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童話 048
“彆惹我,我有病。”
“說了什麼?”
陳向鬆一邊跟她說話,
一邊對倒茶的服務員點頭致謝,隨後又說道:“讓你和紀辰結婚?”
剛拿起茶杯的夏禾意外道:“你知道?”
“大概能猜到一點”,陳向鬆輕笑,
“紀辰剛離開沒多久,
他父母就親自過來,
想必是為了兒子的婚姻大事。”
夏禾喝了口茶後放下杯子,
剛才的鬱氣消了大半,
自嘲道:“也許在他們的眼裡,我隻是個需要攀附他們兒子才能生存的菟絲花。”
她神色落寞,眼神裡帶著些嘲諷,
陳向鬆拿著杯子的手指動了下,神色平常道:“容我提醒你一句,
菟絲花的生命力可是很強的,真被這種植物攀上,誰生誰死,
還不一定。”
夏禾目光落在他臉上,
陳向鬆目光溫柔,聲音裡帶著笑意:“菟絲子這種植物生長迅速繁茂,
一旦被它纏上,
作為宿主的植物,
輕則營養不良,
重則死亡,
你確定他們把你當它?”
夏禾:“……”
她說的菟絲花,暗指那些柔弱,
需要依靠男人才能生存的女人,
而他,居然跟她討論植物?
夏禾惆悵的情緒瞬間消失,
甚至有點尷尬,他這樣一說,顯得她很矯情。
她不說話,陳向鬆心裡終於有點急了,他身體微微前傾,試探道:“要不咱現在找回場子?”
夏禾目光落在他認真的臉上,雙手慢慢握成拳,嘴角翹了翹:“你把腿伸過來一點。”
陳向鬆遲疑:“乾什麼?”
夏禾:“過來一點,我夠著費勁兒。”
陳向鬆眉心一跳,看了眼四周,小聲道:“公共場合,你注意點兒。”夏禾收回臉上的笑:“我數到三。”
陳向鬆聽話地動了一下腿,一臉拿你沒辦法的樣子,一手捂住半張臉,小聲道:“你注意點,小心被人看見說咱倆不正經。”
餐桌下勾腿什麼的,他隻在電影裡看過,從前隻覺得莫名其妙,現在嘛……
也是一種情趣不是?
夏禾對他笑了笑,陳向鬆看著她,手指按了按嘴角才沒讓自己笑得太開心,心中則暗暗期待。
下一秒,他就倒吸一口涼氣,擋在臉上的手握成了拳。
他忍痛道:“最毒婦人心。”
夏禾鎮定收回腳,彷彿剛才踩人的不是她。
她神色愉悅。
“吃飯!”
陳向鬆活動了下被踩的腳,她這一下是一點也沒留情啊。
他歎了口氣,自我安慰似的說道:“你太熱情了。”
夏禾彎著嘴角看他一眼,溫柔道:“可惜我不是學醫的。”
否則就把他的嘴縫上了。
陳向鬆笑著給她夾菜:“怎麼?你愛我愛到要親自解剖我的身體?”
夏禾給他也夾了些菜,眼裡笑意盈盈,看得陳向鬆微微愣神。
他睫毛顫了下,剛想說話,就聽見對麵傳來極溫柔的聲音。
“男人話多就變醜,乖,把嘴閉上。”
陳向鬆:“……”
他沉默一瞬,隨後起身向著她伸手,一手托著她的後腦勺,直接俯身在她唇上輕輕咬了下,隨後放開她又坐回去。
“好,都聽你的。”
唇上還帶著他的氣息,夏禾難得落了下風,她反應過來時,對麵的男人已經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開始吃飯了。
夏禾深深看他一眼,隨後目光移向旁邊看熱鬨的那桌客人。
那桌三個大人一個小孩,三個大人見夏禾看過來都不好意的對她笑笑轉過頭,隻有那個孩子,聲音清脆地問道:“姐姐,你們剛剛是在親嘴嘴嗎?”
