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乾部Makima 第30章 龍之介、清洗 還是說,這是不可以的呢…
龍之介、清洗
還是說,這是不可以的呢……
中原中也握住瑪奇瑪手腕的手微鬆片刻,
又重新握緊,他覺得送到這也就可以了,但看著瑪奇瑪臉上的血跡,
又覺得幾分不放心的擔憂。
芥川龍之介顯然也被逐漸顯露身影的瑪奇瑪衣著上的血跡和二人臉上的血痕驚詫到,
他張了張唇,想要說些什麼,吐出的卻是一連串沉悶的輕咳。
他的身體在風餐露宿的貧民窟裡留下了病根,每到天氣陰寒或季節更疊時,總會激起肺部深處的咳疾。
他咳嗽時用慣用的潔白方帕掩著唇,
俊美的麵容蒼白,
徒增幾分脆弱感和與之矛盾的陰鷙,
像歐洲傳說裡的古堡血族公爵,
有著強大不容置疑的力量,身材瘦挺,儀度端雅。
瑪奇瑪輕輕地撇開了中原中也搭在她腕間的手,
柔軟如海綿的掌心帶著深秋的勁寒也未褪卻的餘溫。
她好像體溫永遠保持在一個適宜的溫度,無論春夏秋冬,也無關周遭的環境是酷暑還是嚴寒,
都恰好熨燙撫慰被她觸碰到的人的麵板乃至內心。
芥川龍之介精緻麵容上的陰沉在她與身側乾部候選者拉開禮貌的社交距離後的明顯亮了許多,
當少女朝他看過來時,烏青的眉也舒緩幾分。
儘管少女乾部看不見芥川龍之介的身影,但卻能夠憑借著聲響與隱約的感覺,
察覺到他就在不遠處走廊儘頭的乾部辦公室門口站著,
想了想現在的時間點,
她露出一個柔軟客套的微笑。
首領遊擊隊隊長此刻發現她如爍金般醞釀著璀璨陽光的眼瞳矇上了淺色的陰翳,呈現出一種可愛的淺色檸檬黃。
她笑起來的時候如剝離了五彩鐳射糖紙的檸檬口味糖,檸檬狀的杏眼內溢位朦朧的、極易令人接收到的善意。
明明是受傷的樣子,
為什麼看上去她的心情很好呢?
從晃眼的淺笑中脫身,芥川龍之介目光轉向旁邊陷入緘默中的中原中也。
這位乾部候選者在afia內的職務要比他高,跟他的直屬上司太宰治也是風評很好的搭檔,他們之間並不熟悉,但現在從他與瑪奇瑪之間的親昵距離和舉動來看,或許二人之間的關係比他原先預想的要友善許多。
想到甜品店襲擊案瑪奇瑪在中原中也到達現場後讓他離開的命令,他心裡忽然湧起一眾彆扭的感覺,好像他們之間互為並不恒定的替代品,在名為瑪奇瑪的棋盤中輪流更疊著上場。
afia中不乏有對待部下如使用一枚棋子的行徑,倒不如說這是一種潮流、“正義”的風氣。
無論是首領森鷗外的規章製度起始點,還是貫徹到五大乾部治下的手段中去,都是為了更好的支配下屬,為組織的最高利益壓榨成員的最後一絲價值,如果有必要,甚至連他們本身也會成為犧牲的棋子。
如果這樣的手段放在溫和的少女乾部身上,也不會有什麼違和感就是了。
想到這,芥川龍之介開口,聲音柔緩,“您……還好嗎?”
