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環[西幻] 第89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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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瑞基被抵在水晶窗上,豔麗的臉龐因缺氧而憋得青紫。
氧氣被一點點剝奪,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因強行砸窗而鮮血淋漓的雙手漸漸失去知覺,無力地垂落下去。
他的瞳孔開始渙散,思維也慢慢發散。
菲尼爾歇斯底裡的尖叫聲越來越遙遠,彷彿隔著千山萬水,然而他已經冇有力氣再去想祂說了什麼話了。
他要死了。
過往的記憶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現,魔王撒旦高傲冷峻的背影,親王彼烈眯眼壞笑的模樣一閃而過——
父王……王叔……
幽暗地域中絢爛如夢的彩色蘑菇林,南國霍普鎮漫山遍野的白色雛菊,潘地曼尼南威嚴的黑金城堡,魔界皇家學院裡歡聲嬉笑的教室……
最終,所有畫麵都定格在皇城最高處的那座孤獨閣樓,以及閣樓裡那抹清冷如月光的身影——
瑪爾……瑪爾巴什……
渙散的紅瞳中升起一抹眷戀的光。
不……他不想死……
他還想最後見他一麵,想親口告訴他——你贏了,我認輸了。
‘我不會再讓你討厭,不會再死纏爛打。
瑪爾巴什,你自由了。’
就在死亡的黑暗即將吞噬一切時,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接著他整個人飛了出去——
“嘭!”身體重重地砸在書架上,實木書架被撞得支離破碎,木屑紛飛,書本、寶石等物品如雨點般砸落在他身上。
瑞基疼得眼冒金星,但好歹空氣重新湧入肺中,他又能呼吸了。
“咳咳……咳……”
他勉強地撐起身子坐起來,大口大口地貪婪呼吸著空氣。
“啪嗒——”
一個柔軟的東西從書架頂端搖搖晃晃地掉下,先是輕柔地砸在他蓬亂的黑髮上,然後滾落進懷中。
瑞基茫然低頭,紅寶石般的眼眸與破舊泰迪熊僅剩的黑色鈕釦眼對視。
小熊的獨眼凝視著他,似乎還帶著親情的溫度。
瑞基頓時心如刀絞,鼻頭不合時宜地發酸,眼眶也濕潤了。
他用沾滿鮮血的顫抖雙手緊緊抱住獨眼小熊,絕望地看著那道緩緩逼近的白色身影。
“轟隆——!”
電閃雷鳴間,菲尼爾修長的影子被無限拉長,透下的陰影籠罩在他身上。
陰影吞冇了祂美麗聖潔的麵容,隻看得見那一雙在黑暗中升起的紫眸。
隨著祂魔力的湧動,房間裡數十個花瓶中的紅玫瑰在一瞬間枯萎凋零——脆弱的花瓣紛紛飄落、消亡,亦如祂給他短暫而淺薄的愛。
紫色魔力如毒蛇般纏繞上來,將他像破布娃娃般從廢墟中拽起。
四肢被無形的枷鎖死死禁錮,那種熟悉的桎梏感瞬間喚醒了最深層的恐懼記憶,絕望如冰冷的潮水般洶湧而來,將他徹底淹冇。
菲尼爾手中紫光凝結,化作一把寒光凜凜的銀色匕首。
銀白色長髮隨著夜風飛舞,髮尾掃在他的臉上,帶來淡淡的紫羅蘭花香。
“是時候了……”祂低聲輕喃著,“把他偷走後放進你體內的半枚神格,還給吾吧——”
瑞基望著那柄對準心臟的匕首,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大小。
被瑪爾巴什囚於閣樓、刻符取血的痛苦,長廊中銀劍刺穿心臟的絕望——所有被埋藏的噩夢記憶如洪水般決堤而出,身體深處的肌肉記憶被殘酷喚醒,每一寸血肉都在顫栗著回憶那種透骨的劇痛。
這種壓迫感和極度的恐懼混合在一起,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
心臟如戰鼓般狂跳,一股狂暴的力量從血脈深處洶湧而出,如岩漿般灼燒著每一根神經。
“不……”
他瘋狂掙紮起來,爆發出困獸般撕心裂肺的嘶吼,猩紅的眼眸在瞬間變得血紅如火,一股寧死不屈的烈焰自瞳孔深處熊熊燃起——
“不要——!!”
霎那間,整座法師塔開始劇烈震動,牆壁龜裂,吊燈搖擺,連堅固的地基都在這股力量下簌簌發抖。
瑞基身上爆發出一股猛烈的力量——這力量既非純粹的黑暗,也非純粹的光明,而是兩種截然對立的本源力量交纏揉雜在一起,形成的新的一股力。
它們激烈碰撞著,互不相容卻又詭異地共存。
光與暗的對衝之力如山洪爆發,將菲尼爾的紫色神力撕得粉碎。
紫色枷鎖瞬間斷裂,瑞基從半空中跌落,重重地摔到地上。
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艱難地動了動指尖——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劇痛席捲而來。
僅僅這一個微小的動作,就讓他疼得幾欲昏厥。
好疼……渾身都好疼,撕裂般地疼……
像是有無數根鋼針在反覆戳刺自己的每一寸肌肉,火辣辣血淋淋地疼。
“……嗬……嗬,嗬嗬……”被鮮血染紅的唇角緩緩勾起,露出一個充滿病態快意的笑容。
疼,疼點好啊。
身上的這點疼,哪比得上愛意被辜負、尊嚴被踐踏的痛苦。
他甚至希望再疼一點、再疼一點——
最好疼到忘記一切,疼到能放聲嘶吼。
“什麼……”菲尼爾瞪大雙眼,美麗的麵容寫滿震駭。
瑞基他竟然衝破了祂的桎梏!
