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滅世對象He了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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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航第一次嚐到成為過街老鼠的味道,這幾天他逐漸從生意失敗的懊喪中咂摸出味兒來。
事情的開端,不該是他失去理智的那一刻。事情的開端應該是蘇餘影給了他醫藥生產代理權,儘管在得知訊息的時候,他的理智早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他恨元樞的傲慢,恨爺爺的巴掌,恨所有冷眼旁觀不肯拉他一把的人。但這恨意沸騰翻滾之後,他發覺自己最該恨的是蘇餘影。
如果不是蘇餘影假惺惺地給了他代理權,他怎麼會鋌而走險試圖將風家一口吞下?
原來這份補償隻不過是誘餌,把他誘騙,然後墜落無底深淵。蘇家那小子一開始就冇安好心,他可真是上了大當了!
還有他徒有虛名的老婆,這個女人成日裡不見蹤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不對,他感覺身邊的一切都不對,他一呼一吸的空氣中透著一股詭異的反常。
一天中午,李自航被窗外刺眼的陽光曬醒,頭痛欲裂地掙紮著起床。他光著腳走出臥室,發現客廳裡那盞昂貴的水晶吊燈竟然明晃晃地開著。
他以為是昨晚醉死過去忘記關燈,罵罵咧咧地走過去,卻猛地頓住了腳步。
況應凡正衣著鮮亮地坐在沙發上。
她手中拿著一份財經日報,巨大的版麵幾乎遮住了他整個臉龐。
李自航隻能看見她交疊的,修長而雪白的雙腿,一隻腳尖勾著拖鞋,正有一下冇一下的,極其悠閒地晃盪著,帶著一種令人火大的愜意。
況應凡的語氣中帶著笑,一字一頓地念著報紙上的標題:“商界新星還是跳梁小醜?——李自航的瘋狂賭局,令他臭名遠揚。”
這一舉動激怒了李自航,他怒吼一聲,像頭髮狂的公牛衝過去,一把奪過報紙,看也不看就揉成一團,用力砸向客廳角落。
“你還有臉回來?!”他的眼球佈滿血絲,一根手指幾乎要戳到況應凡的鼻子上,“怎麼,在外麵鬼混夠了,特地滾回來看老子笑話?!”
況應凡被奪了報紙,並不惱怒,臉上依舊帶著嬌媚的笑意,甚至比之前更加容光煥發:“哎呀,半個月不見,我的老公居然那麼落魄了呀?”
“你他媽再說一遍!你以為我真不敢打你是不是?!”李自航氣得渾身發抖,當即就揚起了手。
況應凡非但冇躲,反而微微擡起了下巴,眼神裡甚至帶著一絲挑釁和憐憫:“打啊,你當然敢。但你知不知道現在這一巴掌下去,你會得到什麼結果?”
況應凡自覺身價與之前不同,她是統帥驚天大計的關鍵,豈是眼前這個喪家之犬能比的?
李自航正在氣頭上,哪管這些,憤怒燒光了他最後一絲理智。巴掌帶著灼熱的溫度,結結實實地扇了下去!
“啪!”
況應凡被打得猛地歪倒在沙發上,臉頰迅速泛起一道紅色手印。她捂著臉,眼底刹那間閃過一絲陰毒的恨意。
但很快,這種恨意又被她深深的優越感壓了下去。她冇有尖叫,冇有流淚,隻是擡起頭,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眼前暴怒的丈夫。
“李自航,”她的聲音冷冷的,“你成天就知道盯著那一點醫藥,你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他暴利十倍百倍的東西嗎?”
“什麼東西?!”李自航喘著粗氣吼道,語氣裡卻不自覺帶上一絲好奇。
況應凡冇有說話,隻是慢悠悠地從她那隻嶄新又昂貴的手提包裡,摸出一個小而冰冷的東西。
她將它放在掌心,遞到李自航眼前。
那是一枚黃澄澄的子彈,彈殼打磨得極其光滑,在客廳刺眼的燈光下,泛著一種冷酷,獨屬於金屬的光澤。
“這——!”李自航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你們醫院救人一天要用多少耗材?”況應凡的聲音像蛇一樣充滿了蠱惑,在李自航耳邊嘶嘶作響,“你再想想打一場仗,這個又要用掉多少?”
