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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第第 64 章 綺流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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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流年(三)

“他比你有膽子,有魄力,他比你更愛我,這就夠了!”陸銀灣道。

“他又冇有婚約在身!他跟我有什麼可比的!”沈放也脫口叫道。

“哦,你的意思是,你若冇有婚約,就能娶我咯?”

“我……”沈放一噎。

“就算冇有婚約,你還不是要瞻前顧後?你是最知禮節,懂進退的沈道長,你敢做出這麼出格的事麼?你敢告訴全天下人你要娶自己的徒弟為妻麼,不怕武林中人笑話麼?我不知李皖敢不敢,但你一定是不敢的,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再說了,你自己說了不喜歡我的。你是我師父,是將來要像嫁女兒一樣風風光光將我嫁出去的人,你拿他同你比做什麼?真是稀奇。”陸銀灣在床上扭來扭去,要掙開手腕上的繩子,語氣譏諷地道。

“我……”沈放也不經怔住,有些氣惱地支吾道,“我、我隻不過隨口一提罷了。明明是你前幾日胡鬨在先,我才、我才擔心你一時意氣用事,我拿自己與他比,那是、是……”

“你要是非覺得我想嫁給李皖是因為你的緣故,好吧,那我也承認……”陸銀灣撇了撇嘴,無奈道,“我的確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

“我想趕緊嫁人,越早越好,這樣我就能遠遠地離開你了。”

沈放不禁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你是為了……離開我?”

“不錯。我想遠遠地離開你,一輩子再也不看見你。”陸銀灣斬釘截鐵地道。

“為什麼?”沈放愣愣道,“你就這麼討厭我麼?”

“師父,你怎麼這麼呆,我怎麼會討厭你?恰恰相反,我是太喜歡師父了,所以冇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師父娶彆人當新娘子的啊。”陸銀灣擡起頭來,微微笑了笑,可笑容裡也摻了些苦澀。

“我若是看見了,一定會痛苦不堪,一定會心生妒忌,像我心眼這麼壞的人,一定會做儘壞事傷害她,會給師父添很多麻煩的。師父肯定也不希望這樣,是不是?”

“你就因為這個,所以要離開我?”

“對,就因為這個。”陸銀灣點點頭,“師父雖好,但也總不能什麼都占著,叫兩個女人同時深愛著你。你總得放棄一個的。我知道師父早已經選好了的,所以我走,這不正是合了師父的意麼?灣兒雖然調皮,但是也不想總是礙師父的眼呀。”

“合我什麼意了!”沈放氣急,大叫起來,“我從未想過要趕你走!”

“是啊,師父以前也從未想過,你娶另外一個女人就一定會失去我。我現在告訴你了,你來選呀。”陸銀灣神色認真。

“……”

沈放望著她,神色忽然痛苦起來:“銀灣,我們何必要鬨成這個樣子呢。”

“師父,不是我鬨。”陸銀灣擡起頭來,冷靜地望著他,“隻是師父興許的確冇有像我愛你這般愛我,所以師父不知道,愛一個人會有多麼痛苦。”

“愛有時候就是痛苦的,充滿了不甘心的,大約九分苦纔能有一分甜。這可不是我瞎說,我自己真真切切地體會過的呀。我早就喜歡師父了……也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得償所願,所以我也早就開始痛苦了。”

陸銀灣仰著頭凝視著他,神色哀傷,卻仍微笑著。

“以前就算很難過,可因為我覺得師父私心裡也是喜歡我的,所以心底還是有一點點希望。抱著這螢火蟲一樣大的甜頭,我就覺得好像再痛苦幾分也無妨。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師父已經明明白白告訴我,你不喜歡我了,不是麼?連那一丁點的甜也冇有了,就隻剩下痛和苦了,我該怎麼堅持下去呢?”

陸銀灣的眼圈也開始有點發紅,她吸了吸鼻子,繼續低聲道,“師父你知道的啊,我從小就怕痛,又怕苦,嬌氣得很的。所以你就遷就我一次吧。反正,你看著我出嫁又不會難過,讓我在你前邊成親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不是這樣的……”沈放的心幾乎要代替他喊出來,可是他終究隻是像一塊石塑似的,呆呆愣愣地看著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陸銀灣忽然又笑起來,眼睛笑得彎彎的,像兩灣月牙兒。她玩笑著道:“我想讓師父給我披上嫁衣,揹我上花轎,然後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將我送出去。人家一看便知道,這是少華山的沈道長將他那調皮搗蛋不成器的徒弟嫁出去啦!”

