孤鴻不閃不避,用胸膛硬接了這一掌!哇地噴出一口黑血!肋骨不知道斷了幾根!可他左手如電,五指成爪,狠狠摳進對方胸口的血窟窿裡!用力一撕!

“啊——!”淒厲的慘嚎響徹庭院!

瘦高漢子半個胸膛被硬生生撕開!內臟混著血瀑嘩啦啦流了一地!他眼珠子凸出來,死死瞪著楊孤鴻,喉嚨裡嗬嗬兩聲,噗通栽倒,抽搐兩下不動了。

楊孤鴻拄著斷刀,大口喘著粗氣,血混著汗糊了滿臉。胸口火辣辣地疼,那黑氣掌力陰毒,正在侵蝕他內臟。可他顧不上!血紅的眼珠子掃過空蕩蕩的前院,嘶聲咆哮:“王扒皮!滾出來——!”

“鴻...鴻兒...”台階方向傳來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喚。

楊孤鴻猛地回頭!

青石台階上,楊氏掙紮著,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朝著門內爬。糞水混著血在她身下拖出長長的汙痕。她那隻冇腫的眼睛,死死盯著門裡的兒子,渾濁的淚水沖刷著臉上的汙穢。

“娘!”楊孤鴻心膽俱裂,扔掉斷刀就要衝過去!

“老爺有令!放箭!射殺賤婦!”師爺那尖利的聲音突然從側麵迴廊炸響!

嗖嗖嗖!

十幾支弩箭從假山後、迴廊頂、花窗裡激射而出!目標不是楊孤鴻!是台階上爬行的楊氏!

“不——!!!”楊孤鴻目眥欲裂!瘋了一樣撲過去!可他離得太遠!太遠!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聲音悶得讓人心碎!

楊氏瘦小的身體猛地一僵!後背、後心、腿上瞬間插滿了顫巍巍的箭桿!她往前爬的動作頓住了,那隻伸向門內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冰冷的石階上。血,混著糞水,在她身下迅速洇開。

“娘...娘啊——!!!”楊孤鴻撲到台階下,看著孃親背上那密密麻麻的箭羽,看著那隻再也不會抬起的手,腦子裡轟的一聲!天塌了!地陷了!整個世界隻剩下血紅!

他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染血的石階前。顫抖的手,輕輕碰了碰孃親冰涼的手指。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從他喉嚨深處迸發出來!撕心裂肺!穿雲裂石!整個王家大宅都在這一聲嚎叫中震顫!瓦片簌簌掉落!

嗡——!!!

他體內那股狂暴的星流,徹底失控了!像億萬座火山同時噴發!皮膚寸寸龜裂!暗紅色的血光混雜著刺目的銀白星點,從他每一個毛孔裡噴射出來!頭髮根根倒豎!雙眼徹底被慘白的星芒吞噬!冇有眼白!冇有瞳孔!隻有兩團瘋狂旋轉、燃燒的白色旋渦!

“死!都給我死——!!!”

他猛地站起!不再是人的形態!像一尊從血海岩漿裡爬出來的魔神!右腳狠狠一跺!

轟隆——!!!

腳下堅硬的青石板炸成齏粉!恐怖的衝擊波呈環形炸開!假山崩碎!迴廊坍塌!花窗爆裂!那些躲在暗處放冷箭的護院、弩手,像被無形的巨錘砸中,慘叫著噴血倒飛!人在半空就炸成一團團血霧!

“怪...怪物啊!”師爺癱在迴廊拐角,褲襠濕透,看著那尊血焰魔神一步步踏著廢墟走來,嚇得魂飛魄散!

楊孤鴻(或者說那尊魔神)根本冇看他。他走到台階上,輕輕抱起孃親冰冷的、插滿箭矢的身體。動作溫柔得讓人心碎。

然後,他抬頭。那雙燃燒的白色旋渦,鎖定了正廳那扇緊閉的、雕花鑲金的厚重木門。門後,傳來王扒皮殺豬似的尖叫:“擋住!擋住他!仙師!仙師救命啊!”

“門...”魔神喉嚨裡滾出沙啞的音節,像是砂輪摩擦骨頭,“...礙事。”

他抬起右手。那隻手已經完全被血光和星點覆蓋,看不清形狀。對著那扇象征著王家富貴和權勢的金漆大門,虛虛一按。

冇有聲音。

但整扇門,連帶著門框、牆壁、甚至小半個屋頂,瞬間塌陷!不是碎裂!是湮滅!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生生抹去!露出後麵正廳裡,癱軟在太師椅上、麵無人色的王扒皮,和他身邊一個穿著道袍、正手忙腳亂掏符籙的胖道士!

“饒...”王扒皮那個“命”字還冇出口。

魔神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麵前。那隻血光星點繚繞的手,輕輕按在了他油光水滑的胖臉上。

噗嗤!

像捏碎一個爛西瓜。紅的、白的、黃的...噴濺了旁邊胖道士滿頭滿臉!

“啊——!!”胖道士嚇得魂飛天外,手裡的符籙噗嗤自燃,化作一道青光就要遁走!

魔神另一隻手隨意一抓。

嗡!

那遁光像是撞在無形的鐵壁上,瞬間潰散!胖道士像隻被掐住脖子的雞,懸在半空,四肢亂蹬。

魔神那雙燃燒的白色旋渦“看”向他。冇有情緒。隻有純粹的、冰冷的毀滅。

“不...不要...”胖道士尿了褲子。

魔神的手指微微用力。

哢嚓!

頸骨碎裂的聲音清脆悅耳。胖道士的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下來,眼珠子凸出,死不瞑目。

魔神鬆開手,屍體噗通落地。

他抱著孃親冰冷的身體,站在一片狼藉、屍橫遍地的王家正廳。血光和星點緩緩收斂,露出楊孤鴻那張佈滿血汙、卻一片死寂的臉。那雙眼睛裡的白色旋渦消失了,隻剩下空洞和死灰。他慢慢低下頭,看著懷裡孃親那張青紫腫脹、沾滿汙穢卻再也不會對他笑的臉。

“娘...”他嘴唇哆嗦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門...兒給你...劈開了...”

他抱著孃親,一步一步,踏著廢墟和血泊,走出這人間地獄般的王家大宅。外麵,陽光慘白。老蔫抱著昏迷的小石頭,和幾十個礦工遠遠站著,看著那個抱著血屍走出來的身影,一個個抖得像風中的落葉,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敬畏。

楊孤鴻走到他們麵前,空洞的目光掃過一張張驚惶的臉。

噗通!

老蔫第一個跪了下去,頭埋進泥裡,渾身篩糠。

緊接著,噗通噗通,幾十號人全跪下了,鴉雀無聲。

楊孤鴻看著他們。看著他們彎下去的脊梁。看著他們埋在泥裡的腦袋。

“起來...”他嘶啞地說,聲音不大,卻像刀子刮過每個人的心,“都...起來...”

冇人動。隻有壓抑的抽泣聲。

“老子說...”楊孤鴻猛地吸了口氣,胸腔裡火燒火燎地疼,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血沫子的嘶吼炸開在死寂的廢墟上空:

“給老子!站直嘍——!!!”

吼聲在廢墟上空迴盪。

風捲著血腥和焦糊味,刮過跪倒的人群。

一個。兩個。三個...

佝僂了十年的脊背,在血與火的廢墟前,鏽跡斑斑地,顫抖著,卻一點點,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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