“藥是救人的,這個也是救人的,隻不過用它救人,可就是論箱、論船算錢的。中間的利潤,你說,是多少倍?”
十倍!不對,應該比十倍更多!
短短兩個字引得李自航像失去了理智的賭徒,他眼中的暴怒和頹廢瞬間被一種極強的貪慾所取代。
“你怎麼知道的?訊息來源可靠嗎?真的能有十倍!?”他一把抓住況應凡的手臂,急切地追問,手下的力道捏疼了況應凡的臂膀。
況應凡看著他堪比光速的變臉,心底冷笑。她此番前來,本就不是為了挖苦諷刺。
她輕輕掙開他的手,像安撫一隻炸毛的寵物一樣,拉著他坐到沙發上,甚至破天荒地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聲音變得異常溫柔。
“我的傻老公啊,你以為我這些日子在外麵是乾什麼?我是為你找出路啊。眼下有一個大人物,實力深不可測,她做事還缺人手。”
“誰?到底是哪個大人物?叫什麼名字?”
況應凡俯下身,紅唇貼到他的耳朵上,聲音壓得極低:“這位大人物可不一般,要真想在他手下做事,就要看你有冇有這個膽了。”
況應凡點出了統帥的身份,李自航先是一愣,隨即猛地倒吸一口冷氣,身體下意識地往後一縮,切爾諾統帥?!
他老婆居然……居然勾搭上了敵方的最高首領?!他的第一反應是荒謬和恐懼,這女人哪來通天的本事?!
緊接著,無邊的恐懼攫住了他,背叛國家,這是要被處死的!
“這個——”
李自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冒出冷汗,大腦一片混沌。
“老公啊,”況應凡看穿了他的恐懼,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背,語氣循循善誘,“機會來了就要抓住,你看看你在元樞那邊碰的一鼻子灰,誰又給你好臉色看了。”
“但我們這位統帥不一樣,她又聰明,又大氣,最講道理,最關鍵的是,出手闊綽得超乎你想象。隻要你證明瞭自己的價值,錢?權?地位?你想要什麼冇有?”
她極儘語言描繪著光明的未來,仔細觀察著李自航臉上細微的變化。
況應凡繼續溫和地勸他:“事到如今,你想想,你還有彆的路可走嗎?貝洛還有你的立足之地嗎?跟著統帥固然有風險,但你能在她的牌桌上翻盤呀。你要是願意,我拚了這張臉,也一定在統帥麵前為你多多美言。”
她最後拋出了致命的誘餌,聲音輕得像羽毛,卻重如千鈞:“隻要事情辦成了,彆說財富,你就是想當個將軍,威風威風,又有什麼不可能呢?”
“將、將軍!?”
李自航的眼底猛然爆發出駭人的、瘋狂的光芒,他所有的猶豫和恐懼都被這個極具衝擊力的詞彙徹底碾碎。
為錢財庸庸碌碌了一輩子的他,從冇想過還能夢著當個將軍!
“真的嗎?!!”
他嘶啞著問道,聲音因極度渴望而扭曲。
就在李自航沉浸於找到救命稻草的喜悅時,他絕不會想到,在城市的另一端,另一個曾被這些誘惑改變了命運的人,也同樣陷入沉思——
赫青依然記得,元樞把他從醫院撿回來的那天,眼神中的情感是多麼複雜。
父母死後,遠在軍營的赫青想儘了所有辦法,最後隻能退伍,用退伍金暫時維持妹妹的生命。
可是金錢是經不起火燒的,哪怕妹妹的火隻是一小撮火苗,也夠燒得他口袋光光。他到了要四處借債的地步,這裡一個窟窿,那裡一個窟窿,身邊的人都被他拖累得苦不堪言,躲著不再見他。
可妹妹是他唯一的親人了,父母已亡,他不可能再放棄妹妹。
最後,麵對昂貴的住院費,赫青坐在地板上放聲大哭,像個孩子。他的哭聲不僅吸引了醫護人員的注意,也留住了路過的元樞。
若是常人,元樞是不會管的,可赫青長著一張混血兒的臉。
元樞的生命中也經曆過難堪無助的時刻,雖然他對那些過往已經麻木,可赫青的出現,突然勾起了他心底最酸楚的回憶。
於是他帶走赫青,給他工作,替他償還所有的債務,讓他的妹妹活著。
而赫青也冇有讓元樞失望,他儘職儘責地當著元樞的保鏢,甚至接受了元樞將遙控器藏在他手腕皮膚底下的提議。植入晶片的那天,為表衷心,赫青連麻藥都冇打,硬扛過了皮膚生生撕裂的痛。
他明白元樞的惺惺相惜,自元樞上任以來,他就跟在身邊。他見過太多太多想要攀附元樞的人,可偏偏況應凡用一種獨特的方式走進了他的視線。
初見況應凡時,他的下意識反應是這個人很可疑,但轉念一想,誰又會故意闖進男廁所,隻為了接近他呢?
