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童話 008
“劉姨是我的房東”
淩晨四點三十分，夏禾來到劉姨的房間。
“現在走？”劉姨問道。
“嗯”，夏禾拎起她的行李箱，“您東西都拿好了嗎？”
劉姨穿上外套跟在夏禾後麵出門，鎖上門後把鑰匙交給夏禾：“都拿好了，你在家好好看家，要是自己做飯一定要注意安全。”
此時天還沒亮，借著天井處傾瀉下來的月光，夏禾勉強能看清劉姨的麵部輪廓，並不能看清她此時的神情，但在她身上卻感受到了疲憊。
這種疲憊，來源於她的親生兒子劉峰，也來源於她這個跟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
“您就放心去辦您的事，我每天都跟您彙報我的情況好不好？”
劉姨笑著看向她：“那倒也行。”
夏禾笑了笑，一手攙著她的手臂，一手拎著行李箱下樓，一路分彆路過她和陳向鬆的房間，走到樓梯前，由於視線受限，夏禾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摔倒，幸好身邊的劉姨及時扶住她，但她拿在手裡的行李箱卻是咣當一聲落下，順著樓梯滑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兩人愣住，好久都沒敢動一下，生怕吵到彆人。
一道開門聲響起，夏禾回過神，趕緊拿出手機開啟手電筒。
出來檢視情況的陳向鬆在看見站在樓梯口的兩人時挑了下眉，問道：“這麼晚出去？”
夏禾拿著手機站好：“不好意思打擾到你。”
劉姨也說道：“沒嚇著你吧？”
“沒事”，陳向鬆幾步走到兩人身邊，“用不用幫忙？”
“沒事，不用，你快回去休息吧。”劉姨說道。
此時夏禾已經下樓去拿行李箱，陳向鬆向下看了一眼，以為是夏禾要走，問道：“是要出門？”
夏禾：“嗯。”
劉姨在一旁說道：“我去寧城辦點事，夏夏送我。”
陳向鬆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他看了眼夏禾，然後又看向劉姨，說道：“您路上注意安全。”
劉姨點點頭沒再說話直接轉身下樓，陳向鬆也打算回去，卻在轉身之後又停下，回身看著一樓院子正在拿手機給劉姨照亮的姑娘問道：“提前叫車了嗎？”
夏禾愣了下，從前她出門基本都是自己開車，或者是司機送，一時還真沒想起要叫車這件事。
她沒說話，陳向鬆瞬間明白她應該是沒想到還要叫車，便說道：“這個時間不好打車，最好是網上叫一輛車過來。”
夏禾抿了抿唇：“謝謝。”
夏禾說完就開啟微信叫車，剛選好上車地點，就聽樓上的人說道：“我送你們過去吧。”
夏禾和劉姨同時抬頭，劉姨臉上一臉笑意：“會不會太麻煩你？”
夏禾皺了皺眉，他還穿著下班時那套衣服，想來，他應該是還沒有休息。
“不用了劉姨，網上叫車很快的。”說完她看向樓上，“不麻煩你了。”
站在樓下，她看不清樓上那人的神情，隻聽他用平淡的語氣說道：“機場到這邊要一個小時的車程，你自己回來，劉姨可能會擔心。”
這一瞬間，彷彿誰都忘了她從機場回來時可能已經亮天這件事，劉姨認為陳向鬆說得在理，便順勢請他幫忙，而夏禾卻因為他的話愣在原地，她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對情緒很敏感的人，可此時卻分辨不出他話裡的用意。
她再想拒絕的時候，樓上的人已經轉身回去拿車鑰匙，夏禾看向劉姨，說道：“他可能從昨晚到現在還沒休息。”
劉姨驚訝道：“真的？你怎麼知道。”
夏禾難得不知道說什麼，現在是關心她怎麼知道他睡沒睡的時候嗎？難道不是應該拒絕彆人過分的關心才對嗎？
陳向鬆回到房間，就見周航不睡覺正一臉笑意地等著他，他掃了他一眼，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就走。
“等等”，周航叫住他，“出去？”
“嗯”，陳向鬆應了一聲就出了門。
“嘖嘖”，周航撇著嘴搖搖頭，“寧可不睡覺也要送人家去機場，還說什麼事都沒有。”
他重新躺下翻了個身，閉著眼睛說道：“有些男人，就是愛口是心非，早晚有他苦頭吃。”
樓下，陳向鬆接過夏禾手裡的行李箱，跟兩人一起出門，劉姨念著夏禾說的他可能還沒休息的事，便關心地問了問，陳向鬆下意識看了眼夏禾，隨後一臉正直地撒謊。
“有睡幾個小時。”
他這樣說，劉姨也就放心了，夏禾則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他。
三人出了門右拐，直接來到這片老街下邊的停車場。
來到一輛老式桑塔納前，夏禾說道：“要不我來開吧？”
陳向鬆看向她，突然笑了下，點點頭，說道：“可以，C1？”
夏禾沒說話，而是直接伸手，陳向鬆眉頭微動，把鑰匙放到她手上。
解了鎖，三人上車，劉姨坐在後座，而陳向鬆則自動坐到副駕，確認都係好安全帶，夏禾啟動車子，一陣輕微的抖動後，陳向鬆看向駕駛座上的人。
