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她的第十年 第46章 落網 “手腳總是不老實,捆起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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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網
“手腳總是不老實,捆起來好不好……
情況不算順利,
並非雙足先著地,是腰,落地的一瞬間,
腰背好撕裂一般,
無法挪動,無法喘氣。
隔牆飛出一聲冷笑:“你最好祈禱你能躲久一些。”
隨後,震出一聲咆哮:“來人,
一炷香內,
把她給朕抓回來,
若不然,
提頭來見!”
馬上就會有人來捉拿自己,薛柔咬牙忍痛爬起來,漫無目的、一步一瘸地逃竄開來。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她隻顧跑,直至那彎湖中月顯入眼底,喪失的方向感失而複得,
她自迷失中解脫出來,知道是到仁壽宮後園子那灣湖前了,這無疑代表,前麵已經無路可去,
而身後的兵卒不消多時就會追來,屆時,薛懷義……
她猛晃頭,冇勇氣再想下去,張皇東張西望,試圖找出一條去路。
咚咚咚,成片的踢踏聲宛從背後襲來,
接踵而至的是音色迥異的“公主!”——來了,他們來了!
“公主,您就打消念想吧,您跑不了的。”
“是啊,您老老實實跟我們回去,陛下也許還不至於雷霆大怒。”
“公主,我們的身家性命全係在您身上,您就收收心吧!”
……
那些人在勸告她,懇求她。
一簇簇跳動的火把照亮視線,薛柔同一個個追兵,薛懷義的一條條走狗,麵麵相顧。
“公主,奴纔不想對您動粗,您自己走過來,成嗎?”喊話之人正是程勝,口吻怨氣沖天。
薛懷義怒髮衝冠,連程勝這個當之無愧的紅人亦遭受了無妄之災,被攆來擒拿薛柔,想當然心裡不舒坦。
薛柔回眸,後麵便是靜謐的湖,黑不見底。
是跳下去,親身感受又冷又腥的水包裹身軀,而後灌入口鼻,慢慢窒息的煎熬與絕望?
或是繳械投降,重新回到薛懷義的陰影之下,承受他的蹂躪與踐踏?
她深深吸一口氣,京城的冬夜,寒氣逼人,流入鼻腔的冷氣開始猖狂,直竄腦頂——其實不必猶豫的,躍下去,以行動告訴他,她是生是死,由她說了算。
薛柔閉上眼,縱身投入幽深的水裡。
看吧,睜開眼好好看看,最後是誰嬴誰輸。
今夜,註定不太平。
太後連日萎靡的胃口突然活絡起來,叫水姑姑吩咐下去,送些羹湯來。水姑姑心中歡喜,忙答應著操辦。
屋子裡隻點著一盞燈,先帝去後,太後變得畏光,白日不出門,晚上儘量少點燈。
那盞燈設在妝台上,太後坐過去,就著朦朧的光,打開妝奩。鏡子裡折射出一個素衣素麵的影子,她已記不大請有多少日子未打扮過了。
妝奩內金玉滿載,太後光想要金,揀出一粒金稞,凝視良久,終是長歎放下,蒼老的眼尾滑下兩滴淚。
許嬤嬤被逐出宮前,太後無比鄭重地囑托過一件事:去西南,向九皇子薛通求援,並非救她,而是救薛柔。
許嬤嬤含淚銘記。
太後想,皇帝一再以她來強迫薛柔,即使有朝一日薛通一馬當先闖回來,那她留在這,薛柔定不能割捨,會固執地留戀她這個累贅;隻有她死了,薛柔了無牽掛,方有一線生機。
以自己的死,換取薛柔的生,這便是太後做為人母,所儘的最後一次責任。
但,時機未成熟。
西南千裡之外,沿途凶險,許嬤嬤孤身跋涉,所有的情形俱往順利思量,也得小半年,薛通啟程回來,又得不短的時日,一去一還,一年打底。
這一年,太後要撐住,若不然,薛柔孤苦無依,該怎麼辦。
夜半,天際降下點點冰晶,屋簷、牆頭、樹上、地麵,瑩白的痕跡無處不在。
今歲的第一場雪,悄然來臨。
乾清宮內,年輕有為的帝王麵向床帳佇立,帳下,闔眼平躺一個人,她的顏色如飄揚大雪,白得不帶絲毫血氣。
“陛下……”到上朝的時辰,程勝輕手輕腳進門,偷瞟一眼龍顏,簡直黑得可怕,霎時心驚肉跳起來,萌生了畏縮之意,卻又不好扔下滿朝文武不管,他這個大內總管總得作用纔是,便硬著頭皮繼續說:“該……該上朝了,陛下……”
帝王漫不經心一瞥,程勝自己個兒心虛,心理防線恭然破潰,砰一下倒身跪下,額頭伏地。
“朕是怎麼交代你的。”
程勝心裡門兒清,為此懸心了一晚上。他結結巴巴道:“好好地帶……帶公主去見您……”
“很好。”薛懷義說,“那你又是怎麼做的。”
程勝快冤枉死了,明明白白是十公主自己硬跳到湖裡的,他有多大的能耐攔啊……
可麵對的是皇帝,程勝冇那熊心豹子膽推卸責任,一邊重重磕頭,一麵哀切求饒:“奴纔沒用!奴才該死!但……但求陛下念在奴才效忠您這麼多年的份上,留奴才一條狗命吧!”
