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故事會山山而川,人生海海 001
我被拐賣了,拐賣我的人是我男朋友。
他說要帶我回家見家長,於是我信了。
我毫無防備跟著他走進了一座大山。
從我走進去的那一刻,他以為我再也沒有出來的機會。
可他忘了,我也是大山的孩子,他可能會出不來,但我一定能出來。
碩士畢業論文終於告一段落,一家外企給我發來了麵試邀約,在繁重的學業中我終於得到了片刻的清閒。
“叮鈴鈴叮鈴鈴。”我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我男朋友宋明。
我抬手接起,“喂?”
電話那頭傳來宋明的聲音,“寶寶,這週末我帶你回家見見我爸媽吧,我想早點把我們的婚事訂下來,可以嗎?”
我有點猶豫,因為我男友宋明家在外省,一去一回又得好長時間,我下週一還得去麵試,我怕路上耽擱了,趕不上。
我便委婉的拒絕。
“但我下週一得到新公司麵試,會不會時間有點趕?要不然…”
我話還沒說完,宋明就開口打斷:“兮兮,不會的,咱們訂機票好不好,時間絕對來得及。”
我還想再掙紮一下,宋明留下一句就這麼決定了,電話就被他結束通話。
沒過半晌,宋明發來一條微信【兮兮,我買機票的錢不夠,你能給我添500元嗎?】
看到這條訊息我內心的怨氣更重了,沒錢還回家,此刻我不想去的心思越發濃烈。
我之前不止一次和宋明說過,等工作穩定下來再和他去見家長,誰知這幾天他催的這麼緊。
於是我再次皺眉回絕,【我說了不想去,我告訴你多少次了我想等工作穩定了再去!】
但我的訊息無異於是石沉大海,宋明單方麵和我開啟了冷戰。
沒持續多久,翌日我剛下宿舍樓,宋明已經拿著早點在樓下等我,許是來了很久,他的圍巾布滿了寒霜。
隻是我還在氣惱他昨天不回我訊息的事情,我沒理會他可憐巴巴看向我的眼神。
我快步從他身邊錯開。
宋明追了上來,“兮兮,我隻是想帶你回家我有錯嗎?工作難道比我們結婚還重要嗎?”
這兩句質問般的話語響起,我心裡很不舒服。
宋明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們兩都是來自農村,家庭條件一般,尤其是我,我們村很偏僻,那裡落後,貧窮是他的代名詞,村裡出一個大學生不容易,當初我能來讀大學還是村裡給我湊的錢。
所以我拚了命的想往上爬,想努力的跨越階層,想回報家鄉的人,這一份工作我看的很重要。
對於這次入職外企的機會我誌在必得,我不會為了婚姻放棄工作。
我來自大山我更明白一份工作對女人的重要。
“對,我就是覺得工作比結婚重要,你就不能等我幾天嗎?”
我甩開了宋明過來拉我的手,他轉眼又像狗皮膏藥靠了過來。
我們動靜有些大,周圍有不少同學看過來。
宋明看了看四周的人,眼底的陰抑一閃而過,我背著對他沒看見。
他見我一副不聽勸的樣子,用力拽停了我,壓在我手腕的力度很大,扯的我手生疼。
我不耐煩的回頭,就見宋明徑直的朝我跪了下來,再一抬頭他的眼眶裡滿是淚水,臉色也很蒼白。
“兮兮,求求你和我回家吧,我母親時日不多了,她就想在臨死前看看你,工作的事情能不能緩緩。”
這一鬨,剛剛還在偷偷看熱鬨的人,一時間光明正大的湊了過來。
宋明抓住了我好麵子的性子,一句話把我架在了道德製高點,我有些騎虎難下。
麵露難色的想拉他起來,誰知他推開我的手,目光裡的懇求更加濃厚。
“我媽真的熬不住了兮兮,我保證不會耽誤你麵試的時間。”
我毫不動搖的樣子引發了周圍人的怒氣。
“嘖嘖嘖,就這還大學生,畜生吧,你未來婆婆臨死前就想見你一麵,還這麼擺譜,真不要臉!”