他本來想直接出聲詢問她是否有嚴重的傷情、為何要由中原中也攙扶著過來,但仔細想一想,在太宰治沒有從東京歸來的期間他也就是她的臨時部下,有些事情如果她沒有主動提及,還是問得隱晦一些比較好。
“唔”,瑪奇瑪擡起修指,點在唇下處,“竊取了‘猿猴之手’的組織發動了魔具,讓我短暫地失去了視覺、嗅覺、味覺。”
“但我感覺並不糟糕,也不需要治療。”她躊躇一會兒,給出了模棱兩可的評價。
“猿猴之手”每使用一次願望,會帶來倍增的風險,同樣地,也會帶來倒計時一般的寧靜感。
她現階段的計劃正隨著“猿猴之手”的次數遞減,一步一步地朝前進行著,雖然增添了不少原本沒有打算加進去的因素,但現在看來,反而是計劃程序的催化劑。
像是感受到了自剛才就一直沉默的中原中也無聲地詢問,她挪動指尖,輕慢地挪到眼瞼處,力度很輕地點了點,“這個,我不方便視物,所以讓中也君送我一程。”
說這句話時她看著眼前的黑發少年,耐心地對這個暫時寄養於部下的僚屬解釋看似隱私的問題,很顯然她不打算把這個舉動當成隱私界限裡的事,而是一個很小的舉手之勞。
她輕點眼瞼的動作如點點櫥窗裡的洋娃娃漂亮的琉璃眼睛,從她輕描淡寫的動作中可以看出,她的眼睛,或者說更進一步的五感都是可以按照目標程序付出的非必要代價。
隻是在現場的兩位乾事眼中,她的行徑倒更像是對屢屢受挫事件舉起的強大的心理素質屏障。
畢竟她所在的部門從上週開始就災難連連,任務也艱難徒生,此刻還能夠這麼地輕鬆端儀,倒叫人平白地察覺出幾分憔悴的心酸。
芥川龍之介想不出什麼話來,甚至覺得這個話題逐漸走向冰冷的方位,他呡唇低沉道:“抱歉。”
心裡一點也不酸反倒很平靜、甚至還有點愉悅的瑪奇瑪側目,也不知道在看哪裡,或許她隻是習慣性地環視一圈周圍,緩緩開口:“中也君,麻煩你送我到這裡了,早點回去吧,不要讓尾崎乾部等急了。”
再明顯不過的逐客令,讓中原中也複雜的心情又歸回到平靜中去,且不說尾崎乾部這時候看到他怏怏地回來會是什麼反應,他在登上電梯的一瞬間就料到了這一刻,但當它真的來臨時他卻有點發冷。
年輕的乾部候選者很理智地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在各種組織中斡旋爭鬥,槍林彈雨中疾跑穿梭的赭發乾事還沒有淪落到因為上司意義不明的態度而耽擱工作的地步。
afia內有關組織利益的事務永遠排在第一位,而首領命令執行的事情則是不可違背的第一位中的第一位。
想到接下來要麵對的是冗長的情報交接,還有尾崎紅葉挪揄的目光,和審問瑪奇瑪下屬的尷尬,中原中也就覺得剛才自己頭腦發熱的攙扶時刻的自我解說像紅透了的楓葉一般,被秋風無情地掃落。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道:“那我就先告退了,瑪奇瑪乾部。”
少女的側顏精緻而帶著稚嫩感,但眉宇間的成熟與沉靜卻不是她外貌年齡能夠容納的,她看起來沒有寒暄客套的意思,當她不在展現出柔軟的一麵,疏離客套的無情便如深冬枯鬆上寂靜的雪。
她看著走廊儘頭的方向,很輕地“嗯”了一聲,以表清楚。那樣的輕巧,如墜地的輕羽,擲地無聲。
中原中也看了她一眼,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搭在深色的帽子邊緣,帶來生冷的禁慾感,轉身離開了。
芥川龍之介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倒不如說他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眼前這位候選乾部者要這樣粘稠、藕斷絲連式地緩步離開,像一種蹊蹺的偶像劇,如果現在下的是瓢潑大雨或許更符合現在的氣氛。
他看著眼前的場景順便反省自己的幽默感,自從上次甜品店的與少女乾部的共同用餐,他就以命令的口吻讓部下把周遭的戀愛雜誌和穿搭時尚月刊都定下,前者是他模糊的指名,後者是部下自作主張的額外饋贈。
如果在一個月前他隻會在心裡想怎麼幾天不見中原乾部,變得這樣優柔寡斷,難道是太宰乾部沒有跟他搭檔的原因嗎?