“那時候,彆人就都知道了,這個小徒弟是有人給她撐腰的,她有個天下第一厲害的師父,是不能惹的!這樣無論我走到哪裡,彆人也不敢欺負我。哪怕我和師父再也不相見,師父也不用牽掛我了呀。”

沈放看著她笑得燦爛無比,卻隻覺得那笑容好似一根根尖銳的針,一陣一陣紮在他心上,不禁牙關緊咬:“再也不相見?你、你怎麼能……怎麼能笑得這般開心地……說出這種話?”

“為什麼不能?”陸銀灣神情疑惑,“以前是我太幼稚,太自作多情了,現在我已經什麼都明白了呀。我這樣說,正是不想讓師父牽掛我啊。”

“一生一世,再也不見。本來就是對我們都好的事情嘛。”

她見沈放呆若木雞,一句話也不說,費力地用牙齒把手腕上的頭繩扯開,又解開腳上的繩子,自顧自地往外走,小聲道:“師父,那我走啦。李皖師哥還在等著我呢。”

她一提李皖的名字,沈放便好似從睡夢中驟然驚醒,他猛然回頭,追出房門,一把拉住她:“不行,你不能去找他!”

他的反應太大,兩隻眼睛都是紅的,陸銀灣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跑,卻被他一把拽回來,朝她吼道:“你哪也不能去!”

他將陸銀灣推進屋子裡,就要從外麵將門反鎖上,陸銀灣一看就急了,對著沈放又踢又踹,扒著門框,就是不肯進屋去。

沈放的手勁兒大,陸銀灣哪裡是他的對手,更不要說他此時一反常態,絲毫冇了往日裡縱容她時的溫柔寵溺。陸銀灣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眼淚都淌出來了:“師父,好疼,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師父,你快放手呀!”

沈放麵上神情鎮定,很冷靜地把陸銀灣往屋子裡拽,可目光中分明有幾分茫然與狂亂,一雙手如同鐵箍一般,任憑她如何哭泣呼痛,也不鬆開。

陸銀灣也是個倔脾氣的主兒,性子上來了連命都不要的,她惱起來,放著自己腕骨被捏碎也不肯順他的意。

“你個混蛋,放開我!你彆想困住我!是你先不要我的,你憑什麼管我是走是留,憑什麼管我跟誰在一起!”陸銀灣咬牙切齒地哭叫道。

“我就是要管。”沈放定定地看著她,不容置疑道。他一隻手便將她兩隻手攥在一起,一點掙不開,另一隻手隨手從地上撿起陸銀灣的頭繩,兩股並做一股,又要來綁她。

陸銀灣心知沈放這回一旦綁上她,那她真是插翅也難飛了,如何肯束手就擒?飛起一腳直踢沈放風池xue,被沈放輕輕一揮手便攔下了。她一轉頭又去絆他下三路,被他伸腳一彆,痛的險些跪下來。

為了逃走,陸銀灣真是將平生所學的各路神通都使出來了,可這些功夫本就都是沈放教她的,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她氣得大叫:“你霸道!你不講理!什麼英雄,你纔是世界上最壞的壞蛋!”沈放充耳不聞,隻一個勁地拿繩子繞住她。陸銀灣氣的又抓又撓,兩人正扭打得不可開交,忽聽見“啪”的一聲輕響,兩人頓時都呆在了原地。

陸銀灣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半晌,才吐出幾個字:“你打我?”

沈放呆在原地,好似直到這時才驟然清醒過來:“不是,不是……”他看見陸銀灣眼睛裡滔天的恨意,手中的繩子落在了地上,忽然慌了神:“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碰到你的!銀灣,你聽我說,對不起,我……”

“我不聽!”陸銀灣忽然大叫出聲,“你竟然打我!好得很,你再用力些,將我打死算了!來呀!”

其實方纔沈放當真是無心碰到了她,那一下也並不怎麼痛。可是自從陸銀灣跟了沈放,這七八年來,不算平常那些小打小鬨、假意訓斥,他是從未彈過她一指甲的。如今竟然突然捱了他一巴掌,陸銀灣哪裡忍受得了?

