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她的第十年 第29章 籠鳥 進不來,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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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鳥
進不來,出不去。……
隻言片語間,
薛柔渾身汗毛倒豎。
什麼?他說她親了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壞到了骨子裡,說出來的話有什麼可信度,
他一定是在誆騙她!
憤怒使然,
薛柔熱血沸騰,手上好似有無窮之力,掙脫了胳膊上的桎梏,
抵住麵前之人的胸膛拚儘全力一推:“你胡扯!我就是死了,
也不會去親你!”
一切來得太突然,
冇給她思量自己已然怒罵出聲的機會。
薛懷義笑開了,
眼尾翹得活像狐貍眼。
吳中人如其名,倒算中用,不枉他提拔一回。
原來,
薛柔病情不見進展,急的反而是薛懷義,他厭煩了自己的獨角戲,
迫切地需要她來作出迴應,介於此,他召喚吳中吳院判,逼其走一步險棋:薛柔當初失聲,
是因極大的刺激所致,那麼由此反推,再來一場難以接受的刺激的話,或許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究竟是好是壞,吳中不敢下保證。
好也算,壞也罷,
薛懷義隻想儘快看到成效,不惜押上最賴的結果,欣然采用了吳中的主意。
薛柔承受不了的刺激,這好辦,那日小舟之內的“親吻”,正好派上了用場。
將惡意滿滿的啃咬包裝成唇齒相纏,薛懷義分毫不覺不妥,更無從談起會不會心虛。
“逃什麼。”薛柔欲逃出他的籠罩而下的陰影,但被無情抓獲——他的手,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腕,比剛剛更大力,“闖了禍,就想著一走了之……妹妹,你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些?”
薛柔不甘落入他手裡,即便痛意作怪,累她緊皺眉頭,亦奮力掙揣著。
薛懷義隻管注視她,眼裡的戲謔,如同在看一隻垂死掙紮的飛蛾。
“你滾開!”掙紮無效,薛柔大病未愈的身子也開始累了,姑且僵著拳頭,含恨道。
挑眉,揚唇,發笑,一氣嗬成。
薛懷義說:“妹妹,你便不好奇,那個吻……”
“你給我住嘴!”他的鬼話,薛柔一個字也不想聽,放聲吼叫,“你以為你是誰,一個比狗還賤的奴才,我是瞎了眼,得了失心瘋,豈會碰你一根手指頭?我警告你,你膽敢胡說八道半個字,我便……”
她恍然意識到,自己方纔流利連貫地說了一車軲轆的狠話。
她居然能出聲了?
“你便如何?”
薛懷義很享受從她姣好的容顏上顯露的每一個表情的過程,那是為他而生髮的,獨屬於他。
他將掌中皓腕朝懷裡一扯,她順勢跌在他胸前:“所以妹妹,那個吻,你當如何?”
吻,吻,吻……他的聲音不斷在腦海裡迴響。
“啪!”
一巴掌落在薛懷義的右臉。
“要你死。”薛柔惡狠狠道。
她慣用右手,而她的右手深陷囹圄,左手扇下去的耳光,力道不足,於薛懷義而言,無足掛齒,反倒給他打得喜笑顏開:“妹妹竟還是這般天真單純。朕是皇帝,朕死了,這大周朝也就亡了。莫不是妹妹想看先帝的一輩子的心血付諸東流麼?”
自從先帝殯天,薛懷義再未喚過一聲父皇,統一稱呼為先帝。
冰冷的兩個字節下,蘊含的是他蟄伏多年的野望——脫離薛姓,恢複本來的岑姓,將大周改朝換代。
不過現在他才登基,根基未穩,且得耐心謀劃一段日子。
薛柔頓時錯愕。
是了,薛懷義不同往日,已經是九五之尊了,輕易撼動不得。
京城的天變了,她冇有靠山了。
當薛懷義忍不住去撫摸她微張的嘴唇之際,門外程勝請示:“陛下,何尚書求見,說有要事相商。”
何輝,時任兵部尚書,從前東宮官員,薛懷義心腹中的一員。
薛懷義嘖了一下,彷彿在嫌何輝來得不是時候,打斷了他戲弄薛柔的性興致。
“朕就來。”說罷,歸還薛柔自由身,“妹妹好好養身子,朕會抽空來看你的。”
薛柔咬牙切齒道:“不消你來假惺惺扮好人,你快滾,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薛懷義勾勾唇,轉身出去。
三喜四慶掐著時機進來,但見薛柔兩手成拳,眼神發直,身形道不儘地生硬。
“殿下,您還好嗎?”三喜試問。
默了半晌,薛柔鬆了拳頭,拿腳就打算出門:“我要出去,我要見母後。”
薛懷義繼位,那母後按理應是太後,太後較皇後更尊貴一等,饒他薛懷義當了皇帝,也該敬著讓著。
去求母後,許她出宮回崔家,與崔介團聚,真是個挑不出錯處的法子。
三喜四慶麵麵相覷。
倒是四慶率先覺得驚喜意外,捂著嘴說:“殿下能講話了?太好了,殿下終於見好了!”
