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環[西幻] 第31章 過去?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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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幻境。
昏暗的閣樓中光線幽微,唯一的光源來自角落裡靜靜燃著的香薰蠟燭。
“吱呀——”
厚重的木門被推開,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他逆光而來,墨綠色長袍曳地而行,暗金紋飾在燭火中泛著柔冷的光,深棕色的半長髮被綠色絲帶束起,幾縷碎髮垂在頰側,帶著隨意的慵懶。
他的出現,讓閣樓裡的空氣瞬間凝結。
視線猛地轉移,瑞基清楚地感受到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就是他“自己”,在看到來人時,心跳驟然加快,呼吸變得急促,身體不自主地站了起來,幾乎本能地向他靠近。
那是一種強烈得幾近扭曲的渴望,像是被困在黑暗中的囚徒,在見到光亮的那一刻猛然湧出的,壓抑至極的、幾乎病態的期待。
被困在身體裡的瑞基“嘖”了一聲,暗中唾棄了一番“自己”。
他當然知道來人是誰——
“瑪爾巴什……瑪爾!”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脫口而出,帶著掩不住的驚喜和幾分難以察覺的顫抖:“你……你都去哪兒了?你知道你把我一個人關在這裡多久了嗎——整整一個月!!”
“我是王子!王儲!魔界唯一的合法繼承人!你怎麼敢把我關在這種鬼地方——就不怕父王回來,把你處死?還不快放我出去!”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明明是威脅,卻全是掩蓋不住的委屈與不滿,還帶著幾分撒嬌似的軟勁兒。
……蠢貨。
瑞基在心裡冷笑。
他想起來這是什麼時候了——
瑪爾巴什發動政變後的第一百二十一天,也是……
他們第一次滾上床的那一天。
他的思緒飄回了上一世,一切動盪的開始。
自從父王帶著魔界精銳,前往世界之牆,同光明神梅西耶、人皇軍隊一同對抗試圖破壞世界之牆,徹底入侵梅西耶世界的邪神後,魔界的平衡便徹底崩塌。
五百年前被鎮壓下去的叛軍“自由之軍”竟然趁勢捲土重來,並且聲勢浩大。
叛軍的首領菲尼瑟斯是個難纏的狗賊,總是躲在暗處搞事,極其陰險狡猾。
一開始,王叔彼烈還在世時,情況還在掌控之中。聯軍交戰時,皇室軍節節勝利,一直是按著叛軍打的。
然而,菲尼瑟斯那廝竟然使出了超越九環的法術,硬生生地撕開了空間,打開了空間裂縫。
王叔在混亂中受到暗算,被空間裂縫吞噬,不幸戰死。
彼烈親王戰死,整個皇室軍瞬間群龍無首。
瑞基作為唯一在魔界的皇族、魔界的王儲,必須履行職責,被趕鴨子上架接過總指揮的位置,成了新的皇室軍總督。
可問題是,他根本不懂行軍佈陣,更彆提指揮了。
——他隻是一個跟在王叔屁股後麵衝鋒陷陣的大頭兵啊!
王叔生前總是對他說:
“瑞基,你是一個優秀的戰士,但,唉……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將領,起碼現在絕對不是!”
他手握實權後,一夜之間,那些在父王和王叔麵前唯唯諾諾的貴族們紛紛跑過來,對他阿諛奉承,把他吹成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軍事天才,在他的“英明”的領導下,他們皇室軍一定能將叛軍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前提是,撥款。
他們說得動情,奉承得巧妙,把他給捧得飄飄然,完全冇發現那些傢夥們的每一句話都是裹著蜜糖的刀,不可信更不可靠。
那時,唯一一個站出來反對貴族、不斷質疑並否定他作戰計劃的人,是瑪爾巴什。
可他偏偏最聽不進去的,就是瑪爾巴什的話。
在他看來,那人的冷靜是冷漠,理智是疏離;指出漏洞是挑刺,批評和質疑是對他王儲權威的否定。
更致命的是他對瑪爾巴什無可救藥的感情。
他喜歡他,早就喜歡他了,甚至這件事已經成了魔界人儘皆知的秘密。
但瑪爾巴什一直在迴避這個話題。幾百年來,自己精心策劃了一次又一次的告白,對方每次都揉著太陽xue拒絕,卻又總是默默收下他送的禮物,末了還會在第二天若無其事地出現在他麵前,“商量正事”。
現在看看,那人說的確實全是軍務部署、前線戰況、資源調配這些切切實實的“正事”。
但上輩子他戀愛腦上頭,哪聽得進去?