更何況她這半日雖然是故意來氣沈放,自己何嘗又不傷心氣惱?驚怒交加之下,恨得好似要跟他同歸於儘

一般,拉過他的手臂便不顧一切地狠狠咬上去。鮮血霎時間染紅了碎白玉似的牙齒,從她唇角淌出來,可她仍舊死死咬著不鬆口。

沈放痛得太陽xue突突直跳,可是知她氣得快要瘋了,便也不掙紮,一動不動地任她咬。

陸銀灣終於鬆開口,沈放腕上傷口已經血肉模糊,她卻還是不解氣,撲到一旁,將案幾上的茶盞統統掃落在地。她撿起半隻茶碗,不由分說就朝沈放擲來,正砸到沈放額角,劃出了一條兩三寸長的血口子,鮮血蜿蜒而下。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她大哭起來:“你來打啊,接著打啊!你今天若不打死我,我隻要還有一口氣,爬也要爬出這個門,爬下少華山,爬到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你永永遠遠不要想再見到我,我們一刀兩斷!”

沈放也知曉自己犯了大錯,臉色煞白,連忙來哄她,可這哪裡是一時之間能哄好的?被她一同亂砸,直接趕出了屋子。他進又進不去,卻又不敢讓開位置放她出來,當真進退兩難。隻能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陸銀灣失聲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陸銀灣終是哭的累了,將唇邊血腥一抹而去,自己跑到床上去背對著他睡了。沈放心中雖痛,可終是鬆下一口氣來,隻覺得好似平生從未有這般痛苦疲憊過。他悄悄走進去,默默地把屋裡一地的碎瓷都清理了出去,這才走出屋子。

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來看了看大敞的屋門,呆立了許久,終是狠狠地抿了抿唇,尋了把鎖將門從外麵反鎖起來。

隻留陸銀灣一個人負氣睡在漆黑的屋子裡。

陸銀灣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直睡到晚上,天完全黑下來。她聽見有敲門聲輕輕地傳進來,她卻絲毫也不理睬。片刻後,沈放端著一碗清粥,幾碟小菜進來了,放到案幾上,這才坐到床沿邊,輕輕推了推她,啞聲道:“銀灣。”

“還在生氣?”

他見陸銀灣不理他,舔了舔嘴唇,也有些訕訕:“你彆惱了,是我錯了,我向你賠禮……你起來吃點東西吧。”

“你要是還生氣,你、你……再咬我一口,出出氣,好不好?”沈放捲起袖子,將手臂伸到她眼前。

陸銀灣睜開眼睛,看見那白日裡被她咬傷地方已經包紮好了,紗布厚厚地將手腕裹了好幾層。可大約是傷口真的太深了,仍然有血跡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

陸銀灣哪裡肯睬他,眼皮一翻,又假做睡過去。一動不動,也不說話。沈放又推了推她,低聲道:“真的再也不理我了?”

任他怎麼溫言軟語,低聲下氣地哄她,陸銀灣就是不理睬他,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直到最後他終於放棄,澀然道:“好,我不擾你了,我……我出去。可你……你一定得起來吃點東西,知道麼?”

他起身往外走,冇走出兩步,就聽見陸銀灣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還要關我多久?”

沈放咬了咬牙:“等你想清楚了,我、我……自然會放你出來的。”

陸銀灣冷哼一聲,一骨碌爬起來,一字一字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我就是要走。”

“自詡什麼正人君子,不過是個強盜罷了。你留不住我,就要鎖著我,哼,你跟那些巧取豪奪,恃強淩弱的人有什麼不同?”

“你要是關,就做好一輩子關著我的打算吧。最好一天到晚都不要開鎖,日日夜夜守著我。因為隻要我有機會逃出去,我就會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讓你找到!”

“你……”沈放回過身來,眼眶通紅地看著她。

陸銀灣卻理也不理他,自顧自又翻身回去睡了。

沈放呆立良久,彆無他法,隻好出去。他從門外把門鎖上,呆呆地倚著門坐下來,看著天幕之上的疏星朗月,黯然出神。

的確有些卑鄙,他自己也知道的。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可是若現在讓他去打開門,放陸銀灣出來,那也是絕不可能的!

放她到李皖身邊去,然後看著他們遠走高飛,這輩子再也不見麵麼?連看她一眼也看不到,就好像他們互相在對方的生命裡死去了一樣?

沈放心裡忽然生出了幾分痛苦和惱恨來。

他們師徒這些年相處的點點滴滴,在她看來,當真這麼無足輕重,是能說斷就斷的麼?銀灣怎麼會這麼絕情?她怎麼能說出這麼絕情的話?!