“可不是嘛,要我說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找什麼工作,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快回去看看你未來婆婆吧。”
“對啊,工作能賺幾個錢,錢哪有家人重要,你這樣的人快彆丟我們學校的臉了。”
周圍的話語狠狠的敲擊在我的心上,憑什麼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再說我還沒和宋明結婚,我憑什麼要和他去見家長。
“你媽這幾天都等不了嗎?我週一就要麵試了。”
我沒再理會其他人的話,表情嚴肅的看著跪在地下的宋明。
我話一出,宋明明顯的有些猶豫。
“要麼週一以後再去,要麼就不去了,大不了就分手,宋明,你搞清楚,我不是非你不可。”
我話音剛落宋明明顯的心慌了,在這麼多人麵前我誓不妥協,宋明最終鬆口了。
“好,那就等你麵試完去。”
他說完就撥開人群去打電話,其他人見沒什麼熱鬨看也散開了。
他走的有些遠,隔著我有點距離,我隻能模糊的看見他對著電話是飽含歉意的眼神。
可能是在和他的母親解釋吧。
回他老家的時間不再急迫,麵試的前一天我才收到購票資訊,是56個小時的火車硬座。
我也隻是一瞟而過,我吃過苦的,比這個更苦,56個小時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
我回家的時間比這更久,不是我不想坐高鐵,坐飛機,是我沒錢,我的每一分錢都得精打細算。
哪怕我年年有獎學金,每天有空就去兼職,我也不捨得在這些不是剛需的事上花不必要的錢。
說到底,是我窮慣了。
時間漸漸臨近火車發車的時間,宋明對我的占有比以往更甚。
除了上廁所和睡覺的時間,宋明幾乎時時刻刻都和我在一起。
我笑著和他打趣:“宋明,你知道嗎?自從我答應和你回家後你就像個監獄長,怎麼感覺對我嚴防死守的。”
宋明眼神清澈,“哪有,我是怕你跑了嘛,不然我就沒有老婆了。”
我隻當他是在開玩笑,我就在這我能跑到哪裡去。
麵試的過程很順利,結束後我就收到了麵試官給我發來的訊息,通知我兩周後準時入職。
工作有了著落,隔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和宋明來到了火車站,在人群擁擠中上了火車。
這是我第一次去除了家以外的地方,所以路上不免有些興奮,一整天都在透過車窗看著外麵的風景。
時間整整過去一天一夜,我還是精力充沛的看著窗外不知疲倦。
周圍的山很高,樹也很高,和我家那差不多,在這樣的山裡,哪怕我走了數千次還是很容易迷路。
不是我路癡,是深山老林裡,怎麼看都是一樣的方向,樹林裡遮天蔽日,連太陽從哪裡升起都看不見,所以根本不知道東南西北。
我熟知的人裡,也就隻有我爺爺,不管什麼林子,不管有沒有去過,他都能活著出來。
除了他,我還沒見過彆人可以做到。
經曆了56個小時的火車,但遠遠沒有結束,我們剛抵達市裡,宋明告訴我,現在我們得坐班車去縣裡。
正當中午,我背著包跟在宋明後麵,上了班車,搖晃了一路,在轉乘麵包車,牛車,交通工具多到我數不清楚。
我有些後悔和宋明來了,這地太偏僻了,和我家一樣偏僻,以後我打死都不來。
從牛車裡下來,天已經黑透,看著遠處的亮著光的幾個村子,我看到了點點希望。
我問宋明:“你家是在那嗎?終於要到了。”
我剛準備一屁股坐下來,宋明把我拉起告訴有些羞愧的開口:“還沒到,你再忍忍,我們得連夜翻過一座山,明天一早到家裡吃飯,我給我媽發過訊息了,她在家等我們。”
但我此刻有些疲憊,不願意連夜爬山,畢竟我回家就算和這裡一樣艱難,我也沒有這樣連軸轉過。
可是周圍沒有賓館,找不到歇腳的地方。
我想起剛剛亮著燈的村子,詢問宋明:“我們去找村民借宿吧,這天太晚了,爬山不安全。”
我以為宋明會同意,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拒絕了。
“趁早走吧,他們都不認識我們,怎麼可能會讓我留宿,再說我大爺順著路來接我們了,我怕他遇不到我們擔心。”
話已至此,我有些猶豫,也有些疑惑,宋明是怎麼聯係到他家人的,這裡我看過,壓根沒有訊號。
我心不由得慌亂了起來,大腦裡亂糟糟的,一時間嘴巴不受控製的冒然開口。
“宋明,你不會把我賣了吧,我的手機壓根沒有訊號,你的手機哪來的訊號聯係你家人?”