陳向鬆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頓,看向夏禾,就見她嘴角笑容僵了一瞬後,麵不改色道:“不是,是在渡仙氣。”
“渡仙氣?”小孩兒一臉不解,那家的大人再次看向她,連周圍其他人也好奇地撇了兩眼。
夏禾看了眼滿眼笑意的陳向鬆,正色道:“其實我是天上的仙女,下凡隻為拯救人間,與邪魔大戰後,我仙力受損,被邪魔糾纏,為了擺脫邪魔的控製,我隻能用自己的仙氣迷惑他,拖延時間,等我養好傷再找機會打敗他。”
什麼仙女什麼邪魔,這麼長一串,虎的小孩一愣一愣的,其他人則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著她。
夏禾見小孩不說話了,神色自若地拿起筷子吃飯。
嗬,一個小孩兒,她能搞定。
這想法剛落,就聽見旁邊傳來那孩子自以為很小聲的聲音。
“媽媽,那個阿姨好像瘋了。”
爺爺說了,隻有神經病才會胡說,爺爺還說,神經病就是瘋了。
夏禾頓了下,那孩子還在叭叭。
“世界上根本沒有仙女,隻有奧特曼。”
夏禾:“……”
她剛要說話,陳向鬆就按住她的手。
“冷靜。”
夏禾看他一眼,想到對方到底是個孩子,她決定忍下這口氣。
“世界上根本沒有奧特曼。”
剛打算忍氣吞聲的夏禾看向對麵的男人。
就見他說完剛剛那句頓了一下,看著那孩子一臉認真補充道:“也沒有汪汪隊。”
夏禾:“……”
她轉頭看剛才那小孩兒,就見那孩子愣了愣,直接癟著嘴巴要哭。
夏禾抿了下唇,這話要是在家裡說,估計家裡那個也要哭。
汪汪隊是涵涵最愛看的動畫片。
那家的家長一聽頓時不樂意,剛要對著陳向鬆開噴,就聽他又說道:“彆惹我,我有病。”
那家家長嘴都張開了,手也抬起來了。
就在他指著陳向鬆要說話的時候,夏禾從包裡拿出一張紙,看著像醫院的檢查報告,說道:“神經病,真的會發瘋那種。”
對麵像被掐住脖子一樣,頓時不上不下,還想再說些什麼,也被旁邊同來的家人阻止著沒再說話。
旁邊安靜了,夏禾和陳向鬆滿意的對視一眼,隨後他看了眼她剛纔拿出來的紙,夏禾隨手遞給他。
陳向鬆接過看了一眼,隨後頓住,這竟然真的是她的診斷報告。
夏禾看著她輕笑:“我剛剛可不是嚇唬人,你知道的,我真有病。”
她話音一落,陳向鬆拿著診斷報告的手顫了下,恨不得穿越回剛剛,打剛才的自己兩巴掌。
就在剛才,他還在想,她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有幾分他們初遇時的模樣,也許她正在慢慢好轉,可如今拿著診斷書,看著她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再也沒法自欺欺人。
他以為他能夠治癒她,事實卻是,除了她自己,沒人能治癒她。
可要自愈,談何容易。
這頓飯,陳向鬆食不知味,夏禾倒是比平常吃得多了一些,吃過飯,兩人就一起出了餐廳,在一樓大堂,正巧碰上同樣剛下電梯的紀家人。
再次遇見,夏禾神色平靜,倒是紀家人那邊,除了紀言,其他三人神色都不太好。
“夏禾,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剛剛說的事。”紀辰說道。
夏禾聽了下意識看了眼陳向鬆。
陳向鬆詢問道:“需要我迴避嗎?”
夏禾搖了搖頭,對紀辰說道:“不用了,兩家的婚約早就解除,我與你早就沒有任何關係。”
紀辰下意識上前一步,還想說些什麼,身後就響起父親的聲音。
“小辰。”
紀辰還未說的話被打斷,他回頭看向父親。
紀父則是沒管兒子,而是對夏禾說道:“你和小辰的婚事換個時間再談,剛剛你走得急,我還沒來得及問,你要賣掉股份?”
他的話一說完,他身邊的紀言就嗤笑一聲,嘲諷地看了他一眼。
夏禾沒興趣管他們父子之間的官司,隻是笑道:“這是我的私事,就不勞紀先生費心了。”
說完,她就主動拉著陳向鬆的手離開。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紀夫人一直冷淡的臉上染上怒色。
“真是沒教養!”
“好了!”紀父皺著眉拉開她挽在他胳膊上的手,不耐煩道,“你見誰成天把教養掛在嘴邊?”
說完,他看向一直看戲的紀言。
“你怎麼在這?”
紀言挑眉,漫不經心道:“這塊地你買下來了?”
說完他便抬腳離開。
被他懟了一句,紀父臉上也不見怒氣,而是說道:“這個週末你回家一趟。”
紀言聞言頭也沒回,留下一句:“沒時間。”
他一副吊兒郎當,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紀父臉上終於有了不滿,然而還不等他說話,身邊的人就說道:“老大也真是的,這麼長時間也不說回來看看我們,你也彆跟他生氣,孩子工作忙。”
紀父看向妻子半晌沒說話。
紀夫人愣了下,不自然地摸摸臉:“怎麼了?”
紀父帶著一絲好奇,問道:“你有什麼臉讓他回來看你?”
“紀振俞!”
“爸!”
麵對妻子兒子不悅的眼神,紀父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般,他雙手扶著妻子的肩膀,溫柔道:“是我的錯,彆生氣。”
紀夫人眼眶微紅,壓低聲音道:“當年要不是你爸——”
“好了”,不等她說完,紀父就打斷她,“我說了,是我的錯。”
站在旁邊的紀辰看著突然就不再說話的母親,瞬間便覺得這個世界很荒誕,他目之所及之處,每個人,臉上似乎都帶著可笑的麵具。
“現在去見你朋友?”剛上車的夏禾問道。
陳向鬆眼睛看著後視鏡,說道:“現在還早,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隨便”
陳向鬆想了想,看向她詢問道:“去吹吹海風?”