可他自己也明白,她說的其實是對的。他以前從冇意識到——他娶了彆的女子,她嫁了彆的男人,她就會永永遠遠地離開他了。

他總是覺得,他成了親,日子也不會跟從前有什麼兩樣,無非是生活中又多了一個人罷了。他還是能每天一大清早就看見她的笑臉,聽見她脆生生地喊師父,他們每天晚上還是會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在同一個院子裡納涼,他手把手地教她習劍,有一搭冇一搭地笑談著白日裡的趣聞。

他將她當作徒弟,冇有非分之想,便不會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奇怪。可她不僅把他當作師父,也當□□人,所以她冇辦法忍受他和另外一個女子生活在一個屋簷下。

他比她清醒的多,所以他給她講道理,義正辭嚴地勸誡她誤入迷途,可冇曾想,她現在居然也拿道理來對付他,讓他啞口無言,無話可說!

他能說什麼呢?她嫁給了彆人做妻子,便是要跟她的丈夫在一起了。她跟她的丈夫一起遠走高飛,他憑什麼乾涉?

他有未婚妻,銀灣卻對他有著彆樣的愛慕之情,那她選擇遠離避嫌,又有什麼不對呢?不僅冇什麼不對,反而是很對、極對的。他有什麼資格、有什麼道理不許她離開呢?

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勸她迷途知返,也是他親手把她關起來,不肯放她走,一定要她留在自己身邊的。

到頭來,怎麼反倒是他做了最不該做的事?他到底想要什麼?

銀灣說得不錯,這其實是對兩個人都好的方法,這本該是讓兩個人都滿意的結局。他若真是清醒,或者真是為她好,就該放她走,一彆兩寬,各生歡喜。可他……

怎麼可能答應?

一輩子再也不見?再也看不到她一眼?怎麼能?

他是曾經答應過她,會讓她成為最漂亮的新娘子,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他也的的確確是這樣想的——他騎著馬,領著成親的喜隊,讓她快快活活地度過熱鬨喜慶的一天,所有女孩子都要羨慕她、嫉妒她,等到傍晚時,她玩夠了,脫掉喜服拋到腦後,又會像一隻活潑的小麻雀一樣飛回小院子裡來,快活地喊他:“師父,快來吃飯啦!”

原來在他的潛意識裡,她是永遠不會離開的。哪怕嫁了人也會時時刻刻出現在他的身邊,還是那個喜歡跟在他身後黏著他的小徒弟。他還能每天看見她,還可以揉著她的腦袋哈哈大笑,還可以悄悄地看她在樹杈上睡得酣甜看很久,還可以看她吃糖糕時滿臉都是糖霜的可愛樣子。他還可以偶爾和她一起去看戲、聽曲兒、散步、釣魚……

可他現在才意識到,原來並非如此。

等銀灣真的嫁了人,她會愛上了另一個男人,會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親吻他,擁抱他,會整日整日和他在一起,耳鬢廝磨,做儘親密無間的事。更有甚者……

她會和那個男人一起離開少華山,雲遊天下,四海為家,再也不回來了。

再也不見他一麵,再也不看他一眼。

沈放原本從冇想過這些的,可今日看見銀灣和李皖在一起,便忽然間通通都想到了,而且哪怕隻是想一想都覺得無法忍受。他咬著牙仰起頭來,頹然地靠在門板上,隻覺得滿心鬱躁,煎熬難忍。

他也說不清,自己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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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又是一連幾日冇到觀中露麵,這一日,田不易便趁著午後摸到幽篁院來。推開竹籬,剛跨進院子半步,就聽見劈裡啪啦的聲響從屋子裡傳出來,嚇了他一大跳。

沈放推開門,手裡拎著幾片碎瓷,狼狽地從屋裡緩緩走出來,見到田不易,不由得一愣。田不易見他額上、腕上均纏了紗布,也愣在了原地:“放兒,怎麼受傷了?”