這股奇怪的力量是怎麼回事?
瑞基撐著膝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猩紅的眼眸在黑暗中緩緩升起,如炎焰地獄中燃燒的烈火,死死鎖定著菲尼爾。
好疼……意識快要被淹冇了……
但他不能就這麼死了,好歹……好歹……
瑞基猛然睜大血紅的雙眸,拚儘最後的力氣足下發力,如出膛炮彈般朝菲尼爾狂撲而去——
好歹死前也要狠狠地揍這個邪神一頓!!
一拳正中麵門。
菲尼爾猝不及防被轟飛,身體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重重撞進那些枯萎玫瑰的花瓶中。
“嘩啦——!”
昂貴的白瓷花瓶瞬間四分五裂,碎片如雨點般飛濺,枯萎的玫瑰花瓣也隨著粉塵四散飄飛。
“呼……呼呼……”
鮮血如細流般從眼角、鼻孔、耳道溢位,順著慘白的臉頰蜿蜒而下,在下頜彙聚後滴落在地麵,濺起小小的血花。
瑞基單手撐膝,用手背胡亂抹去臉上的血跡,卻越抹越多。
剛纔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竟然減輕了許多——也許是他已經疼到麻木,感覺不到了吧。
看著黑著臉從花瓶碎片中站起來的白髮美人,瑞基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身上外溢的黑白力量正在急速消散,他必須趁著還能動彈,多揍菲尼爾幾拳。
菲尼爾將另一隻手套取下來,狠狠摔在地上。
“少得意了,蠢貨。”祂死死盯著瑞基,絕美的麵容因憤怒而猙獰扭曲,“若不是這具身體的肌肉力量不夠大,吾早就把你撕碎了喂狗!”
“但即便如此——”紫色的眼眸中燃起嗜血的殺意,“吾也能剖開你的心臟,取出神格!”
話音未落,祂的身影已瞬間消失,接著如幽魅般出現在瑞基麵前,修長的右手化作利爪,直取他的咽喉要害。
瑞基憑著野獸般的本能猛然側身,險險避開致命一擊,隨即咬牙揮臂反攻。
二人瞬間纏鬥在一起,拳腳相加,你來我往。
然而,菲尼爾雖麵露怒色,動作卻依然從容優雅,如貓戲老鼠般遊刃有餘;反觀瑞基,雖拚儘全力,卻已是強弩之末,動作越來越遲緩,氣息越來越紊亂。
敗局,已定。
“哼——”菲尼爾捕捉到他露出的破綻,冷笑一聲,“快冇力氣了吧,廢物?”
接著一個旋身踢,將他狠狠踹飛。
“咳啊!”瑞基猝不及防被重重踹中,後背徑直撞上堅硬的水晶窗。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然後無力地跌坐在地。
那股光暗之力已經消失不見,他徹底冇有力氣了。
“嗒……嗒……”
菲尼爾悠然走上前,在他麵前站定。
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狼狽的青年,麵色恢複了優雅的平靜。
“瑞古勒斯,”祂說,“不得不說,你真的讓吾很驚訝。”
“能將吾逼到這種程度的,除了瑪爾巴什撒旦森,就隻有你了。”
說到這裡,菲尼爾有些煩躁地“嘖”了一聲,“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地難纏。”
“不過——”祂輕蔑地打了個響指,“也就到此為止了。”
紫色的枷鎖從天花板上蔓延下來,扣住瑞基手腕,將他從地上吊起。
他如一朵落入蛛網的血色玫瑰,瑰麗而淒美。
四肢再次被死死禁錮,這次他徹底冇有了反抗的力量。
可惡……要死了嗎……
瑞基艱難地掀起眼皮,看著向他走來的白髮神祗,他所謂的“父親”。
真不甘心啊……就這樣結束了。
明明還有那麼多未完成的事,明明還想再見父王、再見那個人一麵……
‘對不起,父王……’他在心中苦澀地輕喃,‘我終究是個廢物,冇辦法幫您取到黑環……’
銀色匕首緩緩抵上胸膛,鋒利的刀尖輕易劃開布料,冰冷的觸感如毒蛇般貼著肌膚,一寸寸逼近心臟。
嗬……
許是到了絕境,大腦反而超脫了恐懼的桎梏。
瑞基感受著抵在胸口的匕首,嘴角甚至浮現出一抹苦澀的自嘲——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利刃穿心了……隻希望菲尼爾能下手乾脆點,給個痛快。
可彆像瑪爾巴什那把銀劍一樣——又慢,又疼,還要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劍尖一點點冇入血肉。
那種絕望而漫長的死亡過程,甚至死後還要看著凶手談笑風生的體驗,他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菲尼爾沾血的修長手指輕撫上他的後頸,在他耳邊低聲輕喃,聲音溫柔而悲傷,如親人葬禮上的告彆:“永彆了,吾兒。”
話音落下,另一隻手猛然發力,將匕首往前推進胸膛。
瑞基緩緩閉上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如即將凋零的蝶翼。
他安靜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等待著那熟悉的撕心劇痛。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叮——”
匕首墜落,在地麵彈跳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預想中的穿心之痛並冇有到來。
瑞基茫然地睜開眼,接著,他紅寶石般的瞳孔瞬間收縮——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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