“都可以”,夏禾閉著眼睛說道。
陳向鬆看了她一眼,想起她隨身帶著的診斷報告,原本想說些什麼,想想還是沒能說出口,今天並不適合談論這些,這樣想著,他啟動汽車朝最近的海水浴場駛去。
作為海濱城市,青城的夏季格外熱鬨,海邊遊客如潮湧,遠遠就能聽見嬉鬨的聲音。
陳向鬆在附近停車場停了車,兩人向不遠處的沙灘走去。
“真熱鬨。”夏禾說道。
陳向鬆接過她手裡的包,隨意道:“旅遊季節遊客比較多的。”
路過街邊賣東西的小店,陳向鬆停下買了頂遮陽帽,還細心地買了酒精濕巾。
夏禾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給遮陽帽裡裡外外用濕巾擦拭一遍,又來回甩了兩下,她突然說道:“你以後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正要把帽子戴在她頭上的陳向鬆手上動作一頓,認真道:“我可沒這麼大的女兒。”
話音剛落,夏禾就一把搶過帽子自己戴上,說道:“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踹海裡?”
陳向鬆一邊給她拍照,一邊說:“踹唄,正好下去涼快涼快。”
“你可真有出息”,夏禾白他一眼,來到他身邊看剛剛拍的照片,她點評道,“拍得不錯。”
照片得到夏禾的認可,陳向鬆很得意,本想炫耀一番自己的拍照技術,但還是忍住了,就怕以後翻車被她抓住把柄。
他收起手機,摟著她的肩膀往海邊走。
“主要還是人好看。”
夏禾嘴角彎了彎,毫不客氣道:“沒辦法,天生麗質。”
陳向鬆聞言輕笑,他最喜歡的就是她這股毫不謙虛的勁兒。
站在高處,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與天相接應,湛藍的海水。
當兩人隨著海風踏上海灘,入目的則是隨處可見的遊客,其中最吸引夏禾視線的,便是一個個古銅色大爺。
看兩眼大爺,夏禾把自己的帽簷向下壓了壓。
陳向鬆忍著笑:“你隻擋臉沒用啊。”
說著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的胳膊。
“嘶”,夏禾隨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然後拿過他手裡的包,從裡麵拿出防曬霜,“你幫我擦。”
陳向鬆接過防曬霜,這活,他沒乾過。
在她催促的目光下,他擰開蓋子,在手上擠了一點防曬霜,問道:“塗哪?”
夏禾轉過身,一手撩起頭發,說道:“脖子。”
陳向鬆看了眼她白嫩的脖頸,沉默向前,手掌剛貼到她的麵板上,就聞到一股馨香。
他喉嚨滾動一下,剛想低頭,就聽見夏禾低沉平靜的聲音。
“敢動歪心思小心我廢了你。”
陳向鬆欲要親她脖子的動作頓住,麵無表情道:“我控製不了自己。”
“三歲孩子都知道不能尿床了。”
換言之,三歲孩子都能控製自己,你不能?
陳向鬆輕哼一聲,一邊仔細地給她塗防曬霜,一邊闡述道:“有時候想法和事實是有很大差距的。”
他拍了下夏禾肩膀示意她轉過來,一邊往手上擠防曬霜一邊說:“你敢保證你三歲的時候沒尿過床?”
說完他看向她,夏禾微微抬著下巴,等著他繼續,一邊說道:“這事你得問三歲的我。”
她微微抬著下巴,等著他幫忙。
可在陳向鬆的角度來看,她更像是在等著他吻她。
他得承認,夏禾是懂得怎麼拿捏他的。
他放下手,輕笑道:“前麵你自己來。”
夏禾聞言輕笑:“我就要你來。”
陳向鬆抬起手掌貼上她的脖頸,輕聲道:“那我不守規矩,就不能怨我了吧?”
說著他便低頭吻了上去。
唇瓣相貼,陳向鬆終於得償所願,就在他還想更進一步時,夏禾一把推開他。
“趕緊的,一會曬黑了。”
陳向鬆無奈地看她一眼,隨後認命地伺候皇後娘娘。
給夏禾每一寸露在外麵的麵板都塗上防曬霜,又被她按著抹了一臉,兩人終於開啟海邊散步吹海風之旅。
湛藍的天空萬裡無雲,海與天相連,耀眼的光芒灑向海麵,波光粼粼,遠遠望去,整個海域寬闊而神秘。
夏禾一手拎著鞋,一手拽著裙擺,小心翼翼,生怕裙擺被海水浸濕,可饒是她小心再小心,裙擺還是不斷受到海浪的侵襲。
再一次被海水偷襲成功,夏禾身體晃了晃,她有點暈水了。
陳向鬆及時扶住她,無奈道:“你非要過來。”
夏禾借著他的力道站穩,眼睛清淩淩地看著他。
“來海邊不就是要玩水?”
剛說完,她就哎呀一聲,一下提起裙擺,懊惱道:“早知道今天不穿長裙了。”
陳向鬆見她忙活半天裙擺還是被打濕,便俯身一把抱起她,說道:“怪這浪太不長眼睛。”
突然被人抱起,夏禾驚呼一聲趕緊扣住帽子,然後才摟著他的脖子,問道:“乾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