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倒黴仙君假戲真做了 上與日月兮齊光
上與日月兮齊光
逃亡的路上,素無情和衛藏須結伴,四處流浪,行俠仗義。
跟著她們的這些日子裡,裴儘看到了另一麵的素無情。
不是被溶骨的可憐人,而是堅韌的懷竹君。
她身懷竹君骨,應天地玄正而生。為人光風霽月,乃是名副其實的謙謙君子。
不過一年時間,她免費為百姓斬魔除惡,分文不收,美名遠揚,百姓紛紛稱其為“懷竹君”。
一路東行,衛藏須和素無情聽聞附近山中頻繁出現凶屍,便留了下來。
這附近沒有修真氏族,多靠來往散修順手幫忙降伏一兩隻走屍。
裴儘和薑唯這一路上也除了不少走屍,可著實是除之不儘。
“到底怎麼回事兒?饒是亂葬崗都沒那麼誇張。”裴儘一邊撥動琴絃掃除障礙,一邊說道。
薑唯回憶了一下,十六歲的她初遇素無情,好像就是這個地方:“此地曾被袁哀屠過城,我們一路所殺的走屍,都是那時候枉死的百姓。”
“啊?”裴儘頓時負罪感滿滿。
“不必太過愧疚,他們怨氣深重,殘害普通人,已非人也。”薑唯道。
裴儘還是有點於心不忍。
兩人在山林裡繞了一天,裴儘是沒來過,所以不認識路,薑唯是來過但忘了。
好在她們半道上碰到了素無情她們,這才沒至於在山裡迷路。
由於懶得化形,兩個人隻戴了副銀麵具,一分為二,一個遮上半張臉,一個遮下半張臉。
素無情拱手作揖,道:“二位道友如何稱呼?”
隻露出眼睛的裴儘張口就來,胡亂編了個名字:“姓裴,裴之。”
目光看向薑唯,後者順勢道:“薑儘。”
“裴道友、薑道友,你們也是聽說了大青山的事,前來平亂的嗎?”
“對。”
素無情莞爾一笑:“太好了,我們也是。不如一起?”
薑唯慮到裴儘的情緒,正要拒絕。
裴儘卻一口應了下來:“好啊。”
於是一起。
附近的村民說,這大青山的凶屍之首,還抓了個年輕的小孩兒。
那人曾是這一方城主,有些修為,死後則成了這一帶的凶屍頭目。
薑唯總算想起來了,她悄悄告訴裴儘:“被抓走的是我,十六歲的我。”
因為前麵的事兒,裴儘的情緒還沒完全下去,不想搭理薑唯,又忍不住好奇。
薑唯繼續說:“那時年少,不知天高地厚,誰都敢惹一下。”
和現在的裴儘有點像,骨子裡都帶了些少年人獨有的傲氣。
“被老城主抓了沒多久,長離阿姐她們就來救我了。我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裴儘道:“你也是這次之後,喜歡上素無情的麼?”
薑唯一頓,感覺哪裡不對勁,如實回答:“嗯。”
裴儘忽然笑了:“那如果,我搶先素無情一步,把你救了呢?”
你會喜歡上我嗎?
薑唯說:“我不知道。”
“你還是會喜歡素無情的吧。”裴儘不想自找沒趣,“切,算了,本小姐纔不要費這勁兒呢。”
“也說不定。”薑唯沒把話說滿,“長離阿姐赤手空拳闖進來把城主殺了,帶著我離開那地方的時候,我心跳得很快。我想了一下,如果是你,也很好。”
“浮遊君記不得路,這倒是記得挺清楚啊。”裴儘挑眉,“過去五千年了,依然記憶猶新。”
薑唯閉口不言了。
多說多錯。
素無情她們走在前麵,裴儘快速地摘下了麵具,掰過薑唯的頭,惡狠狠地道:“你給我仔細看清楚。”
“什麼?”
“我和素無情,像嗎?”