話一出我有些後悔,我不該這麼衝動,不是怕傷了宋明的心,是覺得我在未知的情況下打草驚蛇了。
宋明失笑出聲:“兮兮你小腦瓜裡在想什麼?我怎麼可能會拐賣你,我手機也沒訊號,我是提前和家裡說好了時間,所以我才催著你走。”
頓了頓他繼續說:“實在不行我們走慢點,我大爺年紀大了,我怕他一時看不到我們摔倒了沒人,我有些不放心。”
他的言語誠懇,我心底的疑慮打消了幾分,但心還在怦怦跳。
可聽到他大爺年紀大,我就想起我爺爺也是如此,每次我回家不管多晚,他都要順著山路來接我,所以我隻猶豫了片刻妥協了。
我跟著宋明在後麵走著,山路一看就是很久沒人走過,電筒光下雜草叢生,看不出地貌和路況。
隻能跟著宋明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山裡吹著風我都不覺得冷,甚至還累的冒著熱汗。
路上我聞到了杜鵑花的味道,是高山杜鵑,哪怕看不清樣子,我也知道它,我家那裡也有數不清的高山杜鵑。
“宋明,你家位於滄市的哪個方向?”
我好奇的詢問,想知道這裡距離我家近不近。
宋明爬的氣喘籲籲,“西南方向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輕笑著搖搖頭沒再多問。
滄市緊鄰著我們省,隻是西南方向,距離我家太遠了。
許是高山杜鵑在高山處都有吧。
我們邊走邊休息,天邊的太陽漸漸升起,我看清了周圍景色。
這個地界很高很開闊,能看到幾座山外的山頂的小房子。
我沒糾結為何深山處會有房子,轉頭看向宋明,“天鬥都亮了,你大爺怎麼還不見身影?”
“大爺在這呢!”
一道聲音從草叢裡傳來,沒一會冒出了兩三個人頭朝我們走來。
我直視著這三人,他們年紀偏大,穿著破爛的衣服,最明顯的是一口黃牙和嗆人的老煙的味道。
三人來勢洶洶的樣子在深山裡有些嚇人。
看著他們的樣子我後退了半步,側身躲在宋明身後。
年紀最大的一個人先開口。
“阿明,終於回來了!可讓我們好等啊,這就是兮兮吧?累了嗎?等會回家就可以休息了。”
說著,他伸手來接我的包,我沒給,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倒是同行了另一個人出來解圍:“哎呀,好了好了,老子都要餓死了,趕緊走吧!”
雖然緩解了這氣氛,但是他的眼神像死死黏在我上一般,看我的雞皮疙瘩紛紛冒起。
一路上我都十分的不自在,我能感覺我背後不隻有一雙眼睛在看我,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像看人,像是在估價一件商品。
大概又走了半個小時纔到宋明家,剛到門口,宋明的母親張春花就迎了出來。
“這就是兮兮吧,長得可真好看,瞧這雙大眼睛真好看,就是屁股小了點不好生娃。”
聽著這話我皺了皺眉,都什麼年代了還提這種事情。
更何況我們第一次見麵,這話對於我來說實在冒昧。
不過我心裡此刻有個更大的疑惑,宋明不是說他媽病了嘛,可看著麵前臉色紅潤的女人,我實在和將死的病人想不到一處去。
我轉頭看著宋明,試圖從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但他隻是看我一眼,避開了我的目光,已經我伸過去的手。
我的心又開始砰砰砰的跳了起來,心慌意亂下左眼皮也直跳。
難不成我真被拐賣了?
我跟著他們走進堂屋,飯桌上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那個男的很年輕,看著我的眼神有些躲閃。
另一個女的年紀偏大,應該是他的母親,看向我的臉色平淡中夾雜著一絲不滿意。
我在張春花的推搡中坐到了那個年輕男人的身邊,宋明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在場我唯一認識的人消失,緊張的我手心直冒冷汗。
此刻我還對宋明懷著一絲依靠的情緒,除了他我誰也不認識。
張春花率先開口:“阿其,這是兮兮,給你當老婆怎麼樣?”
她的話毫不避諱我,我心裡一驚,什麼情況?我真被拐賣了!
“張姨,你什麼意思?”