現在他卻覺得中原中也離開的背影落寞又帶著幾分漠然,跟自己昨天被襲擊還被攆走的背影有一部分重疊,或許這就是他遞增的“愛情領悟”也說不定。
其實黑發的挺拔俊美少年也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情”,這個概念在他腦子裡和甜品繁瑣的細分種類差不多,但部下總是隨口掛在嘴邊的詞彙他也就順應拿來定義一些他不太理解的事物了。
具體表現在瑪奇瑪站在那裡半天,他也很恭敬地站在那裡半天,沒有任何動作。
長廊裡彌漫著無人言語的寂靜。
直到瑪奇瑪清冽、令人安寧的聲音傳來,“要過來扶一下我嗎?龍之介君。”
他才把視線從少女檸檬糖漿色的眼瞳轉移到她伸出的手上,精心修剪過的指甲和微粉的指尖,沾著幾道痕跡模糊的血液,襯著純白微皺的襯衫袖口對比分明。
原本準備等她先走到門口再動身,讓身為上屬的少女乾部先一步進入辦公室的芥川龍之介纔想起來她現在可能連門都找不到。
不遠處的瑪奇瑪歪了歪頭,好像在催促他握住自己的手,精緻的麵容搭配上她很禮貌的淺笑像是一隻為了穀物而蹲在枝頭的赭色鸚鵡,很細很細地發出尖軟但不膩人的微鳴。
芥川龍之介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些雜談雜誌的標題閃爍過他的腦海,過了一會兒,他很上道地道:“失禮了。”
少年冰冷細潤的手握上少女的手掌虎口,大拇指按在掌心,攏住她並攏的四指,如沒有生命跡象的永生者撫摸一塊珍稀的溫玉,緩慢握住時,有花瓣合攏時觸碰葉片的溫柔觸感。
他將辦公室的門推開,動作有些僵硬但總體還算是順暢地牽著瑪奇瑪進入了寬大的辦公室。
這裡空無一人,通常坐在這裡的五十嵐鳴聲還在和織田作之助搬新的季節花朵和移植月桂樹。
寂靜的空曠室內,瑪奇瑪的聲音格外清晰,她彎了彎小拇指,讓少年察覺到自己握住她纖細的手時的力度掌握得並不好,甚至有些過於緊了,畢竟他以往這樣全神貫注地仔細把控在手裡的,都是冰冷的槍械。
“講正事之前,我想清洗一下可以嗎?”
順著莫名令人沉靜的聲音,少年的視線落在她領口沾染的血漬,緩慢上移,到她臉頰旁蜿蜒如溪流的血跡,想到上司受傷自己也沒儘到善後保護的責任反而被救,他有些心情不佳。
很快他敏捷緊繃的思緒就重新慎重地思考瑪奇瑪的請求,清洗很好理解,是洗掉身上的血跡,瑪奇瑪乾部每次的著裝都很嚴謹端愨,被這樣傷到五感,一定很疼吧。
走路和幫助她清洗血跡這種簡單的事情他還是能夠做到的吧。
他看向她精緻的下顎線,再轉到染血襯衫後纖細白皙的脖頸……
幫她清理血跡。
“我……”,少年白鬢後的耳廓不知不覺地泛紅,喉裡的癢意滲透進心臟深處,引得他沉悶地咳嗽幾聲,他認真地思索了片刻,有些磕絆地冷冽道:“我,很抱歉。”
瑪奇瑪顯然不理解他的不理解,但似乎也理解他的理解。
她似笑非笑的時候眼裡蒙上一層水霧,如被裹在舌尖融化表麵粗糲糖衣的軟糖,半透明地盈著光。
少女乾部話落如搭在勁鬆身上的深雪抖落般撲朔細密,帶來綿密的涼意,很容易就驅散深秋寒意裡少年的幾分赧然。
“我說,我想去洗手池清理一下,我找不到盈水台,龍之介君……你在想什麼呢?”
“還是說,這是不可以的呢?”她尾音漸輕,帶著幾分淳真意味的失落。