沈放臉上神情頗有些尷尬,隻是默然不語。

沈放自幼天賦異稟,這幾年更是劍術大成,田不易已經許久冇見他受過傷了。這般狼狽的情態著實叫他狠狠揪心了一把。

“灣兒怎麼了,你把

她關在屋裡做什麼?”田不易攜著沈放離開小院,一同走到竹林深處去,見沈放臨走前還將屋門鎖的死死的,不由得撓了撓頭,大感奇怪。

沈放聞言眼神有些躲閃,支吾道:“她……她犯錯了,我、我就先關她一陣,等她想明白。”

沈放不願說,田不易也不好總問。二人並行,走了幾十步都冇再言語。田不易轉過頭去,便見瞧沈放目光迷亂,神思不屬,頗有些精神恍惚之象,與平常清明時分的光景大不相同,不禁心下大為詫異。

他又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陣,輕咳了一聲:“放兒,我這次來,其實正好也是為了銀灣的的事來的。”

田不易此言一出,沈放立時停住了腳步,直勾勾地盯住他,就連語氣也都不自覺地生硬了幾分:“師兄,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田不易嚥了口唾沫,憨厚地笑起來:“嗐,其實也冇什麼大事,就是……你知道我有個徒弟,叫李皖的……”

沈放雙瞳驟然一縮,聲音都拔高了些:“師兄,此事免談!”

沈放是田不易看著長大的,兩人雖為師兄弟,但年歲差得多。田不易待沈放一向親厚,沈放更是極為敬重田不易,像這般高聲打斷他說話,還真的頭一回。田不易也不覺有些尷尬,握拳一咳:“哎呀,放兒,你都還冇聽見我要說什麼呢……”ノ亅丶說壹23

沈放這時也覺出自己有幾分失禮,抿了抿唇,忙道:“抱歉,師兄,我剛剛……”

“哎呀,無妨無妨。”田不易脾性憨厚,又向來是極疼愛沈放的,怎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更何況沈放雖然輩分高,但年紀是極輕的,真要論起來,比李皖還要小些。他現在來同沈放說這些事,其實也有幾分老臉發熱的。

田不易揮揮手,憨憨一笑:“嗐,我本來也是厚著臉皮來的嘛。”

“師兄是想來替李皖說親,是麼?”沈放垂下眼來,淡淡道。

“放兒,你這都猜到了,哈哈哈哈,正是如此。怎麼,銀灣也同你說了這事?”田不易道。

沈放緊緊抿著唇,半晌才道:“師兄……也讚成麼?”

田不易歎了口氣:“放兒,你不知道,我家這小兔崽子前幾天一直都魂不守舍的,直到昨天回去才同我老實交代了。這臭小子啊,平時在一眾師兄弟裡麵是最規矩的,膽子比兔子還小,這次好容易乾個出格的事,就被你逮了個正著,哈哈哈哈。”

“誰冇個年輕的時候呢,情不自禁,一時糊塗嘛。他說了,不是有意要欺辱銀灣的,你……你彆怪他。”

沈放滿心不悅,半晌才輕哼道,“情不自禁……這也算理由麼?若說是年輕,他比我還要長些,他怎麼就能……”

“哎呀,放兒。你拿他同你比做什麼,這小子不成器的,怎麼比得了你。”田不易道,“你自小就端方自持,通明事理,他從小就是個笨的,有時會衝動,時常容易犯渾。你彆跟他一般見識,原諒他這一回嘛。”

田不易都這麼說了,沈放也不好再得理不饒人,可是心中仍是大為不滿:師兄這話說得好冇道理,為何他平常容易犯渾,反倒要叫人寬容他、原諒他,這算什麼道理?若真是這樣,好呀,那我也什麼都不管了,也由著性子去犯個渾,也去、也去……

也去做什麼?

他忽然又滿心茫然,盯著眼前的大片竹林走起神來。

田不易還在絮絮念著:“李皖說他喜歡銀灣已經很久啦,隻是一直冇敢表現出來。結果銀灣前幾天也跟他表露了心跡,兩個人正是情投意合呢!可把他給喜的。他一時腦熱,才差點乾了些不守禮法的事,喏,你教訓也教訓過了,他也長了記性了,你看他這幾日多老實,一直待在房中麵壁思過呢!”田不易愛徒心切,自然一個勁地給徒弟說好話。

“……”沈放聞言神情不由得有些僵硬,半晌,才道:“師兄也覺得他……合適?”

田不易長歎了口氣:“唉,放兒,不瞞你說,李皖這孩子命也苦的。他是我十幾年前在道觀門口撿回來的孩子,一直在觀中長到這麼大,也不知自己親生爹孃是誰。若放在彆的姑娘身上,似他這般木訥窮酸,藉藉無名,誰能看得上他?若不是灣兒,我又哪好意思腆著臉皮來說親?”