我猛的站起來,靠到牆邊,警惕的看著她。
張春花對著我冷笑:“看不出來嗎?我兒子把你賣了,不過你就算知道又能怎樣,你跑不出去的。”
宋明呢?我環顧著四周,不相信張春華嘴裡的話,但他遲遲不現身讓我漸漸崩潰。
“宋明,你他媽給我滾出來!”
“宋明!你人呢!”
叫了半天沒人回應,我的心漸漸冷了下去。
我怎麼就著了宋明的道,當初我就該硬氣的和他分手,在山腳的時候我就不該走。
越想越難受,麵對這群陌生人,孤立無援的我抱著頭在地上大哭。
加上很久沒進食,我漸漸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我的手腳被緊緊的捆綁住,沒有一絲逃脫的生機。
我的嘴也被堵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趕忙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見還是完整的我才鬆了口氣。
我打量著這個房間的環境,暗無天日,窗子被死死的封了起來。
這不是宋明家堂屋那樣是土地板,這個房間的地板全是水泥打的。
一個想法在我心中冒出來,我被賣了!
想到這裡我抑製不住的開始顫抖,甚至想起電影盲山的女主角。
還有各種新聞案例通通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在豬圈裡被拴著鐵鏈生十多個孩子,漸漸遺忘自己,開始變得癡傻。
我不要變成這樣!
但是我現在沒有任何的方法能出去,我沒忍不住再次哭了起來。
臥室的門被推開,燈光亮起,飯桌上的那個年輕男人端著一碗麵條朝我走來。
看著我大哭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哭什麼?宋明他媽把你賣給我了做媳婦。”
抹布塞在我的嘴裡我說不出話,那個男人走來幫我拿下,抬手給我擦著眼淚。
“彆哭了,你就安心呆在這吧,你出不去的,哭也沒用。”
我當然知道,這裡窮山惡水,我一步都出不去,但我現在還是無法接受我目前的境地。
“求求你放我走,你花了多少錢買我,我給你,你放我走好不好。”
我淚眼婆娑的祈求著麵前的男人。
他後退了半步,搖頭拒絕:“我不能放你走,除了在這個村子,你一步也走不了。”
“你餓了一天了,吃點東西吧,不然你會餓死的。”
說著他挑起麵條送到我的嘴邊,我著抿嘴不願意吃。
“不管你吃不吃,結果都已經註定了,你走不了。”
麵條還是固執的停在我的嘴邊,我最終妥協的張口吞下。
吃飽了纔有力氣逃離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於是我開始大口大口的吞嚥著麵條,吃的太急,麵條滑進了我的氣管,嗆的我撕心裂肺的猛咳。
眼淚鼻涕一股腦的被刺激的流了出來。
他著急的過來排著我的背,給我灌水,過了很久,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一根麵條嗆死的時候,我吐了出來。
撿回來一條命。
“咚咚咚!”
門被敲響,屋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怎麼回事?她還沒吃嗎?”
“吃了,吃的太急嗆到了。”
聞言,門口的女人沒再多問,留下一陣腳步聲就離開了。
“我隻知道你叫兮兮,還不知道是哪個兮?你姓什麼?”
良久我才從剛剛的窒息感回過神來。
我紅著眼眶看向他,“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宋其,其他的其,那你呢?”
“沈兮,我叫我沈兮就好。”
他像個話癆般還想追問我,我翻身用被子捂著頭不想作答。
宋其見我不想搭理他,端著碗走了出去,再進來我已經睡得半夢半醒。
他掀開我旁邊的被子躺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涼意讓我立刻清醒,我倏地坐直了身子,嚇了宋其一跳。
“你乾嘛?你已經是我老婆了,我們可以睡在一起,但是你放心,我現在不會碰你的。”
他的話讓我鬆懈了一刻,但是我仍舊不太放心。
宋其已經不再搭理我,躺下就開始呼呼大睡。
見狀,我靠在牆邊才鬆了口氣,放鬆下來我的思緒就開始飛揚。
我好想我爺爺,一想到我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我爺爺,我心就開始隱隱作痛。
淚水也開始情不自禁的留下。
“你哭什麼?”
我不做聲,宋其緊追不捨,“你為什麼哭?”