裴儘咬牙切齒。
薑唯果斷搖頭。
裴儘宛若驕陽,素無情溫潤如玉。
哪裡都不像。
“我沒把你當替身。”薑唯有點兒無語,“我是把春華送給你了,那是你值得。我從沒覺得你像長離阿姐。”
素無情剛想問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下,回頭看見裴儘捧著薑唯的臉。這會兒裴儘忘記把麵具戴上了,露出原本的麵容。
裴儘生得神清骨秀,一雙含情的桃花眼尤其勾人。
而這雙眼睛,如今正濕漉漉地看著薑唯。
“……抱歉,我什麼也沒看到。”素無背過身去,把衛藏須也拉走了。
裴儘快尷尬死了,“都怪你!”
薑唯手足無措地摸了摸懷中的玉佩,平複了心情,道:“懷竹君方纔想說什麼來著?”
素無情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回過頭來,兩人沒再做親密的事兒了,她稍微鬆口氣,其實打擾到彆人她也覺得非常尷尬。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們累不累。”素無情的目光在她們身上流連,“沒想到二位竟是道侶,看著便好生恩愛。”
“不累。”薑唯還得趕著,去救小時候的自己。
另一句話薑唯沒回複,像是預設了。
裴儘看了她一眼,想到之前她在薑棄聽不到的地方也戲癮大發,入戲太深,習慣了。
一行人就這麼夜以繼日地不停趕路,總算是到了城主的老巢。
“此地怨氣深重,凶屍數量也比旁的地方要多。切莫戀戰,我們救了人救走。”素無情淡定道。
一直沒說過話的衛藏須這會兒開口了:“我去引走那些走屍。”
“注意安全。”素無情道。
衛藏須點點頭,拿著平安便衝了出去。
於陣法一道,沒人能強得過衛藏須。
相比費時費力地挨個去布陣,衛藏須少年時期就已經能做到陣隨心起了。
說是引開走屍,其實十二道升龍陣同時亮起,火光通天,直接把門口的凶屍一並燒淨了。
素無情歎了口氣,這下定然會把老城主惹來,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了。
索性,她們直接闖了進去。
山洞內有分叉口,素無情提議:“我們兵分兩路吧。”
其實兩條路最後通往的是同一個地方,走哪裡都沒問題。
山洞儘頭處格外豁亮,是一個布滿植被的天坑。薑唯稍微有些印象了,自她為了能讓薑棄活下去,將自己身上一部分的蒼茫氣運轉讓給妹妹後,就變得格外倒黴。
那次實則也算不上是被老城主抓去的,是她自己掉進天坑裡,掉到了老城主麵前,老城主隻是順手把她綁了扔籠子裡罷了。
逃也逃不出去,死也不捨得死。
那會兒她一個人離家,年紀輕輕,涉世未深。還沒斷情絲的小孩兒在鐵籠裡哭了好多天。
第一眼遇見是誰救了她,自然而然地就以為所有心跳加速都是悸動。
四個人再度彙合,素無情與薑唯道:“我二人修為較高,不如合力拖住她,讓裴道友與藏須去救人。”
薑唯應了下來,以靈力化劍,刺向熟睡的老城主。
老城主有所察覺,龐大的怨氣猛然震蕩開來,渾厚沙啞的嘶吼聲響徹雲霄。
——“是誰膽敢闖入我金霞城?”
老城主足有九尺之高,頭發花白,雙目空洞,一身肌肉健壯虯結,刀槍不入。
她本是金霞城唯一在魔焰裡活下來的倖存者,可為了救人,一直奔波於魔焰滿天的殘垣斷壁中。半月裡,老城主挖出了一千多具百姓屍首,最終含恨而死,化作一方凶屍。
她的記憶永遠停在了金霞城被袁哀入侵之前,凡是可疑者都被她抓起來關著,若是動手了,則會被她視為“入侵者”,儘數殺了。
衛藏須拔刀上前,以刀為陣眼,故技重施。可老城主不是普通走屍,即便再強悍的升龍陣也對她一點作用沒有。
素無情冷聲道:“先想辦法救人!”