一隻靴子直直踩上程勝俯低的脊梁骨,程勝的脊背,隨之塌陷下去,下巴杵在地上,粒粒灰塵撲入鼻子,竟連疼都喊不出來,頂頂狼狽。
“當朕的狗,就該有狗的覺悟——”薛懷義“鐵麵無私”道,“聽話的狗是不會拿忠心主人為籌碼討價還價的。做不到本分聽話,那繼續留著你這條命,顯然礙事。”
薛懷義拿起腳,很是輕盈,程勝卻難以爬起來了。
“來啊,把他丟湖裡。”
——沉塘,活活淹死。
一個自恃有功而到處作威作福的奴才,留著喘氣到今天,已然是皇恩浩蕩。
薛懷義所需要的,是絕對的服從,生或死,均三叩九拜千恩萬謝的那種。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奴才一抓一大把,多的是人為他肝腦塗地。
火把,追兵,薛懷義,湖水……薛柔猛掙紮,看見了灰濛濛的天。
原來,死後的世界裡,天色是灰白的嗎?
“公主?”
霽藍提半桶銀碳,打起門簾進屋來,及至往火盆裡添碳,便瞅著兩眼呆愣的薛柔,頓時喜之不儘,快步過去細細確認一番,昏迷好幾日的薛柔確實是轉醒了,忙不疊叫外頭掃雪的兩個小宮女分彆去稟告皇帝、請太醫看診。
吳太醫如疾風,照理,薛懷義亦應如驟雨,而前後腳趕來,然而最終到場的僅吳太醫而已。
把過脈,吳太醫表明病情無大礙,至於那日從高牆上摔下去前胸後背疼痛難捱,是扯著筋的緣故,未傷著骨頭,堅持服藥靜養些時日就成。
送走吳太醫,霽藍悄悄叫上剛剛差去回稟皇帝的宮女,尋個僻靜處問話:“你是怎麼和陛下說的,陛下為何冇來呢?”
那宮女一五一十回說:“我就說公主醒了,陛下隻管低頭看奏摺,口裡‘嗯’了一下,就讓我出去。我也猜疑,專門在附近等了一會,實在等不見陛下纔回來的。”
當時為了公主,陛下盛怒,不惜把個程勝給活活兒淹死,現今公主可算清醒,反倒平靜如水。
霽藍頷首放那宮女走開,一道尋思,毫無頭緒。
接連半個月,薛柔這廂無一人打擾,十分寧靜,她呢,自從死裡逃生以後,較之從前更為沉默寡言,一整天下來,嘴皮子底下零星蹦三兩個字就算好的,藥、飯也是可著用,一個人跟一撮死灰似的,青萍霽藍看在眼裡,心都快操碎了。
今兒,二人私下計議,趁散朝的空檔,去禦前表一表情況,天子畢竟是天子,肯定比她們有法子。
霽藍貼身服侍薛柔,走不開,青萍因掐著點去的。
不和薛柔較真的時間,薛懷義勤勉朝政,當下正坐在書房閱覽奏摺。
程勝慘死以後,他的乾兒子馮秀得以提拔,此人心眼子實誠,每每逢人總是憨裡憨氣的,青萍等輩對其人印象蠻不錯,遠超程勝,偶爾打著照麵,都情願同他攀談幾句。
便是馮秀在門外侯著,瞧見青萍過來,低聲示意:“陛下不大高興,要冇什麼要緊事,改日再求見吧。”
青萍蹙眉,顯露訝異之色:“誰惹陛下動氣了?”
又解釋因由:“我是為公主來的,是萬分要緊的事,靠不了後。”
馮秀欲言又止,待說明也含含糊糊的:“具體的,你就彆問了。既然是為公主,那你等著,我先進去通報一下。”
青萍點頭,目送馮秀入內。
不多會,馮秀帶話出來:“今晚把門開著,陛下要過去。”
青萍不好多言,告彆馮秀。
夜,門戶大開,青萍約著霽藍伸長脖子望了又望,始終不見禦駕,心裡起疑,嘀咕起來:“馬上子時了,陛下還來嗎?”
及待答,遠處一閃一閃,赫然是有人手裡提著的燈籠,霽藍忙扯扯青萍的衣邊,提示噤聲。
果然,馮秀親自挑燈,後頭跟著兩個宮女,隨薛懷義漫步前來。
經過眼前之時,霽藍偷摸一瞥,但見倆宮女手中各自舉著個托盤,盤裡盛著一坨條狀的東西,走起路晃到那東西,還叮噹作響,怪嚇人的。
霽藍也不敢直眼盯著瞅,默默迎一行人入屋子,麵迎光芒,那神秘之物徹底暴露真容——兩根手腕粗細的鐵鏈子,估計抖開來足有一個人那麼高!
青萍也在場,同霽藍默契地大驚失色。
薛柔不管他們,裹著被子麵朝裡而臥。
薛懷義款款走近,忽然一把揭開被子,揪她起來,挑眉微笑:“手腳總是不老實,不妨捆起來,就哪裡也去不了了——好妹妹,你覺得這個辦法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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