像十萬個為什麼一樣,問不出答案誓不罷休。
“你太囉嗦了,你趕緊睡吧。”
“哦。”
安靜了沒兩分鐘,宋其又開始說話:“我忘了告訴你,後天我們要辦婚禮。”
“明天我帶你去逛逛,早點休息吧。”
我一夜沒睡,坐在看不見外麵窗邊,思考自己的未來。
腦子裡回憶著來時的路線,越想記得清楚,越開始模糊。
我深吸一口氣不敢在想下去,我害怕我忘得一乾二淨,讓我僅存的一點希望都徹底消失。
天漸漸亮起,我透過木縫吸取著一點點光線,屋內也被太陽考的漸漸深溫。
宋其還在熟睡,我的手腳被捆了一夜,稍微動一下就開始發麻。
“宋其。”
我輕移著腿,踢了踢還在睡覺的男人。
他翻了個身,睡眼朦朧的看向我。
“怎麼了?”
“我腿麻了,能不能把我繩子解開,反正我也跑不出去。”
“知道了。”
他起身給我解開繩子,還一邊向我抱怨,“本來昨晚就要給你解開,誰讓你嫌我囉嗦。”
我沒理他,他也不說話,我們兩就在床上麵麵相覷。
直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宋其才下床,拉著我去吃飯。
飯桌上除了昨天那個看我不滿意的女人,還有一個和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
不難看出他們是宋其的父母。
飯桌上很安靜
,誰也不說話,宋其隻是默默的給我夾著飯菜。
我掃視著周圍的環境,很濃的木質香,打造傢俱的材料應該質量不錯。
再看看宋其的父母,沒什麼皺紋,保養的不錯,手上的老繭也很小,基本看不出來。
隻是宋其的母親走起來腳有些微跛。
想來宋其的家境應該是這個寨子裡數一數二的。
此刻我心中冒出了莫名的慶幸,還好我沒有落入五六十歲老男人的手中。
碗筷落下,宋其的母親終於開口,語氣滿是警告:“你已經知道你走不了,我也勸你不要掙紮,你好好和阿其過日子我不會為難你。”
我安靜的點頭回應。
她看向我的眼神裡到多了些意外。
我隻是在等罷了,等一個離開的時機。
中午,宋其領著我來到一條街上,和這個地方的貧窮顯得格格不入。
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鬨。
隻是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條街是我們這最熱鬨的地方,我帶你逛逛。”
說著他就拉著我的手四處走動,最終在一家賣喜服的店門口停了下來。
我順從的跟著他走入店裡,老闆笑眼嘻嘻的朝我們走來。
“哎呦,阿其,這是你老婆啊,長得可真標致。”她對著宋其說完,眼神轉向我,“來,來看看你喜歡哪件?”
不等我做反應她拉著我來到排喜服前挑選,我心裡壓根沒有心思,隨意的指了一件。
“這件會不會太素了?”
宋其走到我的身後詢問。
我搖頭,勉強的笑著,“不會,我就喜歡素的。”
我實在難以為自己的磨難去精心挑選一件喜服。
聞言,宋其也不在多說,找了我的尺碼打包帶走。
回家的路上我小心的觀察著周圍的路線,企圖為自己尋找一絲逃出生天的機會。
我自以為自己藏的很深,知道回到家,宋其忽然來了句,“沈兮,你彆妄想離開,我給你時間緩解不代表我會一直忍讓,你這輩子都得交代在這裡,你明白嗎沈兮?”
是嗎?我真的要一輩子都在這?我又該明白嗎?
時間一晃來到了了大婚大天,我整夜的睡不著覺,淩晨四點我的房門就被推開,一堆女人烏央烏央的進來給我梳洗打扮。
她們都有一個特點,就是沉默寡言。
一個不成型的想法在我心底炸開,我心裡猛的一震。
她們可能也是被拐賣來的,我不是個例,我是這裡千千萬萬被拐賣的人群中的一個。
我越想越心驚,抓住了給我梳頭的一個女人低聲詢問,“你認識宋明嗎?”
她不做聲也不理我,周圍有女人聽見這話隻將頭低的更下。
隻是在我要被推出去拜堂的時候,她眼皮微顫,拉住我的袖子。
“我知道你說的宋明,不過我們不認識,你安分一點,至少不會被打。”
不等我多問,我已經被推搡到了堂屋裡,頭上頂著蓋頭,被不少婆子按著三拜九叩。
周圍的嗩呐在我耳邊吹的越來越響,吵的我愈發頭疼,思緒飄然的瞬間,我以為我在做夢。
再次回神過來,我身在一間滿是燈籠,蠟燭,紅綢緞的房間。
和堂屋的熱鬨截然不同。
我掀起蓋頭,看清這個房間佈局,自己被嚇了一跳。
這婚床像個棺材一般放在房間中央,沒有誰家的床會這樣放。
我掐了自己一把,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我的冷汗已經流了一身。
不過多時,宋其也來了,滿身酒氣,看見我掀開蓋頭他的臉色不是很好。
語氣中有些質問,“她們沒有告訴你蓋頭隻有我能掀嗎?”