空靈澄澈的琴音錚然響起,帶著一股激昂的殺意與周圍的怨氣纏鬥。
裴儘試著從老城主的側身翻過去,卻被她一巴掌又扇了回來。薑唯伸掌接住裴儘,道:“沒事吧?”
裴儘抹去唇角血跡,搖頭。
老城主實力強勁,高大魁梧,隻是站在那裡,就自成一堵無堅不摧的城牆。
素無情深呼吸一口氣,起勢運拳。
她並非體修,一身體術中最引以為傲的便是這一手鶴拳。
那瞧著文弱的素無情一步上前,奮力揮拳。老城主低頭避開反橫一掌。
岩壁被砸出巨坑,素無情擰腰閃過,緊追一拳,老城主早有料到,已提前禦氣護體。
薑唯掏出數枚爆炎丹夾在指縫,直接甩向老城主,又提醒素無情道:“閃開!”
爆炎丹落在老城主身上,霎時間炸開。
塵煙四起。
她們都不抱著爆炎丹能有製服到老城主的希望,不過掀起的濃煙倒是一個好機會。
衛藏須禦刀飛過去,不料濃煙中伸出一隻巨手,將衛藏須摁倒在地,她來不及用靈氣護體,便被掌根左右碾壓,令得胸骨斷開,倒插進肺裡,五臟六腑均受不了這一掌,竟是都破開了。
衛藏須噴出一口血,染紅了岩地,看得人觸目驚心。
從煙霧背後走出來的老城主,肌肉比方纔漲大了三倍,身後懸著兩個巨手的虛影。
這可怎麼打?
裴儘看向薑唯,投以求助的目光。
薑唯心說,我也沒打過老城主。十六歲的她是被素無情救出來的,那會兒老城主已經被素無情解決了。
素無情依舊保持冷靜,她屏息凝神,重新運功,道:“薑道友可還有療傷丹藥?”
“有。”
“你去救衛道友,裴道友以琴音掩護我。”素無情發號施令的同時揮拳直衝。
老城主攤掌接下,橫手反還這一拳。
裴儘自上而下一撫琴絃,掀出幾道風刃化開這道攻擊。
薑唯見狀,立馬去將受傷的衛藏須撈過來,喂下療傷的丹藥。
素無情的拳勢一次比一次猛,拳拳到肉。可偏偏她體魄算不上強健,饒是有靈力護體,一拳落下,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格外清脆。
可她好似渾然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摁著老城主便是一頓打。
哪怕老城主身後的巨手摁下來,她也隻是豎起了一道輕薄的屏障隔開。
“你瘋了!”薑唯厲聲喊道。
薑唯拎著素無情往後撤,塞了她一嘴丹藥。
難怪。
難怪十六歲的她見到素無情時,對方雙手軟綿無力地垂著,原是以這樣以命相搏的方式戰勝了老城主!
偏是這樣的時刻,激起了老城主心中的悔恨,一時間怨氣衝天,揮起拳頭,橫衝直撞,口中一邊喊:“怎容爾等毀我金霞城!”
薑唯見局勢不對,召出九龍鼎與不行劍擋在身前,拳風擊鼎,發出“咚”的一聲。竟是把九龍鼎砸出了個凹陷!
九龍鼎本就不是防禦類法寶,頂不了幾下便縮小回普通的丹鼎,在薑唯紫府中溫養。
薑唯本就神識不穩,與之相連的九龍鼎有損,再受這滿洞廳的怨氣影響,她靈氣紊亂,一時間疼痛難忍,悶聲吐了一口血沫,隻能不斷念著經文守住道心,免得走火入魔。
裴儘咬咬牙,來到薑唯身邊,抽走不行劍,調動起萬魔種的力量。
魔氣浸染之下,裴儘的雙目通紅,集力斬出一劍。
察覺魔氣,老城主本能抗拒,盛怒之下亦是巨手作拳,全力一擊。
玄魔兩道氣機並行,劍風節節攀升。薑唯見了都怕她維係不了兩種力量,若同時迸發,必然爆體而亡。
“日月齊光!”
日月齊光,天地同壽。
這近乎與自殺無異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