儘管如此,出於保鏢的職業操守,任何在出現在元樞附近,情緒突然失控的陌生人都值得警惕。
但況應凡出來後,他同樣無法忽略那張臉上清晰的混血特征,以及那張臉上屈辱又強忍著崩潰的眼神——問醫生要妹妹的醫藥費單子的時候,他也是那樣的眼神。
麵對同為混血兒的況應凡,赫青做不到極度冷血,他用自己的方式哄著眼前的女人離開現場,語氣公事公辦。他幫她,更多是為了避免她在元樞的場子裡鬨事。
比起那一點微不足道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深究的憐憫,他更願意相信這是出於職責。
此後,況應凡似乎總能偶然地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有時是在元樞出席的商業宴會後門,她獨自一人等著遲遲未來的李自航,晚風吹得她瑟瑟發抖;有時是在他常去的一家小咖啡館角落,她對著電腦螢幕蹙眉,麵前放著一本《貝洛社交禮儀》。
甚至有一次,他走出酒店,況應凡慢跑著,從他麵前擦肩而過。
每一次相遇,她都表現得恰到好處。一些些驚訝,混雜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欣喜,況應凡從不打探任何關於元樞與公務的事情,她的話題永遠圍繞自身。
“赫青先生,您說,是不是無論我們怎麼努力,都無法真正融入這裡?”
一次偶遇,她捧著咖啡,眼神望著窗外疾馳而過的車輛,語氣茫然又疲憊。
赫青沉默著,喉結不受控製的滾動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他心底有個聲音在嚴厲告誡:她在演戲,在博取你的同情,她帶著目的。
長期以來,赫青對況應凡一直持審視的態度,每一次見麵都是一次徹徹底底的掃描,像解剖一台精密的儀器,尋找她偽裝的破綻。
但他表麵看到的,往往是真實的疲憊,真實的委屈,以及況應凡對他近乎盲目的依賴和敬佩。
“赫青先生,您真厲害,好像什麼都打不倒您。”
她會用那種濕漉漉且天真的眼神看著他,混合著羨慕與脆弱。
在況應凡麵前,他被需要著,不是作為元樞的武器或者盾牌,而是作為“赫青”本身被一個同類需要著。這種感覺陌生而危險,卻帶著致命的誘惑力。
作為元樞身邊最受寵的保鏢,赫青的權限自然不小。他悄無聲息地調查了況應凡和李自航,報告顯示他們是一對再典型不過的,試圖踩著一切往上爬的投機者,庸俗而貪婪。
看到結果的那一刻,赫青突然覺得鬆了一口氣。果然,他自認為看透了況應凡的本質,這麼多年閱人無數,況應凡拙劣的演技,早就在他的火眼金睛之下無所遁形。
輕蔑、憐惜、可憐又可悲,在他眼中,況應凡像一隻撲火的飛蛾。
這份調查報告反而成了他降低警惕的藉口,他認為自己掌控著全域性,看穿了況應凡的把戲。
然而信任卻是被一點點腐蝕的,赫青默許了況應凡的靠近。
“我知道您可能看不起我,赫青先生。”有一次,她喝了一點酒,眼神微醺,表情帶著破罐破摔的坦誠,“像我這樣的人,除了容貌和心機,還有什麼資本呢?我隻是不想再回到過去那種任人踐踏的日子了,我想像個人一樣活著。”
她的話半真半假,卻完美地契合了赫青內心最深的恐懼與渴望。他看著況應凡,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坐在醫院地板上,絕望哭泣的自己。
防線就在這一次次的偶遇,一次次看似共鳴的傾訴,一次次脆弱的依賴中,悄然裂開了縫隙。
赫青依然保持著職業性的冷漠,但他開始習慣她的出現,開始在她求助時,不再第一時間選擇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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