我不敢搖頭也不敢點頭,我否認怕她們被打,我承認怕我被打,現在的宋其和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大相徑庭。
我心下慌亂,手忙腳亂的把蓋頭重新在我的頭頂整理好。
宋其提步走來我的跟前,從蓋頭地下我看到了宋其手裡的喜秤抬起。
可是下一秒,喜秤隔著蓋頭狠狠的甩在我的臉上,力道很重,疼得我齜牙咧嘴。
宋其朝我發泄著不知名的怒火,蓋頭來不及掀開就成了他想要捂死我的利器。
它被宋其死死的勒在我的脖子上,緊接著拳頭鋪天蓋地的落在我的臉上身上。
“你還敢不敢再跑了,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你拉著那個女人說什麼?”
“我不是已經警告過你了嗎?怎麼還是這麼不聽話,想著逃跑呢。”
我想發聲來平複此刻暴怒的宋其,隻是我的脖子被他掐死,我呼吸都逐漸變得奢侈。
“宋、其、我不跑…了。”
我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可宋其並沒有饒過我,反而又朝著我的腰狠狠的踹了幾腳。
“你再敢逃跑試試!”
說完他對著我啐了一口水,鬆開了放在我脖子上的手。
此刻我終於得到喘息,貪婪的吸著空氣。
沒等我再緩幾分鐘,宋其滿臉欲色的將我身上的喜服毀於一旦。
我驚慌失措的瑟縮著身子,“你不是說你暫時不會碰我嗎?”
宋其嗤笑:“男人的話在床上不可信。”
話音剛落他俯身上前,我無助的反抗著,但一切在現在都是天方夜譚。
此刻的他像一個惡魔,讓我害怕,躲避。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眼淚都快流乾,宋其才起身下床。
話音裡滿是嘲諷:“沈兮,你真蠢,如果你聽話一點,一切都相安無事,偏偏你性子倔。”
我像個失了靈魂的布偶,無措的躺在床上,宋其的話給我提了個醒,我不可能給他生孩子。
時間一晃,一年過去……
這一年我沒懷上孕,機緣是在一次我跟著宋其進山的時候看到了一味草藥。
苦丁茶,這得感謝有一次做PPT的時候我們的主題就是關於草藥的介紹。
蒐集資料的時候,我在本草綱目中看到了對這藥的介紹,“婦人服之,終身不孕,為斷產第一妙方。”
那一刻我是無比慶幸,是老天再次給了我一個重生的機會。
但也正是因為這麼久我沒懷孕,宋其對我的態度越來越不好,每天對我非打即罵。
和剛開始我見到了宋其截然不同,他會因為我不吃飯固執的把麵條送我的嘴邊。
那時我竟然傻傻的將他當成了最後的稻草。
可我忘了,他是在這裡紮根長大的人,思想根深蒂固,他又怎麼會單純。
我端著洗衣盆回到家,宋其拿著煙管在抽煙,他父母坐在一旁聊天。
“兮兮啊,明天村裡有戶人家要結婚,人家請了我們家去給新人梳頭,明天你早點跟宋其。”
我聽著宋母的話輕輕點頭,這地方有個婚前習俗,會請一些家庭幸福的人去給新娘梳頭,保佑新人幸福美滿。
可我幸福嗎?我感受不到,看著高牆外的太陽,也不知道我家人知道我消失的訊息有多難過。
隔天一早我就和宋其來到一戶人,門口高掛著大燈籠,天還沒亮就開始敲鑼打鼓。
我走進新房,新孃的手被死死的捆住,臉上滿是淚痕,屋外還有兩個婆子守著。
彆說人,就是一直蒼蠅也出不去。
看著她這幅樣子,我就知道她也是被拐騙來的。
“姐姐,求求你救我出去好不好?我是被騙來的,我不想嫁給那個老頭。”
她淚如雨下的朝我訴說著委屈,可我能怎麼辦,我也連自己都救不了了,何談救彆人。
“彆哭了,安分一點纔不會被打。”
我學著當初那個阿姐這般安慰著她,隻是話一出我自己內心有些震驚。
我突然意識到我自己逃跑的心思變弱了,也許是我知道毫無可能,我有些認命。
我狠狠的擰了自己一把,讓自己清醒過來。
我一定要跑出這個地方。
“你要聽話纔能有逃跑的機會知道嗎?”