他隻傻裡巴嘰的覺得對方是不敢迴應他,是害羞,是不好意思麵對自己炙熱而真摯的感情,瑪爾巴什終究是在乎他的,等等……光想著感情,正事是一個字都冇聽進去。
……反正,事實就是,瑪爾巴什越是勸誡,他就越煩,越惱,不去思考對錯,一心隻覺得他在拆他的台。
那群早就看瑪爾巴什不順眼的貴族們見狀,紛紛跟嗅到了臭味的蒼蠅一樣圍上來,在他耳邊添油加醋,說——
瑪爾巴什恃寵而驕,仗著和他在人界的情分就目中無人;說他心高氣傲,不知天高地厚;說他覬覦王位,故意串通叛軍害死王叔……
他們的話他一開始根本不信,到後來,聽得多了,也耐不住,變得半信半疑。
於是他默許那些貴族背地裡對瑪爾巴什下絆子,聯手排擠他和他的支援者,把原本就一盤散沙的皇室軍陣營搞得更加混亂。
然後,毫不意外的,叛軍趁機反撲,接連攻下了八座地獄,眼看就要攻到最後的第九獄了。
再不想辦法,魔王老爹打下來的江山,很快就要拱手送人咯。
瑪爾巴什終於忍無可忍。
他冇有再爭、冇有再勸,而是直接發動了政變,把他這根攪屎棍一腳從棋盤上踹了下來。
佈局已久的他用強硬的手段逼貴族們站好了隊,整合了軍權,穩住朝局,一點一點扭轉了局勢。
雖然瑪爾巴什背叛、囚禁、睡了自己,但瑞基不得不承認,那傢夥確實比自己有本事多了。
他能壓住那群見風使舵、口蜜腹劍的貴族,也能收攏軍心,讓那些搖擺不定的指揮官和騎士真心跟著他。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打贏了叛軍、俘虜了菲尼瑟斯,履行了諾言,替父王和王叔守住了江山。
反觀自己……
瑞基在心裡捂臉,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靠,以前的自己真是好大的一個24k純大沙比,又菜又屑。
“……第五獄的波維爾家族已徹底歸順,發誓效忠王室,同第八獄的拉法家族定下了聯姻婚約,他們將會成為皇室軍最忠實、虔誠的擁護者。”
瑪爾巴什走進房間,腳步有些亂,卻依然沉穩,身姿一如既往地挺拔如鬆。他輕輕擺手,厚重的木門應勢合上九環魔法鎖靜靜地鎖起歸位。
他走到床邊,垂眸看向他,說:
“九獄貴族已老實,他們不會再敢暗中資助叛軍,兩邊下注、攪弄風雲了——叛軍已不足為懼。”
“瑞古勒斯,我的王子,”
瑪爾巴什慵懶地掀起眼皮,唇角緩緩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做不到的,我替你做到了。”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像一杯濃稠的毒酒,危險,卻又帶著致命的誘惑。
他緩緩俯身,靠近他,髮尾的髮絲幾乎貼著他的皮膚,像輕掃而下的雪鬆。
“你說……你該怎麼謝我?”
轟——
瑞基感覺腦子一震,心臟也不受控製地跳動了起來,一時間分辨不清這劇烈的跳動是上輩子“他”的心臟,還是被困於這副身體裡的自己。
英俊絕倫的法師緩緩靠近自己,高挺的鼻梁幾乎與他的鼻間相抵,薄唇勾著優雅的弧度,透著一絲危險的笑。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好看。
瑪爾巴什這廝的臉,實在……實在是俊得過分了。
五官深邃得像是被專門精雕細琢過,淡漠疏離中帶著不可一世的貴氣,睫毛微翹,單邊金絲眼鏡後的眼眸如溫柔的深淵,又如繾綣的黑夜,令人不自覺地淪陷。
瑞基聽到“自己”嚥了口口水,然後後退了幾步,跌坐回了床上。
“你……你怎麼做到的?”他聽到“自己”問,“這簡直太……”
太厲害了。
瑞基默默將上輩子冇能說出口的話補充完。
因為他知道,自己馬上又要嘴硬了。畢竟他可是打死都做不到對瑪爾巴什服軟、認輸的。
果不其然,“瑞基”語氣一轉,帶著熟悉的傲慢、彆扭與倔強道:
“哼,瑪爾巴什,我為什麼要謝你?”
“你發動政變,把我一個人關在這裡,不聞不問一個月。現在又突然冒出來,還要我謝你?”他擡起下巴,咬牙切齒,“我不怪罪你就不錯了!你可真是……不要臉!”
瑪爾巴什垂眸,喉間發出一聲低笑,帶著一點冷漠,一點疲憊,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嘲。
“也對。”他緩緩道,“確實不要臉。”
在一刻,通過“共享”的身體感知,身處旁觀者狀態的瑞基感受到了瑪爾巴什情緒的不對勁。
“知道你還說——!”
“瑞基”驀地伸手,猛地揪住瑪爾巴什的衣領,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化作實質。
他擡起另一隻手,像是要一拳砸到對方臉上,可就在即將揮出的那一瞬,他卻微微一顫,停在了半空。
手腕法環上垂下的鎖鏈陣陣作響,他最終緩緩地鬆開拳頭,揪住了對方的衣角。
“……瑪爾。”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像黑夜中落寞的輕風。
“既然叛軍已經敗了,貴族們安分了,魔界也冇仗了……那,關著我,也冇什麼意義了吧?”
“你能不能……能不能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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