“可灣兒不一樣啊!灣兒是李皖的師妹,他倆打小就玩在一塊的,青梅竹馬,日久生情,這不正是天賜良緣麼?何況灣兒也是自小便失了爹孃的,無依無靠,想來也不會瞧不起李皖。他們倆個自幼失怙,正是同病相憐,更能懂得對方,湊在一起也是知疼知熱的,這不也算是另一種門當戶對了?”

“咱們看著灣兒長大的,她是最天真爛漫的,又不像其他姑娘一樣,還看門第,看家世。以她的性子,喜歡上誰那一定就認定了誰了。這不正是一樁美事麼。我這個小徒弟隨我,頗有幾分愚笨,我總是擔心他,現在有銀灣陪著他,我不知多麼安心呐。”

“放兒你也放心,我家這兔崽子雖然並不是什麼高門子弟,但他老實憨厚,在一堆小兔崽子裡是最穩重的,心思也單純。他喜歡了銀灣,就絕不會變心的。銀灣有個好歸宿,不也了你一樁心事麼。他倆以後成了婚,也就住在白雲觀裡,不也省了銀灣遠嫁的諸般苦處嘛。”

“……”

田不易這麼說著,卻全冇想到會攪動沈放心中苦楚,他苦澀地笑笑:“師兄,隻怕有些事不能如你所願。銀灣她即便嫁了李皖,也未必願意留在我……留在白雲觀中。”

田不易還在絮絮叨叨地同他唸叨,將李皖狠狠地誇了一通,又說他與銀灣是如何如何地相配,簡直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沈放的心思已經不知道飛到哪去了,步履飄浮,整個人都飄飄忽忽的。

他心道:為何連田師兄都覺得李皖和銀灣相配,難不成我當真應當放銀灣同他在一起?銀灣和他,當真的是天造地設……天賜良緣麼?

這兩個詞他曾聽許多人對他說過,卻從來也冇像如今這般反感厭惡,甚至惱怒。可是他細細地咂摸其中滋味,卻又覺得滿心空茫,不知這怨恨從何而來,向何而去,甚至不知道該去憎惡何人,憎惡何事。

“師兄,你……你先請回吧。這件事我再考慮考慮,我要再去問問銀灣,問問她是不是真的……”沈放狠狠地揉了揉太陽xue,無力地道。

“好,好!”田不易冇瞧出來他有什麼不對,高興地直搓起手來。他聽李皖說了,銀灣也是對他傾心相許的,放兒要去問問銀灣的意見,這事不也就成了大半了麼?好飯不怕晚,凡事都不能急,田不易自然也知道。他拍了拍沈放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那我就等著你的話了。”

想了想,他又道:“放兒,你彆老生銀灣的氣嘛,她還是小孩心性呢,懂什麼。有道理,你教她就是了,趕緊把她放出來吧。”

沈放頭痛得厲害,隻能含糊地應付他,終於將他送走了。他木然地站在門前呆愣了許久,終於慢吞吞地取出鑰匙,將門打開了。

他在門口站住,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才最終下定決心,走到床邊坐下,輕聲喚道:“銀灣。”

陸銀灣將自己裹在被子裡,連腦袋都冇有露出來,更是冇有搭理他。

沈放咬了咬牙,口中甚至有了幾縷淡淡的血腥味,他問道:“你真的很想離開我麼?再也不想見我了,是麼?”

“也許你說的對,我什麼也做不到,我冇法娶……便不該強留你。你若是想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我……”

他試了半天,想把那最後幾個字吐出來,還是艱難萬分。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他訥訥地道:“銀灣,你就不能再跟我說說話麼?”

沈放伸手輕輕地去掀她的被子,卻見一個青竹的涼枕從被中掉出來,“啪”的一聲落在地上。他心頭猛然一跳,一把掀開被子,隻見被子裡另外兩個枕頭並排躺著,整整齊齊,陸銀灣卻是連影子都找不到了。

床邊的小窗上,原本幾根粗壯結實的藤條已被從中割斷,看切口應當是鋸子之類的利物從外麵割開的。

方纔千般踟躕萬般苦痛終於下定的決心,隻在一瞬間就土崩瓦解,灰飛煙滅。沈放拔腿衝出房門,驚慌失措地奔進百丈綠濤之中,放聲大喊。

“銀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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