我喃喃自語的拍著她的肩,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我自己。
聽完我的話她漸漸安靜下來,我離開婚房,走到屋外的桌前坐下,目光猛地被一個人吸引住。
宋明!
我死都不會忘記的人!
我直白的目光引的宋明朝我看過來,他看我想看陌生人一眼掃過就移開了眼神。
憑什麼人販子可以這麼相安無事?而我們受害者要每天擔驚受怕。
越想我的理智就開始漸漸失控。
我站起身,在沒人注意中走進了廚房。
拿起了閒置在一旁的刀。
“沈兮,你拿刀乾什麼?”
身後是宋其的聲音,我才彷彿從夢中驚醒,刀砸到了地板上。
宋其明白我的意思,警告的開口:“宋明死了你以為你能活嗎?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是啊,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了,我還想活著,我還有我的家人在等我。
“對不起,我不會了。”
這是我一次給宋其道歉,他愣了片刻,沒在說話,拽著我送到滿桌子都是女人的地方。
“你就在這桌吃,吃好了等我回家。”
我應了他一聲就開始大快朵頤,我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新娘難得老實,晚上的時候新郎開心,不肯散場,拉著那堆男人一個勁兒的喝酒。
其他女人有的在後廚忙碌,有的在堂屋外洗碗。
我趁著大家都沒注意到我,鑽到了新孃的後院。
我開啟門新娘有些害怕。
“是我,彆說話。”
我輕聲開口,這個時候任何一點動靜都可能萬劫不複。
說完她就沒再動,我快速過去把她手上的繩子解開,掀開頭布。
語速飛快的開口:“聽我說,你出門左轉有個後門我幫你開啟了,順著出去,往西邊一直走,不要停,不要走大路,能往山裡走就往山裡走,如果你有機會到縣裡,不要報警知道嗎?一定要到市裡報警知道嗎?如果你得救了記得替我報警。”
新娘跑到門口轉頭問我,“你不走嗎?”
我搖頭,催促她快點離開。
新娘不再多言,立刻朝外麵跑去。
今晚是逃跑的好時機,是我不想走嗎?
並不是,還有宋明我沒解決,我心裡咽不下這口氣。
我知道有人會說我傻,解決宋明十年不晚,跑出去可以報警抓他。
可隻有我知道,逃跑不一定成功,而今晚殺了宋明一定會成功。
我回到前院,男人都在儘興的喝酒,宋其已經喝的酩酊大醉。
但是嘴裡還嗚嚷著:“酒!今天好好喝!不醉都不許回家啊!”
大多男人像他這般喝著,宋明也在其中,不過他神色還很清醒。
我鑽到廚房利落的拿起一把殺豬刀藏在袖子裡,悠閒的加入婦女們聊天的陣營中。
我在等,等一個機會。
宋明終於有了尿意,在漆黑的夜色中沿著小路去小解。
我想機會來了。
我悄悄起身跟在他身後,看著我步履蹣跚的樣子,我心中慶幸。
他脫了褲子,在一旁撒尿,嘴裡還哼著小曲。
我亮出武器,趁著夜色對準宋明的脖子,狠狠地落下,溫熱的液體灑在了我的臉上。
他來不及發不出一聲呼救就被我踹入旱廁。
這廁所幾米深,我沒有給他一絲活路。
我慶幸今天辦喜事,給了我這個報仇的機會。
我接了一捧冷水把我的臉清洗乾淨,回到前院的時候,眾人已經亂做一團。
“新娘子跑了,新娘子跑了,快來人啊。”
剛剛還大醉的宋其立刻睜開了眼睛尋找我的身影。
我上前,“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看見我,他的目光審視了一會兒,緩緩開口,“你剛剛去哪了?我怎麼沒看到你。”
我笑著解釋,“我和大娘們一直在那聊天,你是不是看花眼了,還是喝多了。”
不管他信不信我都是在聊天。
“走吧,回家了。”
我拉起宋其,他推手拒絕了我,“我讓媽帶你回去,新娘跑了,我和他們去找人。”
“媽!送沈兮回去。”
宋母應了聲就帶著我回去,宋其轉身踏入了漆黑的夜色。
“走吧,時候不早了。”
回家的路有些遠,我跟在她身後慢慢的走著。
“媽,你是從哪裡嫁來的?”