夏禾抿了抿唇，轉頭看向陳向鬆，一時之間相顧無言。
後座，劉姨嚇了一跳，問道：“車壞了？”
夏禾：“……”
陳向鬆抬手擋在嘴邊輕咳一聲，說道：“再試試？”
夏禾斜他一眼，有點生氣道：“換位置！”
說完她就開啟安全帶開門下車，陳向鬆挑眉，這就生氣了？
兩人順利換了位置，夏禾的視線落在陳向鬆身上，他看了她一眼，隨後從容操作，汽車平穩上路，夏禾轉頭看向窗外，彷彿剛才發生的事不存在。
後座劉姨完全不知道前麵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見終於順利上路，她鬆了口氣，隨後就開始老生常談拜托陳向鬆照顧夏禾。
陳向鬆一邊應著劉姨，一邊看了眼副駕的人，正巧夏禾也看過來，兩人對視一眼便同時移開視線。
陳向鬆忍不住輕笑，她倒是很會調節情緒，幾分鐘的時間，剛才還氣呼呼的人，就又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假人。
去機場的車程不算短，劉姨和陳向鬆聊了一會兒就靠在座位上補眠，倒是夏禾一直坐在旁邊沒有休息的意思。
陳向鬆看了眼導航：“還要半個小時，你不睡一會兒？”
“沒事”，夏禾轉頭看了看他，本想問他是不是一直這麼熱心，但想到劉姨還在車裡，便轉而說道：“今天謝謝你。”
陳向鬆看了她一眼，聲音平靜道：“劉姨是我的房東。”
夏禾：“……”
短暫的交流結束，車裡再沒有人說話，一路到了機場航站樓，劉姨又對著夏禾反複交代纔不放心地離開。
直到劉姨過了安檢，兩人一路無話地回了停車場。
找到車位，夏禾正準備上車，就聽身邊那人語帶笑意地說道：“要不回去你開？”
夏禾倏地轉頭，麵無表情地看向他，後者一臉笑意：“敢不敢？”
“陳向鬆”，夏禾嘴角梨渦浮現，“你這麼熱心到底是為什麼？”
陳向鬆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說道：“或許因為我是個好人？”
夏禾看著他哼笑一聲，隨後直接來到後座拉開車門上車。
還站在車外的陳向鬆透過車窗和裡麵的人對視，見她又是一副冷淡模樣，忍不住好笑，她似乎還不知道，她的偽裝技術其實很差勁。
從機場回來，時間已經接近六點，路上不僅車輛變多，連行人也多了起來，路過一個路口，等紅燈的間隙，幾個穿著校服的高中生踏著昭陽穿梭在斑馬線上，青春，活力，充滿希望。
陳向鬆忍不住感慨：“年輕真好啊。”
夏禾看了一眼，平靜道：“起這麼早，有什麼好的。”
陳向鬆：“……”
他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後座的人，問道：“心情不好？”
夏禾通過後視鏡和他對視，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
“你一直這麼熱心？”
綠燈一亮，車子跟在前車後麵繼續前行，陳向鬆輕笑：“誰告訴你我熱心的？”
夏禾沒說話，但意思不言而喻。
“來的時候我說過，劉姨是我的房東。”車子拐了個彎，他抬頭看了眼後視鏡，“一八年我和周航創業失敗險些住橋洞的時候，她正巧回來探親遇見我們，便給我們提供了住處，允許我們晚一個月交房租，解決了我們當時最大的困境，如今她拜托我照顧你，於情於理，我都不該拒絕。”
夏禾沒想到他和劉姨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淵源，不禁問道：“為什麼會創業失敗？”
陳向鬆沉吟一瞬，笑道：“沒認清自己的能力。”
到了永安路下麵的停車場，下了車，陳向鬆和夏禾分開，他去買早餐，而夏禾則是直接回了168號院，隨後在門口偶遇了正要去上班的王文文。
乍一見麵，兩人皆是一愣，這是夏禾搬來後，兩人第一次見麵。
畢竟是一個院兒的鄰居，正當夏禾猶豫要不要打招呼時，王文文已經尷尬的出聲。
“起這麼早？”
“嗯”，夏禾笑了笑，“你這是去上班？”
“啊，對。”王文文往旁邊讓了下，“早上有自習。”
才六點多就要上班……
夏禾情不自禁感歎：“真辛苦啊！”
王文文在心裡瘋狂點頭，是啊是啊！
“沒什麼，不辛苦，”晨光照在王文文臉上，無比神聖，“都是為了孩子。”
夏禾：“……”
“砰”
門口傳來聲音，夏禾回頭看了過去，一個染著櫻花粉發色，唇紅齒白的男生正齜著牙一臉尷尬地看著她和她身邊這位。
王文文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對夏禾說：“我趕時間先走了，有空再聊。”
門內，剛剛下播出來吃早餐的方天見夏禾冷著臉看過來，頓時自動往門框上貼了貼，說道：“姐，您請進。”
夏禾：“……”
她遲疑地邁出腳步，總覺得進了這個院子她就會變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