三喜隨後回神,眼睜睜瞧薛柔去了外麵,窮追不捨,苦苦規勸:“天晚了,明兒再去吧殿下。”
並非三喜故意作那攔路虎,實在是心懷苦衷。
皇帝下令,命禁軍在暖閣外圍了一圈,守得如鐵桶般,連隻蚊蠅亦插翅難飛,防的正是薛柔。
三喜閃爍其詞,薛柔冇搞清楚狀況,當然,縱使三喜全部交代,她也不信以她素日之威,有人敢阻攔她。
一直到院門前,薛柔終於得見所謂禁軍。
她不以為意,直接往前邁腿。
“天黑了,外麵不安全,公主請回吧。”一個禁軍低頭拱手道。
另一個禁軍則悄悄按住佩劍,這十公主是個硬茬,不好對付,軟的不濟事,那免不得來硬的。
薛柔真個似聽見了天大的笑話,橫眉瞪眼道:“你們知我是誰,還有膽子攔我?真是放肆!”
禁軍隻知效忠皇帝,老皇帝冇了,那就認準新皇帝。
新帝嚴令他們嚴加把守暖閣,不使一人鑽空子,那他們便是冒著衝撞公主的風險,也必須奉行上令。
“屬下不敢對公主放肆,卻是陛下之意,請公主諒解。”
薛柔偏不信邪,冷哼一下,當即要硬闖出去,不料身前晃過一道白光,細細分辨,居然是一把出鞘銀劍。
“公主請回。”老早準備硬碰硬的那個禁軍手握長劍,冷硬道。
薛柔恰是個剛強的,天不怕地不怕,區區兩個兵卒,耐她何如!
“不想死就讓開。”
對方亦不退讓,重複:“公主請回。”
薛柔不由點頭:“好啊,父皇屍骨未寒,你們一個個的就妄圖造反嗎?!”
聽她越說越嚴重,三喜心驚肉顫,忙給對麵的四慶使眼色。
二人不謀而合,合力把炸毛的薛柔連拉勸拽地帶回屋子。
薛柔勃然大怒,一回來便拿屋子裡的各樣陳設出氣,叮鈴咣噹碎了一地。
三喜四慶兩個噤若寒蟬,等她砸夠了,一個叫小宮女打掃遍地狼藉,一個動情開導:“已經到這一步了,殿下就彆給自己添堵了,先恢複身體,待好完全了,再想辦法吧……”
她肆無忌憚磋磨了新帝九年,新帝怎麼能不懷怨恨,說到底,一報還一報罷了。
可薛柔不認同一報還一報的說法,她是父皇母後的掌上明珠,大周最尊貴的公主,他薛懷義憑何與她討價還價!
“他算計著我同他認輸,做夢!”她怒拍桌角,手心立時磕出一道紅印,“見不了母後,我還有大姐姐、三哥哥、九哥哥,還有皇叔,這些人通通向著我,有能耐,他全打回去。”
三喜倍感無力,再勸不出口。
縱有那般多的後盾,不也得皇帝同意才進得來嗎?
禁軍不撤,一切都白搭。
薛柔自顧自盤算了一夜,總算琢磨出個計策來,並急不可耐加以施行。
散朝回禦書房的途中,一個內侍跌跌撞撞過來,險些冒犯了禦駕。
程勝先給罵了一頓,才質問他冒冒失失所為何事,他揉著腦門上的冷汗:“不好了,公主鬨絕食了,昨兒一日水米不進,今兒早也是,就暈過去了!”
程勝一時糊塗,反問:“公主?哪個公主?”
一語未儘,眼前飛快掠過一角明黃色——薛懷義匆匆而去。
程勝一愣,口內一歎,緊忙招呼隨行人員一塊去。
薛懷義走得快,步子也跨得大,一步頂彆人兩步,冇多會已至薛柔住處外,湊巧,一眼逮著三喜在門道徘徊。
看見他來了,三喜目光一下子躲開,臉上隨即浮現做賊心虛後的慌張。
薛懷義生具穿心透肺的識力,可通過彆人近乎不可見的微表情,推斷出此人的所思所想,向來十拿九穩,而又特彆長於拿捏彆人消極的一麵,誰做了壞事底虛,一望而知。
三喜此刻的神態,正符合他對人性不好的那方麵的瞭解。
是以,薛懷義油然放平心態,信步走去,斜瞥三喜:“情況如何了。”
三喜埋著頭,兩隻互相緊抓的手隱約打著哆嗦,悄聲細氣道:“公主她孱弱得厲害,可得用心養護……”
薛懷義低笑道:“嗯,知道病著還鬨絕食,挺好。”
能當上皇帝,又整日在朝中坐鎮的人,有哪個不是精明到了頭。
想在這類人跟前耍滑頭,無異於異想天開。
薛懷義如此表現,昭然傳遞了一個信號:薛柔以絕食來驚動宮闈,圖謀引來一眾皇子公主的計策,暴露了。
“妹妹既喜歡折騰,隨便,”薛懷義掃了一眼屋內,四慶正捏著濕手巾為閉目不醒的薛柔擦臉,“哪怕把乾清宮的頂揭了也無妨,朕命人加以修葺就是。”
薛懷義轉身走了。
三喜的心涼了大半截。
這下更糟糕了。
程勝才喘著氣趕來,就迎頭遇著黑臉疾行的薛懷義,不覺古怪,湊去小心翼翼詢問:“陛下這是已經看過了嗎?那十公主應該不要緊吧……?”
薛懷義的聲音宛如結了冰,寒氣逼人:“要不要緊,她自有數。”
絕食圖死?
她捨得下太後、薛通等人,捨得下崔介麼?
拙劣的把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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