我詢問著麵前沉默寡言的女人。
她不應我,我內心還是有些好奇。
和她相處的這一年多,她給我的感覺不像是一個本地人。
於是再次大膽的開口:“你不是本地人對嗎?”
良久,她歎了口氣,溫聲詢問。
“沈兮,你想走嗎?”
她的話使得平靜的湖麵炸出了驚雷。
我彷彿有看到了一點希望。
“媽?”
她停下腳步背對這我,我看清她的神情。
“沈兮,隻有一次機會,如果你被抓住了等待你的就是鐵鏈你知道嗎?”
“你還記得我帶你去找菌子的山嗎?你就朝著那座山的方向去,一直走,往林子裡走,這個地方是江省的東北方向。”
“你走快點,一步都不要停知道嗎?”
她回頭看這,月色下我看到她滿眼的淚水。
“你呢?你不走嗎?”
她苦笑著向我解釋,“早些年我逃跑的時候,腿被打斷了,雖然後來醫好了,但…,我隻會你的拖累知道嗎?”
聞言,我不再猶豫的朝著她說的方向走去,離開前她告訴我,她的名字叫柳明珠。
路上我一刻都不敢鬆懈,明珠姨的話深深的映在我的腦海裡,滄市的東北方向,是雲省的西南方向對接。
那個地方是我的家鄉。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我家住址,我隻知道,她給了我生的機會。
在林子裡,我不敢沿著水流跑,不敢順著大路,我拚命的迎著一個方向鑽林子。
跑到天光大亮,我纔敢停下來歇口氣,不過片刻我再次出發。
此刻的我又累又餓又渴,我也隻敢沿路摘樹葉塞到嘴裡充饑。
下山的途中,路很抖,汗水糊著我的眼睛,一時大意,我從山上滾了下去。
額頭撞到了樹根,我眼冒金星坐直了身體。
恍然之間我看到了兩個男人朝我走過來。
我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們,想要看清是不是宋其,但眼驚始終無法聚焦。
驚嚇過度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房間裡變得明亮,一切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破舊。
“囡囡醒了,有沒有不舒服?”
耳邊是婦人溫聲的詢問。
我含著淚搖頭,聽我媽說救我的人是我爺和我爸。
放羊的時候家裡的小羊跑了,來尋羊的時候,陰錯陽差找到了我。
我媽抱著我痛哭,鬢角的頭發都變的花白。
我爸和我爺也在門口看著我,他們不善言辭,眼眶紅紅的看著我,眼裡滿是對我的心疼。
“菩薩保佑,我家兮兮回來就好。”
我爺爺說著去點香供奉。
“爸,你怎麼變得這麼老了。”
我哽咽著問出聲,我知道我爸肯定是找我急的,一年前還是一頭黑發,現在看上去和我爺爺年紀一般大。
失聯了一年,也不知道他們找了我多久。
後來我媽告訴我,我去宋明家那天她眼皮就跳的厲害,想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一直關機。
再後來我徹底失聯,宋明也是,找不到蹤跡,報警也沒有用。
不過上天保佑我回來了。
中午我到派出所報警,舉報了宋明拐賣我的地方,順著我家的方向來到了那個讓人生厭的寨子。
但窮山惡水,警察艱難的帶走了其他被困的婦女。
隻是讓人遺憾是那晚的新娘,她沒逃跑成功,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脖頸上拴著鐵鏈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窖裡。
明珠姨也得救了,離彆的時候她向我道謝。
其實我才該謝謝她,要不是她,我可能一輩子也走不了。
這事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村裡年輕男人是團夥作案,他們像宋明一樣,誘拐年輕女人回來買個當地的人。
把女人當物品一樣交易。
被捕的時候宋明和警察狡辯:“要不是我們收留了這些人,她們早死了。”
收留?把拐賣說的真的好聽。
好在所有人被緝拿歸案,判處15年有期徒刑。
麵試通過的那家外企同情我的遭遇,給我了重新入職的機會。
我的生活沒有因為人渣停止,它還在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