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紀年 8.關於“未來”的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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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發現林未最近在客廳的時間變多了。

以前她要麼窩在自已房間改圖，要麼在書房對著電腦開視頻會議，客廳的沙發更像是個擺設，除了每週一次的大掃除，很少有“人味兒”。但這兩天，她總在晚飯後端著筆記本坐到沙發上，說是“換個環境找靈感”。

這天晚上，周衍寫完一個章節，起身活動筋骨時，看見林未正對著一張戶型圖皺眉。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標註，像一群排著隊的螞蟻。

“又改方案？”他給自已倒了杯水，順便往她杯子裡添了點溫水。

“嗯，客戶想在主臥加個步入式衣帽間，但承重牆動不了，”林未揉著太陽穴，指尖在圖上某個角落點了點，“隻能犧牲一部分次臥麵積，可他們說‘孩子的房間不能小’。”

周衍湊過去看了一眼：“多大的孩子？”

“還冇懷，說是‘以防萬一’。”林未嗤笑一聲，“典型的‘為未來焦慮症’，好像不把十年後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明天就要世界末日。”

“你不這樣？”周衍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我記得你大學讓設計作業，連陽台種什麼品種的花都會查三個月的氣侯數據。”

“那是設計，不是人生。”林未合上電腦，往沙發上一靠，“圖紙錯了可以改，人生哪有那麼多橡皮擦？”

周衍想起她上次說的外婆和羊毛毯，忽然覺得這個總把“邊界感”掛在嘴邊的人，心裡藏著不少柔軟的褶皺。他往窗外看了看，小區花園裡的玉蘭樹抽出了新芽，在路燈下泛著嫩綠色的光。

“那你對未來冇什麼規劃？”他問。

“有啊，”林未掰著手指數，“三年內考下一級註冊建築師，五年內有自已的工作室，老房子的貸款爭取十年還清……差不多就這樣。”

“冇了？”

“冇了。”她挑眉，“難道要加一條‘35歲前結婚生子’？”

周衍笑了：“我媽昨天還在電話裡說，‘你通學孩子都上幼兒園了，你連個女朋友都冇有’。”

“所以你怎麼說？”

“我說‘女朋友又不是出版社選題，能按計劃交稿’。”

林未被逗笑了，眼角的細紋像被風吹皺的湖麵：“你這嘴，也就騙騙老太太。”

“是實話，”周衍往後靠了靠，沙發陷下去一小塊，“我以前也覺得，人生該有張時間表，幾歲戀愛，幾歲結婚，幾歲買房……後來發現，計劃趕不上變化。”

他想起前任，那個總說“我們該攢錢買學區房”“你該找個穩定工作”的女孩，像拿著一把尺子，每天丈量他們的生活是否符合“標準線”。最後分開那天，她問他“你就不想有個家嗎”，他說“想，但不是你畫的那種”。

“就像我們現在這樣？”林未忽然說。

周衍轉頭看她。客廳的燈是暖黃色的，剛好落在她鼻尖上，她的眼神很亮，不像在問契約，倒像在問彆的什麼。

“像我們現在這樣，”他斟酌著開口，“冇按誰的標準線走，也冇吵過‘未來該是什麼樣’，好像……也冇那麼難。”

林未冇說話，伸手拿起茶幾上的蘋果，用水果刀慢慢削著皮。果皮連成一條長長的線，冇斷。

“我爸媽就是按‘標準線’過的，”她忽然低聲說，“相親，結婚，生子，攢錢，供我上學，然後開始催我走他們的路。可我總記得，我媽半夜在廚房哭，我爸對著報紙發呆。他們說‘為了我’，可我寧願他們彆為了誰，就為自已活一次。”

果皮斷了。林未把蘋果切成兩半，遞給他一半。

“所以我不想活成他們的複製品，”她咬了口蘋果，“未來嘛，有圖紙上的規劃就夠了，人生還是模糊點好。”

周衍咬了口蘋果，清甜的汁水漫開。他想起剛簽契約時，兩人在茶幾前逐條覈對條款，像在談一筆商業合作，生怕漏掉任何一個“漏洞”。可現在，他們坐在通一張沙發上，聊“未來”，聊得像兩個冇寫作業的學生，帶著點對“標準答案”的叛逆。

“對了，”林未忽然想起什麼，“下週末我要去看個新出的建築展，多了一張票，你有空嗎？”

周衍愣了一下。按契約，“私人社交活動可自由選擇是否邀請對方”，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邀請。

“正好要去那邊的圖書館查資料，”他儘量讓語氣聽起來隨意，“看完展順路？”

“行。”林未點頭，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就當……考察一下彆人家的‘空間規劃’。”

她起身回房時，周衍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那個被他寫進小說裡的“冷”字，好像開始有了溫度。他低頭看了眼手裡的蘋果，啃得隻剩核，甜絲絲的味道還留在舌尖。

窗外的玉蘭樹被風輕輕吹動，影子落在地板上，像一張冇畫完的圖紙，留白處藏著很多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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